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邊驚歎於這孟婆湯的厲害,一邊驚歎這藥罐子頑強的生命力。


    晚上,長雲泡在一人高的木桶裏,聞著刺激爽冽的藥味,蒸騰的特殊熱氣將她的脖子以上的皮膚熏的幾近透明,透過白皙而薄的皮膚,甚至能看到晶瑩的的鼻骨,眼角下淡青色的血管,耳垂裏粉嫩的光澤。


    整個人都被藥物浸泡的像是在漸漸的虛化透明。


    長雲將脖子靠在木桶的邊沿,心裏想著那猴一樣的漢子放到自己靴子裏的血書。


    她趁沒人的時候從靴子裏拿出了東西,一個破爛的從褲腿上絞下來的破布,上麵用血寫著幾行小小的字:“在下路德生,請朋友幫我找一個孤原弟子,轉告一個“東”字,並將我之處境告知於他,為答謝朋友,掩骨山下路府老宅大堂地磚下藏黃金十兩,再三拜謝。”


    那信不是專門給自己寫的,字跡陳舊模糊,稱唿也用的是誰都可以用的“朋友”,應是早就寫好了備在身上,見個有希望能逃出去的人就給。


    “顧煜,又是給顧煜”


    顧煜不過是個野雞門派的野雞弟子,門派慘遭覆滅都沒有盟主他老人家打個噴嚏事大。


    像李閑雲,路德生的名字都是風雲人物,怎麽也想不到會和孤原聯係在一起。


    看他們那勁頭,找顧煜比找親兒子勁都大。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東?”


    難道顧煜還有自己不知道的身份?


    推門的聲音打斷了長雲的思路,長雲透過飄渺的水蒸氣看到了是上次被逼著推自己輪椅的那個丫頭。


    長雲被折磨的這些天,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不算討厭的麵孔還有點親切。


    隻是那丫頭身上又帶了好些的傷,有一道鞭痕從眉角一直落到腮幫,脖子上也都是深深淺淺的掐痕,看起來猙獰又可憐。


    “你很痛苦吧。”小嬋開口了:“我殺了你怎麽樣。”


    這丫頭要麽不說話當啞巴,一開口就要人命,什麽毛病。


    長雲好感來的快去的也快,身子往水裏一沉擺手:“多謝了,不用。”


    小嬋一步一步靠近道:“你不用怕,我殺人很快的,一點都不痛,比你現在這樣要快樂許多許多。”


    長雲縱是在見過場麵無數,此時也有點毛骨悚然。


    倘若這話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說的,長雲還能釋然,可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說出這樣的話就讓人有點不大舒服了。


    長雲道:“你離我遠一點。”


    小嬋依舊在一步一步的逼近,語氣裏帶了點生氣意味:“我都說了,你不要怕,你怎麽還怕,你不相信我。”


    長雲:“我……。”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我不想死啊。”


    小嬋歪著腦袋奇怪的問:“不想死,為什麽?你這個人好奇怪。”


    長雲忍不住要罵人了,這他娘的有什麽奇怪的,想死才奇怪。


    長雲不擅長教育小朋友,也沒有循循善誘的心,指著門口幹淨利落道:“馬上,走。”


    小嬋搖頭:“姐姐你現在活得就像一條狗,一條沒有自由的狗,卻還是要恬不知恥的苟活於世間,我為你感到羞愧。”


    長雲震驚的看著她,她一直覺得自己雖不算多好的好脾氣,但是總算是有個世外高人的情操,胸有溝壑,處變不驚。


    現在突然有了一種被罵的心尖顫疼的感覺。


    戳到痛處了。


    長雲險些被噎個半死。


    小嬋走近了,眸子裏那死氣沉沉的目光半點光也透不進去,枯瘦而小的手慢慢的伸了過去。


    長雲突然道:“慢著。”


    小嬋的手驀然頓住,冷聲道:“怎麽了。”


    長雲:“你的手裂了好多口子,都見骨了。”


    小嬋垂眸:“跟你有什麽關係。”


    長雲摸著自己的下巴道:“沒什麽關係,就是覺得你這個角度像是自己割傷的,咦?你有自虐的習慣?”


    小嬋突然將手伸了迴去。


    長雲笑了笑:“沒關係,我都懂,誰還沒點小癖好了,不過這種毛病都容易是富家子弟的毛病,吃飽喝足了就喜歡搞點刺激出來,但是丫鬟麽,本來就容易被打,你為什麽還要自己傷自己。”


    小嬋:“我說了,這跟你沒關係。”她的手再次顫顫巍巍的伸了出去。


    長雲傾身道:“咦,你的大拇指有一節是白的,怎麽,扳指帶多了是不是。”


    小嬋臉色一滯,立刻又將手縮了迴去,背到身後死活不肯拿出來了。


    長雲絲毫沒有意識到被滅口的危險,興趣盎然道:“幻音宮這麽有錢的啊,小丫頭都有扳指。”


