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頓知其意,一時茫然。若對方連自己最為自信的力量都能用筆畫出,並以此反製自己,那該如何戰勝對方呢?


    金道人點破丹青筆的妙用的同時,心裏已有對策。隻是他認為,很多東西需要龍天自行體會,不能事事由自己點明,因而不再多說。


    隻是催動得塔上金輝湧動,不讓宴如書,黃真等人上前。看他的意思,是想給龍天營造一個與文鬆齡單打獨鬥的機會。


    龍天見金道人不再言語,也知其意。雖無頭緒,卻無懼意,鐵戟一橫,震得空氣嗡然作響,躍然再向文鬆齡斜揮而去。他使的是一套翻天戟法,共有一百零八招,是金道人的成名絕技。


    開始時他為求速戰,每次出招都是竭盡全力,因而不能收發自如。如今知道了文鬆齡的古怪,也就留了幾分心眼,每次都用三分之一的力量攻擊,而保留三分之二的力量,以求收發自如。一時間戟如蛟龍,身若驚鴻,連環招式雨點一般向文鬆齡攻去。


    文鬆齡依樣畫葫蘆,同時在心中暗笑。龍天的力道每每震撼其人,若是再強攻幾次,他必然受不住反震之力。可龍天一看就是少經戰鬥之人,幾次挫折便不敢繼續強攻了。


    且這套戟法也是初學,還未融會貫通。他借助靈寶,隻憑些許滯澀處便能借力打力,反免去反噬之患。一直這樣下去,早晚將龍天體力耗盡,到時生擒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暗道這龍天除了七竅塔外,實在沒有值得稱道的地方。


    且話說迴來,即便龍天勝了自己,外麵還有幾位同門,以及一座大陣,照樣的有敗無勝。


    既有成竹在胸,文鬆齡越發自如。玉筆在指尖轉的飛起,星星一點的青光,在空氣中劃出肉眼難辨的軌跡。


    鐵戟雖重,但在龍天的揮動下卻靈敏的出奇,大有剛柔並濟的巧妙。隻是每次出擊皆有一股大小相同,角度相反的力道針鋒相對的湧來,仿佛自己麵對的是一個堅硬無比的鏡子,任他如何窮盡心思,對麵的人始終信手揮灑,令他不能突破半步。


    若一直這麽發展下去,等待他的自然隻有落敗一途,可他又豈會這般不智呢?


    轉眼,翻天戟法行至第七十三招,文鬆齡驀然覺得手上一沉,丹青筆差點脫手而出。


    龍天謔的一聲大喝,翻天戟當頭劈下,勢若開天。文鬆齡連忙催動靈力,筆上青光一閃,化作三尺大小,往上一撩。


    一筆彎鉤似盾,迎麵擋住翻天戟。


    “哐”的一聲鑼鼓似的巨響,翻天戟自文鬆齡頭頂劃過,在其身側劈出一個數丈深的溝壑。


    在外圍觀的黃真等人,一下提心起來。


    自第七十三招開始,翻天戟的力道瞬增一倍,且一式比一式的力道或增或減總不相同。一向遊刃有餘,占盡上風的文鬆齡亂了陣腳,落入下風。


    文鬆齡執掌一宗,自非泛泛之輩。方才的一慌,讓他知道自己小看龍天了。


    龍天的肉身實非正常的人族所能及,妙在丹青筆複製萬物,連力量也不在話下,才讓他以力鬥力而不落下風。


    卻有一點弊端。他以此法克製龍天的巨力,雖然占了許多便宜,卻也等於放棄了自己的優勢,用對方最喜歡的方法對戰。倘若對方天分不高,久之心生厭倦,自然難以逃脫他羅織法網。


    但若對方時時不氣餒,則雖然對方消耗法力的速度遠勝自己,可自己神識的消耗又遠超對方,長久必有精力不足的時候,到時一個疏忽便可能失去性命。這樣一來,此戰又成了意誌之爭。


    一者不惜法力的追求威力,一者憑借神識靈敏,追求道法巧妙,這是人、妖兩族修士交戰時常見的習慣。是受二族所修氣宗、神宗兩種法門的根源限製,揚長避短的方法。


    文鬆齡眼力毒辣,看出龍天戰鬥經驗不足,因而想取巧得勝。卻沒想到龍天經驗不多,天分卻極高,能慌而不亂。加上翻天戟法也是妖族數一數二的神通,反使得他形勢急轉。


    想到此處,連忙分心朝頭上的畫卷一點,一隻黑色手臂自畫中伸出,直朝龍天抓去。


    龍天稍有得意,正要乘勝追擊,見一隻磨盤大的巨掌當頭拍下,忙將鐵戟往上一撩。


    “嘭!”


    這一戟好似打在鐵塊上,震的他雙手發麻。那鐵戟本就跟他胳膊一般粗,抓握並不方便,這一下險些脫手。


    而那巨掌被打得黑光四濺,也擬人至極的向上反彈。但這如鋼似鐵的巨掌,在向上反彈的途中,竟像液體一樣扭曲變形,拉伸成一口巨刃模樣,又寒光一閃的斬了下來。


    龍天揮戟撥開巨刃,又覺手臂發麻,心中暗道奇怪。文鬆齡能用丹青筆複製他的力道已是聞所未聞的怪事。這圖畫裏伸出的一隻大手,竟然也能震得自己手臂發麻,難道這副畫也有匹敵自己的神力?


