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醒夢中人。


    爐心魔第一次被螭吻穿胸而過時受了一點小傷,被其強行掩飾過去,無鄉便以為是爐心魔體質特殊,不懼兵刃。


    是以這次除了螭吻外,他又使了鎮海劍,想看看法寶對這魔頭可有效果。


    爐心魔受傷後隨即隱形,傷勢無法具體判斷,但此時靈獄的威能雖比開始時減弱不少,但依然穩固,可見傷勢也沒比上次重到哪兒去。


    換言之,被雙劍洞穿身體造成的傷勢,似乎與上次差不多。也就是說,鎮海劍並未對此魔造成額外損傷,爐心魔兩次受傷,皆是螭吻所至。


    同樣是穿胸而過,內力、靈力都如打到空處,沒有發揮效果,那為何螭吻能對爐心魔造成損傷,而鎮海劍不能呢?


    是“無形之體”四個字提醒無鄉,傷了爐心魔的是螭吻的劍穗而非劍身。


    這種事情在南疆曦族藏寶之地曾發生一次。當時他遇見一個能將肉身在虛實之間轉化的僵屍,給他帶來不小的麻煩。當時他氣劍術尚未大成,便以“縛龍絲”綁住螭吻劍應敵,誤打誤撞的破了對方的無形之體。縛龍絲,如今正是螭吻的劍穗。


    螭吻隻能傷到爐心魔憑依的肉身,對其影響有限,劍穗卻能傷到爐心魔的真靈!


    “可惜爐心魔成了驚弓之鳥,輕易不會再現身,不然倒可以再試試。”南無鄉想著,同時環顧四周。


    已經知道爐心魔的破綻,但螭吻對其造成的傷害不足,當務之急自然是破開靈獄,好尋找威力更大的同類寶物,才能解決問題的根本。


    知道爐心魔不會輕易現身,因而激道:“你不要忘了我通曉火屬性的法則之力,對火的耐性遠超常人。你這樣躲在暗處,十天八天的也不能把我怎麽樣。”


    此言半真半假,他身上沾染了些火屬性的法則之力是真,但絕談不上通曉。對火的耐性遠超常人是真,卻挺不住十天八天,否則反而要靜觀其便了。如此說不過是為了逼爐心魔再度出手,可惜沒有效果。隻好繼續恐嚇:


    “而在靈獄之外,說不定鬆香書院的人已經開始設法對付你了。若是消息傳到先天穀,穀中人對你起了興趣,會為此刻意出穀也說不定。”


    無鄉說話間,鎮海劍一個盤旋的幻化成一朵劍蓮,自行落在腳下,將其拖在半空。七竅塔熠熠生輝,再度懸在頭頂,擋住四周烈焰。螭吻被其捧在掌心不住擦拭,尤其在劍穗上反複撩動,仿佛在暗示爐心魔說,“我已猜透你的秘密。”


    果然,火焰不受控製的波動起來,這是爐心魔內心的猶疑。


    金道人說南無鄉潛力將盡,短期內不會再有提升,怕會被爐心魔甩在後麵,卻不知爐心魔也有同樣的擔心!


    爐心魔自誕生靈智,再到今日顯化成形,已經曆過不知幾千個春秋,想要原身化形,還有漫漫不知多長的路。


    南無鄉修行不足一甲子,便能與他爭鋒,這是何等恐怖?原本他還心存僥幸,認為元氣恢複,再吸納生魂,功力大進後,就能將南無鄉一舉擊敗。


    可短短十幾日的時間,對方的功力精進還勝過他。再拖下去,這個能帶給自己不好預感的宿敵,豈不將自己遙遙甩在後麵了麽?


    是以盡管遭受重創,又身處不利之地,他依然沒有主動避走,而是竭盡全力的要將無鄉斬於此地!


    搖擺的火苗宛如地獄的幽靈,隨著爐心魔的意念逐漸堅定,他們也像有了膽量一樣,張開爪牙的向無鄉逼去。


    火海滔滔。靈獄外,鬆香山上的火雲鋪開有十裏大小。隨著方才一陣震顫,無數火球落在鬆林之間,頓時濃煙滾滾,大火燎原,獸走禽飛。


    書院中,文鬆齡時而看向火雲,時而看向燃燒的鬆香山,臉色陰沉。黃真等也是如此。


    鬆香書院的弟子們少有鎮定的。除了十幾個抱劍圍繞在幾位長老身旁的,多數都探頭探腦,甚至慌慌張張的朝火雲指指點點。


    “院長,看來必須動用千機陣了,否則鬆香山都會毀去!”黃真有些焦急的道。


    文鬆齡這才看了看頭上半卷的竹簡。千機陣已經發動,黃真的意思是用此陣攻擊靈獄。他未嚐沒有此意,卻覺得時機太早。


    就在幾人爭論之際,火雲開始向中間團聚,在半空中宛如一座高爐聳立。


    這爐百丈之高,在半空中宛如太陽高懸,卻不散發一點點溫度。不僅如此,有些修為不足的弟子,甚至還打起了哆嗦。


    一股難以言喻的玄妙力量散開,周邊的火靈之力竟也被吸入半空的火爐之中。


    爐外之人覺得冷,爐內人卻是另一番感受。


    藍色劍蓮淩空飛度,在經行的軌跡上留下重重幻影,又被一道道火舌擊散。這是南無鄉禦劍飛空,躲避四麵八方飛來的火球、火箭等物。


    劍蓮上,南無鄉並指成劍,撥開不及躲避的火球。他已換上一身新的道袍,上麵水瑩瑩,隔絕熱氣,感覺好上不少。但其漏在外麵的脖子等處,汗珠滾動,分明是受不了此間的熱氣。


    方才,靈獄又一陣顫動,隨即生出許多變化。


    先是火焰再不像先前那般狂烈,而是有了秩序一樣沉默內斂,又懾人心魄。隨即便覺一股威壓從四麵逼來。烈焰之威毀天滅地,空間之力如鋼似鐵。


    南無鄉一時身形受製,被一條火舌擦中。隻覺一陣炙熱疼痛,細看時手臂已經焦糊。


    便不由得一驚。若非與藍涅同修數載,沾染了一些尚不能理解的火屬性法則,對火屬性神通的抗力遠超常人,方才這一下,就足夠廢掉他半條手臂。他肉身強橫尚且如此,若換成普通人族,那幹脆活不成了。


