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意外這場比試可以列入江湖史比試重大事故前十名,以及獲得跌宕起伏獎。


    沒有人看見鐵針究竟是被什麽打偏了方向,撞擊它的東西太細太小,極速之下,肉眼很難分辨出來。


    逐漸的,其中一方開始占優勢,鐵針的方向朝著水蛇神的月牙台逐漸逼近,流星般劃出,若是擊中必定是戳皮摧骨。


    水蛇神將帷幔掀開,搭眼看了下那根發了瘋的鐵針,右手撚起托盤裏的一顆核桃,隨手一擲正中鐵針。


    三力相擊,鐵針終於經受不住摧殘,嘎嘣一聲攔腰截斷,墜在地上。


    看不見的樹蔭中,貓兒失神的看著鐵針掉落的方向,又慢慢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長雲在一旁道:“有這樣的內力,且想暗殺水蛇神,這橫插一腳的人並不是很難猜啊。“


    貓兒悶聲道:“顧煜?他的功力似乎在我之上。”


    長雲:“不一定,也許他正好擅長此道呢。”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出手,看來他真的是迫不及待的要報仇了啊。”


    貓兒:“當年萬神將孤原門人殺盡,這可是血海深仇啊。”


    長雲歎口氣:“還遠不止如此,後來的事才叫慘絕人寰啊,往前算算,那個時候他隻有十二歲吧。”


    長雲繼續道:“經曆了這樣黑暗悲慘的事情,卻在他臉上看不到半分陰鬱消沉,也不知是裝的,還是在經曆了諸多變故後內心已經強大到可以控製自己的情感。”


    貓兒:“你看,水蛇神要下來了!”


    長雲仰起脖子,波瀾不驚道:“不是,是月牙台要塌了。”


    方才出手,日迴已經明白了真正的高手就坐在那個高高的月牙台之上,為了引水蛇神下來,其同伴將彎刀擲砍向台柱,台柱本來就是為了觀戰而臨時搭建的敷衍搪塞之物,根本經不住一刀一刀的砍。


    水蛇神在台柱崩塌之前先一步翩然飛下,穩穩的落在地上。


    帶著向日葵麵具的日迴笑道:“你終於肯下來了麽,讓我猜一猜,你的樣貌應該是水蛇神吧。”


    水蛇神:“中宗門遠在極寒之地,雖非我江湖同類,故而一直未有所聞,今日一見倒是大增見識,隻是你們這做派似乎有違我江湖規矩,萬神門不敢當江湖第一名門,但也在江湖立足了幾百年,倒是不介意教教遠方朋友一些規矩。”


    日迴:“正是應該。”


    水蛇神笑道:“燒我家土地,殺我家同門,戲看到現在,也是看膩了,按理說你們是沒有資格與我比試的,隻是任由你們再在我這裏放肆,唯恐汙了我家的幹淨,倒不如趁早解決你們這些放肆的雜碎。”


    “那就請吧。”日迴道。


    水蛇神挑起自己一根長發,二指刀一鉸,就把頭發鉸了下來。


    一股長約八尺,寬約三指粗細的油光水亮的頭發被捏在水蛇神的手裏。


    貓兒道:“怪不得他輕易不肯動手,這動一次手就要犧牲這麽多的頭發,還不禿了。”


    長雲笑而不語。


    接下來,水蛇神將頭發長長吊起,伸出舌頭,將自己的左手掌仔仔細細的舔了一遍,舔完了以後,整個手掌便濕淋淋的。


    然後,他將濕淋淋的左手握在被鉸掉的頭發上,一路搓下來,那本來微微散亂的頭發就被它的口水凝成了一股亮晶晶的黑棍子。


    長雲也忍不住有點惡心了。


    日迴從自己的靴子中抽出兩把細長的銀色匕首,雙手不斷翻轉刀身,白影翻飛下,刀身越漲越長,寬口也越來越細,至到薄如蟬翼,不動也如影。


    兵刃越薄,便越容易碎。


    兩邊的兵刃一個比一個怪異。


    水蛇神道:”客人先請。”


    日迴:“請指教。”


    當長刀真正甩出去的時候,才發現它真實的長度還要更加的誇張,更加的長。


    很多人這輩子就沒有見過這麽長的兵刃,差不多有兩個長矛加起來的長度了。


    水蛇神的唾沫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被他舔過的頭發跟上了一層膠一樣,粘黏在一起,彈性還好,持握如棍,揮舞如鞭,十分得心應手,像是與他心靈相通一般,配合的天衣無縫。


    兩邊細長的“兵器”在比試台上交織揮舞,如兩條交纏撕咬的蛇,巨大的衝擊力從台上一層一層的蕩漾開去,所波及之處樹折石摧,大地被震的轟悶作響,觀戰者腳下的細沙不安的翻滾,就像是一場災難前的預兆。