    驚訝間抬眼望去,卻見文鬆齡已退到畫卷之後,丹青筆隱而不見,雙手在胸前飛速的掐訣,口中也念念有詞的嘟囔著什麽。一根根青絲自其身上噴入畫卷之中,濃鬱的墨香之氣自畫卷上散出。好似濃墨滴入水中,一朵意境深遠的烏雲在畫卷上彌漫開來。


    那烏雲初時似淡墨繪就,但隨文鬆齡的咒語扭動不停,最後漆黑深邃,好似能吞噬一切。一股令人驚心動魄的波動自其中散發出來。


    龍天在這期間自然不會什麽也不做,但幾番進攻都被那口利刃擋住,又迴到了無可奈何的境地。思慮一二後隻好將鐵戟杵在身前,同樣開始掐訣念咒。


    兩個人一個仗著有七竅塔護身,一個仗著有兩件靈寶護身,竟根本不擔心對方會害了自己,同時用起了還未演練純熟,在平常戰鬥中難以發揮的絕招。


    半晌,文鬆齡終於停止咒語,這時整幅畫卷都已漆黑了。


    三尺畫卷橫在胸前,文鬆齡手往畫上一探,漆黑頓時一收,一口三尺墨劍在畫卷上凝形而出。


    在外觀戰的黃真等人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文鬆齡臉上也閃過一絲絕然,猛地往下一抓。


    令人驚奇的一幕。文鬆齡的手也變成了畫的一部分抓在劍柄上,猛地一抽下,一口通體漆黑的三尺墨劍赫然在握。


    天地動蕩,驚人的元氣波動宛若波瀾驟起。劍身蕩起層層黑波,天地正氣透過七竅塔綻放的金光湧入寶劍之中。


    龍天身後的寶塔不由得一晃。


    金道人心中巨驚,他蕩出的金光並非領域,卻有幾分領域的神通,是排斥天地元氣的。金光罩住的人,與天地元氣間的溝通會大受影響。影響程度視對方所修真氣的層次而定。


    金石本就是在先天之氣中孕育,又奪了一件先天靈寶的三成靈性,施展的金光中自然也就帶有幾分先天之氣,尋常修士在金光照耀下幾乎沒有與天地元氣溝通的可能,就等若沒有打開玄關一樣。


    可文鬆齡修行的浩氣長歌訣能引動天地正氣,到大成時同樣能操縱先天之氣。不過其功法未至那種地步,因而一開始在金光之下,玄關的作用連三分之一都發揮不出來。


    可如今,這口墨劍一出,天地元氣竟暢通無阻,這隻有一種解釋,便是這口墨劍能夠調動先天氣!


    “天兒,小心!”金道人擔心道,甚至已準備將龍天收迴塔中。


    龍天伴隨咒語,早已變作半龍半人之態,在墨劍的刺激下體表黑光大放,暴漲到兩丈來高。一股來自遠古蠻荒的狂野氣息散發出來。


    這可不是他化形的模樣,而是化龍訣修行到第五層後,血脈之力精純到極致,才施展出的半龍之軀!


    再握住鐵戟時,鐵戟同樣變做兩丈多長。


    正逢文鬆齡朝前揮了一劍。


    沒有殺意,沒有殺機,沒有有形的,也沒有無形的利刃,就仿佛黑夜降臨。龍天眼中看見的,是天地未開的黑,或者不是黑,而是一種虛無。


    三尺墨氣成劍,引動的是無窮天地正氣,這一劍揮灑下去,所成的神通喚作破邪之光。凡被此光照見,邪氣盡除,是人族第一破邪法門。對付起妖族來,有時比天心正法還好用。


    沒有殺意,沒有殺機,沒有利刃襲來,而隻看見一抹漆黑夜色,所以龍天處理此招的方式是不加理會。


    黑夜襲來退去,龍天兩丈高的巨碩身體晃了兩下,隨即鐵戟橫劈過去。


    弄巧成拙!文鬆齡目瞪口呆。


    與妖族天生畏懼雷電,是而五雷天心訣為名副其實的第一降妖法門不同,破邪神光雖然能在大多數時候克製妖類,卻不是因為妖類本身,而是妖族天性嗜好殺戮,大多罪惡至極,少有心性中正的。


    破邪神光克製的正是心性中與天地不合的邪念,邪念越重就越難在此光下保命。若是一個人族心術不正,同樣躲不過此光。換言之,若是一個妖族,而心中沒有邪念,則此光對其的克製也就小了很多。


    這種神光非精純至極的浩然之氣不能修煉,且施展之人,也必須問心無愧才行。文鬆齡的浩然之氣精純,但還談不上至極,而其人也並非問心無愧,按理是發不出這破邪神光的,所賴乃是那口自畫中抽出的破邪劍。


    他使此招正是為了淨化龍天體內的邪念,好為日後收服做鋪墊。


    一個不倫不類的破邪光,恰好碰上龍天這個天真無邪的妖族,十層威力卻連一成的效果也未發揮,因而龍天隻晃了兩下肩膀便化解這番攻勢。


    隨即,使出的便是翻天戟中最厲害的一式,一戟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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