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離開的第七天,也正是南無鄉準備煉化最後一枚太曦萬靈丹的時候,陰陽鏡便送過來了。他認為這是一個好兆頭,頓時舒暢起來,連閉關的疲乏都一掃而空。


    送鏡的是禹大川,他時間再緊張,自然也要出來拜會。


    兩人暢聊半日,禹大川講了一些煉製此鏡時的趣事,無鄉則講了一些南疆的見聞,還提到山河印有鎮壓地氣之能。


    結果,禹大川不愧為一府之主,對南疆的了解還在無鄉之上。不但知道山河印的神通,甚至連修羅劍都知曉一二,倒讓他長了一些見識。


    但思前想後,他還是沒有提起借玄火爐一用之事。


    除非宗門有變,地師府在中都待不下去了,否則此寶是不可帶離中都的。這一點清清楚楚的寫在門規之中,就算性命攸關,他有了這樣的想法,卻也不好意思真的提出來。


    不然有此寶相助,對付大先知起碼能增加三成把握,勝過任何修行了。


    禹大川知道他時間緊迫,隻留了半日便走。


    南無鄉隨即開始新一輪的閉關。既然沒有提出借玄火爐一用,也就等於斷了一個念想,自然要更加努力修行。


    距曙黎山千裏,一個無名山洞裏。


    鬼氣飄忽,陰森可怖。


    黎天盤坐在一團陰雲之上,其背後一男一女身著紅衣,憑空而立。


    在其身前,擺著三口血色長劍。一口有些彎曲,另外兩口則從中斷裂。


    細看下,那口彎曲的劍身上有幾枚指印,連指紋都清晰可見。


    黎天出手打出一道劍訣,這口劍立馬豎懸在身前,發出戚戚瀝瀝的慘叫聲,端的詭異至極。


    他本來平靜的麵孔上,忽的露出詭笑,一閃而逝。但他自己對此毫無察覺,隻從身下的陰雲中揪出一團陰氣,往這口劍上一打,此劍發出一聲輕鳴,竟自行直了過來。


    不過那幾枚指印,依然保留在劍身上。


    黎天露出一絲正常的笑容,隨即又口誦咒語,四截斷劍,竟顫顫巍巍的抖動起來。


    陰雲中自行射出兩團陰氣,好像兩條黑繩,將四截斷劍的兩端兩兩相連,隨著指訣一變,黑繩倏然一縮,兩口斷劍“當”的合在一處。


    隻是接口還有明顯的斷裂痕跡,仿佛吹口氣都能將其吹折一般。


    七天後,赤靈族下星羅族的一個村寨中,黎天背著修羅劍出現。


    似怔似癡,也不避人,也不癲狂,隻是逢人便問知不知道自己是誰。


    此時的赤靈族就是當初的黎族,此地距曙黎山不過千裏,縱然他人不識,寨主總還知道他是黎天。


    寨主是個六十歲餘的老者,頭發灰白。見黎天發問,當街跪倒在地,口稱族長。


    黎天心中詫異,盤膝坐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語,一邊聽述,一邊詢問自己的出身來曆。


    正出神的時候,一個青年漢子有些慌張的跑了過來,在老者耳邊嘀咕私語一番。那老者故作驚態,揮手將其嗬斥下去,又與黎天娓娓道來。


    直講到黎天死於曦澤之手,後麵的事卻不是這老者能知道的了。


    “多謝老丈指點,雖然空泛了些,總讓我對自己的來曆有個所知。”黎天從地上站起,“本來事情可以到此為止了,偏偏那人認出了我,還準備將我的消息傳出去。”


    黎天說完此語,老者尚未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修羅劍已經出鞘,一片陰雲籠罩寨中。


    ……


    十日後,赤靈族邊境,一隊三四十名修真者組成的斥候小隊離奇消失。


    十五日後,天狼族一個有入道高手坐鎮的要塞,忽然降下一團陰雲。此雲過境時隻往寨中一卷,過後整個寨中隻剩一具具幹屍。


    ……


    神巫山頂,五色幡旗招展。


    在大先知的洞府外,持幡祭祀與新的掌印先知,帶著五位修士恭候著。


    “山外從無歲月,洞內自有乾坤。”


    也不知這些人站了多久,隻知道他們恭敬的,似乎連衣袖都不敢隨風擺動,終於洞府中傳來大先知的聲音。


    “入我洞府,出來便是大先知。機緣一份,進退無悔。”


