僵屍、惡鬼是眾生靈陽壽盡後,肉身和元神通靈而成。修士通過養精、煉氣、存神之道延長陽壽,已屬逆天而行,這些陽壽已盡的,就更是逆天而生,遂統歸於陰物了。


    據說天地初開,陰陽未判的時候,這兩種存在也如當世眾生一樣遊蕩人間,因為僵屍、厲鬼多有怨氣,做下許多惡業,直到上古先賢判定陰陽,才將這些陰物歸於冥土了。


    自此之後,世間就極少出現僵屍、厲鬼,但還是有一些屍、鬼之道的修行法門流傳了下來。


    因為屍佛的存在,萬屍穀裏,屍類大行其道,撇去那些無法證實的傳說不談,可以說,當世是屍類最盛的時候了。


    但鬼魅一類,南無鄉還從未見過。


    爐心魔這些怨魂實際上就是被煉化肉身後,囚禁起來的元神,與真正的鬼魅還有所差別。聽說修羅劍的六劍靈生前是六隻鬼王,但如今失去靈智,隻剩一身怨念憑依在修羅劍上,也不能算做鬼魅了。


    至於眼前的九鬼,雖然保留了靈智,但也不像是鬼物,爐心魔稱之為屍鬼,又像僵屍,又像厲鬼,倒頗為合適。想必爐心魔是知道此物來曆的。


    南無鄉雖然搞不清楚屍鬼是什麽,但這幾隻屍鬼的能力當真非凡,麵對數不清的怨魂,竟絲毫不落下風。


    這些怨魂對南無鄉來說都有些棘手,但無論是自身利爪,還是噴吐的靈光,碰到這些屍鬼的甲胄後,都會自行滑到別處,一點效果也沒有。


    而這幾個屍鬼,手上的長戈短戟在揮動之間,就能將周圍的怨魂斬成兩片血光,重歸血雲之中。


    要不是這些家夥沒個靈智,根本悍不畏死的話,很可能已經被這些屍鬼殺的膽寒,潰敗了。


    屍鬼怨魂們廝殺一團,幕主和爐心魔自然也沒閑著。


    幕主哪裏,黑色幡旗始終懸在掌心,隨著口中發出的聲聲咒語轉動不停,噴出一股股陰氣,化作一道陰風護在周圍。剩下的一隻手不停歇的在變化指印,但節奏與咒語並不同步,竟是一心二用,在同時準備另一門神通。


    爐心魔往下一瞥,見怨魂落在下風,發出一聲不太在意的冷笑,手上的降魔杵變做三尺大小,一頭是三棱尖柱,一頭是三麵佛像。


    爐心魔用雙手握住降魔杵中間的部分,將降魔杵舉到頭頂,屈身從火蛟的頭上一躍而起,直奔幕主而去。


    三棱尖柱刺開空氣,劃出三條細細的金線。爐心魔的身子從三條金線間鑽過,金線被氣流擾動,交織成一道金光。


    就這樣,爐心魔在空中劃出一條拋物線,越過百丈距離,到幕主的風嶂上,揮臂往下一鑿。


    一石激起千層浪!


    降魔杵前半截沒入風嶂中,風勢頓然亂起,瞬間向外擴張了數倍,把爐心魔裹了進去。


    陰風如柱,黑乎乎的遮住一切,隻見一串火星迸出來又被卷迴去,在風柱上交織出一個金色光圈。


    降魔杵沒能釘透風障,陰風也吹不動爐心魔,兩者好像僵持到一起了。


    這件降魔杵的威力,南無鄉是領教過的,倉促發動也能與他打個平手,幕主的護身風嶂雖然不凡,但應該擋不住這一杵。


    果然,就在陰風大到極致的時候,風裏傳來爐心魔一聲嘶吼。陰風中綻開一點佛光,三尊佛像在陰風中撐開一個口子,緩緩露出。


    三尊佛像都有七八丈高矮,分別露出喜、怒、威三種不同表情,隨著佛像出現,一股巨力加持到降魔杵上。


    佛像隨即散去,一道手臂粗細的金光洞穿陰風而過,陰風停止旋動,像沙子堆成的一樣坍塌下去,堆成一團又濁又重的陰氣。


    幕主卻不見影子。


    爐心魔暗道不好,揚手收迴降魔杵,腳步一抬,將身子往上提了百餘丈。被他留在遠處的火蛟更是尾巴一擺,瞬間跨越百丈距離,身子一盤的將他護在中間。


    爐心魔低頭俯察四方,想找出幕主的行蹤。但除了殺成一片的屍鬼和怨魂之外,就再無別的東西。


    卻覺得頭頂上,忽然有了一分凝重之意。抬頭一看,就暗叫一聲不好!


    陰雲一圈圈的聚在頭頂上,宛如一個巨大的漆黑圓盤,上麵符光萬千,隱隱組成一個六角星狀的陣紋。圓盤之外,是個顏色淺一些圓環,環上同樣陣紋密布,卻是十二角。


    在此之後,依然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圓環。上麵也都有差不多的陣紋,一副神秘異常的樣子。


    莫說是陰雲之下的爐心魔,就連在一旁看熱鬧的南無鄉也是一驚。卻不是因為這陣勢的威能,而是天地元氣已經混亂到這樣的程度,太初神眸依然看不出這片陰氣籠罩的地方有什麽破綻,無論是幻術還領域,亦或別的什麽神通,這都太不可思議了。


    爐心魔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遠離此地。


    這時,幕主在天幕之下,再度現出身形,仍然是手托黑幡的樣子。另一隻手,卻翻過來往下一拍!