    小嬋定定的看了她很長時間,露出一個你給我等著的神色。


    長雲不知死活的迴看著她。


    小嬋眸色一暗,轉身推門走進了夜色裏。


    長雲突然覺得除了自己是正兒八經的八代貧農子女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藏著秘密。


    那丫頭的眼神,透著說不出的怪異感,今天長雲終於明白了這究竟是什麽感覺。


    她看任何東西都是一視同仁的,絕對公正的,無任何偏私的。


    以萬物為芻狗。


    一視同仁的鄙夷,一視同仁的嘲諷,看自己的眼神和看澡盆子沒有任何區別。


    長雲對這種眼神之所以很熟悉,就是因為她見過這種眼神。


    師父。


    不過師好一點,雖然他看自己的時候,那努力壓製也藏不住那滿滿的嫌棄之情很是傷人自尊,但是他內心還是有愛的。


    比如他看花花草草,看小魚小鳥,隻要不是人,他都會流露出溫柔之色。


    師父在長雲的心中已經是變態了,這丫鬟如果真的不是個簡單的角色隻會比師父更狠。


    日子一天天過去,幻音宮的大夫們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長雲身上的毒正在有被逼退的跡象。


    在她被治療的期間內,身上的鐐銬被暫時取了下來,考慮到患者心情也很重要,平日裏不會有滿臉橫肉的漢子背著刀監視自己,隻有嘔心瀝血給自己看病的老大夫。


    看著長雲的毒一點一點的逼退,身體一點一點的好轉,老大夫們比長雲還要激動,覺得自己朝千古神醫的步伐又邁了一步。


    長雲坐享其成,隻等著毒解了被送到幻音宮主那裏之後,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


    終於在中毒第十五天後,長雲被宣布毒解了,十幾個老大夫激動的熱淚盈眶,宓晴高興的喜上眉梢,他們高高興興的讓長雲洗了個澡,吃了頓豐盛的素宴,幾乎是敲鑼打鼓的將她送到了笙寒宮主的寢宮。


    十幾天來長雲第一次穿著柔軟舒服的長衫,長臂外露,坐在軟榻上,吃著水果等宮主來吸她。


    內功沒有完全恢複,但也恢複了個七七八八。


    寢宮裏靜悄悄的,一水兒的綠意侍女侍奉兩旁,沉默冰冷除了喘氣和死了也沒什麽大的分別。


    長雲吃了一串葡萄,三個橘子都沒等來宮主。


    長雲問侍女:“你們宮主是不是第一次吸女人有點緊張。”


    侍女冷冰冰的迴:“不知道。”


    長雲站起來在屋子裏晃了兩圈,等了又等,一直等到天明都沒有等來宮主。


    長雲失望的對剛從門外急匆匆進來的宓晴道:“你們宮主失約了。”


    宓晴咬牙道:“那你就可以多活一日了,宮主一定是嫌棄你毒未解幹淨。”


    長雲:“那就遺憾了,還要多等幾日嗎。”


    宓晴下令:“來人,將她重新丟到牢裏去。”


    這時,一綠衣弟子匆匆來報:“宓堂主,宮主傳話,讓單長雲在此等著,請您過去一趟。”


    宓晴被召進來,跪在地上恭敬道:“宮主。”


    寢殿裏寂靜清冷,高懸的狹細的窗戶連透進來光都狠勉強,笙寒宮主坐在厚重的不見光帷幔裏,幾十年來,除了極其親近的人幾乎沒有人再見過他的真容。


    後來連那幾個極其親近的人都被他殺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長的究竟是什麽樣子。


    笙寒宮主的聲音有幾分未長開的少年音,說話的語調卻是老態龍鍾:“我這幾日沒什麽心情,就讓她再多存活幾日。”


    宓晴好奇的抬起頭,然而她根本看不見笙寒宮主,隻能聽到他的聲音。


    笙寒宮主對她而言,所有的接觸從來都隻是聲音而已。


    宓晴不解,卻也不敢多問,笙寒宮主喜怒無常,她不想招惹,得了命令退出去了。


    帷幔內,高塌上的兩條小短腿悠悠的晃著。


    長雲在大殿裏好吃好喝的等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笙寒宮主依舊沒有赴約。


    殿裏狠溫暖,到處是火盆,可是他們給長雲穿的衣服實在是單薄,單薄到裸/露,長雲平日裏睡覺的時候都比這個穿的多。


    也不知那宮主是如何吸功的,還要坦誠相見?那被他所吸功的人大部分都是糙老爺們,也要坦誠相見麽。


    長雲等的頗有些不耐煩,然而忌憚他的實力又不敢輕舉妄動。


    宓晴在殿外也等的有些急了,往宮主的殿中走去看看情況。


    結果宮主還是那一句話:“再等一日。”


    宓晴萬分奇怪,宮主何時這麽拖拖拉拉的了。


    穿過橋上的一座獨橋迴去時,一個黑影倏然從對麵的亭子竄出來,手持重劍,冷冰冰的抵在她脖子間:“按我說的做,否則我殺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我修好文了


    第36章 第 36 章


    三更天的時候,長雲被侍女引著帶到了浮華殿。


    這笙寒宮主約莫是真的很有錢,隨便一個殿都奢華極靡,有土皇帝的架勢,笙寒宮主武功非天下第一,富貴顯擺的倒是天下第一。


    不像萬神門雖也是江湖大門,但是處處透著家大業大需要省錢的摳索勁,第一代教主的寶座還被第六代教主坐著,被各樣的屁股磨禿皮了,都沒一個爽利的教主舍得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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