    “金前輩,怎麽迴事?”南無鄉立馬驚叫道,“空間之變是何緣故?”


    火勢固然激烈,但真正給他造成麻煩的,是空間不知何故的堅固起來。


    “領域神通自成天地,煉妖靈獄盡管隻有幾分像,也有壓縮空間之能。這算不上什麽空間法則,而是以其他法則為基礎,強行催動的一點空間之力而已。你小子放心,有我在,這點空間之力不會把你怎麽樣的。”金道人道。


    “那也不行,前輩施展神通要消耗不少靈力。我的真氣在方才施展氣海外放之後,有半數沒能收迴,如今隻剩下六七成,不堪消耗了。”無鄉一提真氣,有些泄氣的說。


    “爐心魔同樣如此。此刻的靈獄威能大漲,必是爐心魔催動法則之力,引來天地元氣的緣故。這天地元氣雖能增加靈獄威能,但施展法則之力卻要消耗自身靈力。爐心魔招來如此多的火靈之力,增加靈獄的威能的同時,也縮短了維係靈獄的時間,可見他也做了破釜沉舟的準備。南小子,你的機會來了!”金道人唯恐無鄉失去信心,連忙解釋其中奧妙。


    無鄉依然眉頭緊皺,此時靈獄已經縮小到百丈左右,爐內溫度頓升幾十倍。這等程度的煉妖靈獄,自煉妖爐煉製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發動。


    慢慢的,火勢由肅靜又變得活躍而激烈,鎮海劍幻化的劍蓮已失去護身之效。南無鄉心思一橫,索性收了長劍,催動起造化功來,一時渾身金燦燦的,竟真不懼火焰著身!


    無鄉不由得感歎自己運氣不錯。身在靈獄之中,已經感受不到外界氣息,不但行功運氣少了玄關加持,連平巒訣也用不出。若非及時修成造化功的第六層,絕難在此中撐持。隻是如此一來,靈力消耗劇增,挺不過半個時辰。


    要不要試著一舉打破樊籠?他想。


    “小子,還不到發作的時候。靈獄的威能還在緩慢提升中,說明爐心魔尚有餘力。你想要殺他,自然趁其威能不足,先下手為強。若是想打破靈獄,就再等等,所謂過剛易折,靈獄的攻擊力最強,也就是其最容易打破的時候!”


    金道人看出無鄉的心思,連忙提醒。能降服爐心魔最好,可惜可能性不足,反倒是打破靈獄更簡單些。又向塔內的龍天道,“天兒,你把靈力全部借我,我來抵擋靈獄威能,讓南小子喘口氣。”


    如此又過半晌,活躍的火焰一瞬停止搖動。就那麽一瞬,就那麽一種感覺,南無鄉與金道人異口同聲的道:來了!


    好似幾百根鋼針插入耳膜。首先來的不是烈火,而是萬千怨魂的尖銳哀嚎。


    南無鄉心神一個恍惚,忙將雙拳在胸口處一錘,頓時周身華彩萬千,蕩起層層漣漪,將四麵八方湧來的音波排斥在外。


    但煉妖靈獄畢竟以火為主,萬魂沉淪之音後,烈火緊隨而至。


    先是一團火球,如雲一般滾下來,無鄉使避火之法勉強避過。


    根根火柱緊隨其後,迎麵撞開。


    南無鄉麵頰被映照得通紅,手中風水扇發動,一團黑光在火柱群中滾滾浮動,勉強撐開一個縫隙,身子一扭的擠了過去。


    這時爐中光亮一暗,無鄉眼前一花,那根根火柱在擦過其身後猛然收縮,在符文翻舞之間,化作一根根鎖鏈。


    “沉淪火鏈!”無鄉一驚。


    天師府的記載中有這種神通,此鏈一出,粘身者必將化作萬千怨魂中的一員,因此得名。


    這神通看似恐怖,但曆任掌爐之人卻少有修煉的。一來極耗法力,二來此鏈上火靈之力與滔天怨氣糾纏一處,威能絲毫不外泄。粘身者固然必死,但不粘身便一點傷害也無,因而有些雞肋。


    這次卻不同。在此之前,天師府曆史上最善操縱煉妖爐的人,也不過能在靈獄中同時凝練四條沉淪火鏈,這才能對一些身法不夠靈便的高手產生威脅,而對於一些擅長遁術的,根本難沾其身。


    可此時,上下四方,每個方向都有密密麻麻的鎖鏈,根本避無可避!


    無鄉暗叫了一聲不好,已無可奈何的被捆成一個粽子。


    白氣升騰,茲茲聲大起,南無鄉隻覺渾身上下如遭火烙。


    “還我肉身!”


    “還我自由!”


    同時,萬千怨魂的怨念衝入心神,迫人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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