    大先知所言,是早在他們成為預備先知時便已知道的共識。


    據說曆代大先知在坐化前,都會將自己的修行經曆,以及對天道的感悟,用一份份神念記錄下來。預備先知獲取這些神念,能夠借機悟道的就可以打開天門。


    不過,這些神念彼此相通,一旦有一人領悟其中的道理,那麽其他神念就會失去效用。這等於一條通往天門的康莊大道,半途沒了路徑,自然就斷絕了進階之路。


    而大先知的一切關乎南疆立足根本,是不能流傳出去的,剩下的人將終身困於洞府之中。入道者六百年壽元,他們縱為奇才,走到這一步也沒有幾百年了。


    除非新的大先知隕落,那些失去效用的神念會再次激活,才有可能從這些人中誕生出新的大先知。不過這樣的事,在南疆隻發生過一次。


    兩成的幾率打開天門,成為新的大先知,八成的幾率困於先知洞府,終身不能出。


    這個問題拋給任何修士,都沒有迴絕的道理。


    見五人沒有反應,洞內飛出一團霞光。


    這團霞光有人頭大小,裏麵密密麻麻都是米粒大的五色符文,離開洞口後往上一掠,落在山頭的五色幡旗之上。


    招展的幡旗一挺,射出一道五色霞光成路,從幾位預備先知腳下,直鋪展到洞府之中。


    “大先知已經打開道路,你們沒有退縮的意思,便請進吧。”持幡說。


    幾人迴頭與持幡、掌印稽首告別,帶著難以言說的情緒,依次進入先知洞府中。等幾人都進入洞口,裏麵又傳來大先知的聲音:


    “黎天如何了?”


    “一切如您安排,他受修羅劍左右,開始在南天部濫殺無辜。黎別道他們對黎天也是無可奈何,對出現死傷的各族也無法交代。”


    “雖然有黎天牽製,但恐還有不足,你將黎天的情況傳到萬屍穀中。”大先知說。


    “另外曦和頂傳來消息,這幾個月裏南無鄉接連引來天象巨變。更是幾招就將六口修羅劍損壞三口,比前幾年又功力大進了。”


    按說,大先知吩咐之後他就該告辭的。可每次得到南無鄉的消息,他都會為之震驚一番,好像這個幾年前還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真的已經成長到可以撼動神巫山了一般。


    心有不安之下,他還是通報了此事。


    “是打開木靈庫後,又得了造化吧。這在我預料之中,不然憑他個毛頭小子,如何找到木靈庫呢?你放心吧,我雖然壽元不多,但渡過雷災後又神通大進了。出關後就會處理此事,到時得到曦族留下的幾顆靈珠,神巫山上再多幾位先天也不是不可能。這樣不但可以穩壓先天穀一籌,就連後麵的妖族入侵也不怕了。”


    “大先知高瞻遠矚,是我多慮了。”持幡祭祀麵露喜色,帶著掌印一同離開了。


    山洞裏,大先知看著身前的銅鏡。


    鏡中,竟是曦澤施展太初神光,與一隻五色孔雀鬥得你來我往的畫麵。


    大先知看了半晌,眼中滿是讚許之色:


    “已經快兩年的時間,還能做到如此,這份心智比新來那五個不知強了多少。要不是南無鄉太過出眾,他也是不錯的選擇。”


    “你在雷災中受的傷也隻恢複了八、九成。真的直接開始分化神念,並凝煉元神種子麽?這可都是大損元神之力的行為。”他的識海中傳出爐心魔的聲音。


    “南無鄉精進神速,屍佛步步緊逼,神巫山人心動搖,我的時間不多了。縱然有損元神也顧不得,反正我有你相助,還會出什麽差錯不成?”大先知迴道。


    “這倒也是。要是沒有我的存在,你不必凝練元神種子,就可以安心療傷。但有了我,卻能讓你立於不敗之地,才算真的高枕無憂。”


    “好了,你也不用自誇。接下來我要專心修煉分神,這幾人的情況,你替我盯一下。”


    說罷一拍後腦,一道黑氣自其天靈上滾滾而出,如煙如柱,凝成爐心魔的模樣。


    又一揮衣袖,一道白光射入鏡中,鏡中就換了一個鏡像。


    竟是那五個預備先知中的一個,持著赤凰劍,與一個身披七色靈光,駕馭七口長劍的修士對戰的畫麵。


    “連曦澤都無可奈何,這幾人在陰陽幻世大陣中又能出什麽岔子?不過既然你提出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在此盯著他們吧。”


    爐心魔輕哼一聲,但還是照著大先知說的做了。


    ……


    在中天部與南天部交界的一處山坳中,一團黑雲壓著一個黑色護罩不時閃爍出道道血紅劍光。


    在黑色光罩正北,則是一片沉浮流動的霧海,看不出裏麵有什麽名堂。但隻隔數裏,黑雲卻並未侵犯到那邊。


    此處即為兩部之交,兩部又處於對峙狀態,兩邊的陣勢自然非同小可,並且陣中也少不了入道的高手坐鎮。


    饒是如此,在陰雲摧壓之下,也將陣勢撼動得頻繁閃爍,似乎隨時都能破開的樣子。


    尤其陰雲中不時落下一口血淋淋的寶劍,隻往光罩上一斬,光罩靈光大作,就有破滅之勢。


    要不是陣中不時射出一金一藍兩道靈光與這些血劍糾纏,那黑色護罩恐怕早就挺不住了。


    “想不到這次來南疆,竟逢修羅劍出世。”


    另在這山坳東側十幾裏外,一座孤零零的險峰上,一個黑衣人持著一件陰森鬼幡看著此處,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世人皆道煉妖爐和萬魂幡分別是人、妖兩族中鬼氣最重的靈寶,又說修真界兩千年無厲鬼,是受修羅劍劍氣震懾,卻不知這兩千年裏成了氣候的厲鬼盡在九幽幡中。這世間知道九幽幡存在的不多,知道修羅劍來曆的更少。若得此劍相助,收迴煉妖爐也能多一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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