    天幕上,那些圓盤和圓環順勢發生變化。


    圓盤中心向上凸起,外圈的圓環則同時往內凹陷,整片天空頓成一層穹幕,像一柄傘,也像一口倒扣的鐵鍋。


    一圈圈陣紋第次亮起,從中間到外圈,輪番發出刺目的白色火光,似裂開的閃電,浮光化影般的一閃,幻成一條條白亮刺目的蛟龍,足有幾十條之多,但個頭卻比爐心魔身邊的小上不少。


    爐心魔退走的方向,一條白色蛟龍正好迎麵衝來。


    爐心魔身邊的紅色火蛟毫不示弱,下半身依然盤護在爐心魔身邊,上半身仰頭頂了過去。


    兩條蛟龍頭對頭的一撞!


    轟一聲巨響,空間裏蕩起層層氣波,紅色蛟龍紋絲不動,白色蛟龍的身子往前一堆,疊疊的短了大半截,顯然是落了下風。


    爐心魔才有些得意,但就在這時,白色蛟龍噗的一聲,竟化作一團白色光焰,粘到紅色火蛟的身上。


    後麵的一幕,看得南無鄉瞠目結舌。


    同為烈焰,並與怨魂一同凝結而成的火蛟,竟被這些白焰點燃。一種火焰,竟被另一種火焰點燃!一種火焰,竟能點燃另一種火焰!


    更奇怪的是,本就是一件火屬性靈寶的器靈所化的爐心魔,竟生怕這股白焰粘到自己身上一樣,伸掌把護著自己的火蛟拍到別處。


    那火蛟發著慘烈的嘶吼聲,在不甘中化為灰燼。


    “這是什麽靈焰,怎麽越燒反而越冷了。”南無鄉感受到爐心魔的恐懼,同時在心中納悶兒起來。


    方才燃起的白色火焰,感受不到一點兒溫度,反而有一股徹骨的寒意,更似透過識海,冰凍了元神。


    一條白色火蛟逞了威能,剩下幾十條蛟龍就搖頭擺尾的,齊齊撲了下來。都是一樣的白色蛟龍,幾十條從四麵八方一同撲下,爐心魔的駭然更勝先前!


    “想不到,這麽快就到了使用此物的時候!”


    爐心魔在驚恐之中,忽然想到一件寶物,手在後腦上一拂,一枚白色骨牌自天靈噴出,初時隻有拳頭大小,半空中翻轉幾次,就變成一麵一人多高的骨碑。


    碑上雕著一隻血鳳,刻痕上血絲仍在,一閃一扭的似在流動,就像血鳳活過來了一樣。


    這枚骨牌一出,空間裏就多了一絲暖意,眼見那些蛟龍就要撲下來,爐心魔又張口噴出一片血光。


    血光撒在骨碑上,骨碑上的血鳳圖案一個扭曲,當即化作一隻七色彩鳳而出。


    嘹亮的鳳鳴聲響起,那幾十條白色火蛟竟應聲發出一陣顫栗,紛紛停在當場,不知進退。


    彩鳳隨即展翅飛動,幾乎一個眨眼,就在天幕之下轉了兩圈,便又鑽迴到骨碑上。


    第一圈時,火鳳所過之處,那些白色火蛟身上白光一閃,自行潰散成焰。


    第二圈時,漫空的白色靈焰自行卷動,紛紛沒入彩鳳體內。


    兩圈之後,白色火蛟消失的幹幹淨淨。半空中,隻在彩鳳飛過的痕跡上,留下一道七色虹光,緩緩消散了。


    幕主被突如其來的變化震驚,定在當場。爐心魔踩在骨碑上,有些得意:


    “此物是用鳳凰涅盤留下的一塊舍利所煉,是我準備抵禦涅盤神焰用的,抵禦區區一些鬼火還是大材小用了!”


    南無鄉一聽,頓覺驚喜連連。早在這塊骨牌出現之時,他體內的鳳凰血脈就出現一絲感應,他便猜想,此物或許能與鳳凰真靈扯上些關係。要知道,這類物件對他的用處最大了,若能再重複一次涅盤的情景,不但又可以暫時恢複傷勢,說不定對他修行不死之身也有奇效呢。


    “你竟然能使用黃泉鬼火,這根本不是活人能夠修煉出來的東西,而一切能燃出這種靈焰的材料,都是用一點兒少一點兒的,你一次拿出這麽多,顯然事先知道我的弱點,並準備了很久。現在,這些寒焰已被破去,你還在做著降服我的美夢麽?”


    爐心魔伸手朝下麵的血雲一揪,將血雲抓來小半,往身上一披,頓時模樣大變。


    身披一件紅色鬥篷,如雲似焰,還有一隻隻巨獸、猛禽,若隱若現的隱在火裏、雲中,好像刺繡在鬥篷上的一樣。


    形體也暴漲三尺,身上的鱗片、翎羽更加細密,關節處的骨刺尖銳、變長。降魔杵粗細沒有變化,卻拉長了數尺,竟化作一杆金色的三棱長槍。


    這情況確實超出了幕主的預料,但未有言語,隻朝下麵一指,一陣清泉流淌之響中,一件鏽黃色的長戈跳了上來。


    幕主伸手往這長戈上一握,便“昂”的一聲,從此戈上遁出六條蛟龍來。六條蛟龍同時迴身往幕主身上一撲,化作一件鱗甲。雙膝、雙肩、丹田五處各有一隻龍首。一直戴在頭上笠帽不見了,卻多了一張龍臉麵具。


    站在一團黑雲上持戈而立,九幽幡懸在頭頂,幡上繞著幾道黑氣,同時發出一圈黑色光暈。


    麵具像是用黑色晶石熔鑄成的,龍角高高探出,與頭盔嵌合成一體,將麵目遮擋的嚴嚴實實,隻漏出一對兒冷厲的眸子,盯著戈頭。


    絲毫沒有把爐心魔放在眼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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