    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戰鬥。


    交纏的白影速度開始減緩,離得近的人能清楚的看到日迴的刀一寸寸的斷,也一寸寸的短。


    持刀的虎口處崩出鮮血來。


    再觀水蛇神那裏,輕鬆自在,勝券在握,散漫的長發隨著內力的爆發起舞。


    終於,日迴的刀已經斷到了隻有三寸,水蛇神將頭發重新聚在手心,再甩出去的時候,每一根發絲都分散開來,如同密密麻麻的蜘蛛網遮天蓋日的罩向日迴。


    若是被這些頭發絲纏住,隻怕肌膚骨頭要一片一片的被削下來,日迴無處可躲,在密集而惡心的發網中左右閃躲,一不小心左臂被一根頭發絲割傷,鮮血順著發絲向遠處蔓延開去。


    接著,就是左腿,右腿……


    一番惡鬥已經消耗了大量的體力與內力,日迴明顯已經有心無力,身上的傷口一點點的增多。


    水蛇神倏然躍到其背後,伸出尖利的五指,直接從日迴的後背戳了進去,掏出一個鮮血淋漓的血窟窿來。


    日迴沒料到背後被陰,突然間身體就少了一樣東西。


    水蛇神將他的熱騰騰的腎丟在他麵前,笑道:“送給你,迴去炒著吃。”


    日迴的眼睛一點點暗淡下去,身上再沒了力氣。


    就在這時,中宗門的其餘兩個人飛速的躍上,斬斷頭發,將僅剩一口氣的日迴搶救了出來。


    水蛇神站在比試台上,睥睨三人道:“我還以為來的什麽有本事的人,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中宗門其中一人道:“萬神門果然名不虛傳,倒是我們大意了。”


    水蛇神笑:“你們若不大意,又能如何?”


    那人道:“貴門高手如雲,但我們也都不是泛泛之輩。”


    水蛇神嘖嘖:“都如此狼狽了,竟然還口出狂言。”


    那人道:“今日隻不過是試場,貴門的確有與我門一較高下的能力,但向來一山不容二虎,我門雖人少但不甘心在江湖無名,若是能在江湖各大派的見證下贏了你們,此後萬神門敬我門為尊,若是我們敗了,便將半數家產奉上,此後再不踏足中原半步。”


    第11章 顧煜篇十一


    水蛇神悠悠笑道:“江湖各大派的見證?你們是嫌人丟的還不夠多麽。”


    那人迴道:“我們自然是還有更加厲害的高手,未曾與你們較量。”


    水蛇神的笑容越發舒展,自信道:“既然如此,便遂了你們的願,隻是這江湖各門派一見證,你們若是輸了,以後就再無迴身的餘地。”


    萬神門滿口輕鬆的答應下來,能在江湖各派的見證下重挫中宗門是其一,能借此光明正大的搶掠他們的財產乃是二,最重要的是萬神門根本沒有做自己會輸的打算。


    在水蛇神之上還有武功更加高強的神們,他們根本無所顧忌。


    水蛇神與日迴的戰鬥總共不過五十招,日迴就慘敗。


    這次比試也給萬神門放了一個信號,那就是中宗門好欺負,中宗門全是些不自量力的傻子,中宗門有錢。


    有錢又傻的中宗門,向萬神門發的信號簡明扼要來講就是:“快來打我。”


    萬神門不可能放過這樣一個天賜良機,這樣的門派並不多,像孤原那種窮酸的小門小派根本滿足不了萬神門的野心了。


    於是萬神門決定,邀江湖各派舉行比試。


    冬天已經到了,光禿禿的樹幹凝結著白色的霜,長雲站在樹下問:“這究竟是誰的末日。”


    貓兒:“日迴似乎並沒有盡全力,我懷疑他是故意輸的,很有可能目的就是要麻痹萬神門,將其引入自己的陷阱。”


    長雲:“所以說,是萬神門的冬天要來了麽。”


    貓兒:“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長雲道:“這些事不是我們應該操心的,覆滅也好,贏了也罷,和我們又有什麽關係。。”


    貓兒看向遠處:“呀,向你挑戰的人來了。”


    顧煜帶著他的劍如約而至。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劍,劍刃並不快,並不比切菜刀好到哪裏去,但是隻要持劍的手足夠好,那麽就算真的那一把生鏽的菜刀,那也是無所謂的。


    顧煜將擦拭好的劍掛在自己腰間,踏著清晨的薄霧來到了黑虎潭。


    他嘴角掛著笑意,雖不是勝券在握,但是誰都看的出來他很自信很冷靜,帶著少年獨有的自傲。


    長雲已經在等他了,她的手裏什麽也沒有拿,就連常年纏在腕間的柳條都摘去了。


    顧煜走近,看著長雲:“你什麽也不拿麽。”


    長雲笑著搖頭:“我可以和你比試,但是你不配看到我的劍。”


    顧煜:“你這口氣可真是不小,既然如此,我也便不用劍了。”


    長雲點頭:“沒關係,因為你無論用什麽,都打不過我。”


    顧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維持了一早上的笑容又一次破功了:“你說啥?”


    長於:“我說,無論你顧煜用什麽,哪怕手裏拿的是絕世好劍,你也不可能打贏我。”


    顧煜咬了咬後槽牙,笑道:“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口氣這樣大的女孩子,不!我從來沒有見過口氣這樣大的人。”


    長雲:“我並非口氣大,隻是事實的確如此。”


    顧煜斂眉道:“很好,那就開始吧,我讓你三招!”


    長雲:“不必了。”


    顧煜也不說話了,他將自己的劍緩緩舉起,清晨的陽光打在劍刃上,泛出凜冽的光芒,映照出顧煜同樣如劍般銳利光彩奪目的雙眼。


    長雲心想,氣勢還真的不弱呢,算了,就他了,底子雖然弱一點,但是勝在勤奮刻苦,執念也很強。


    劍隨著遊移的光芒擊了出去,那光芒太過璀璨耀眼,接下來的事,是顧煜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銘諸肺腑的。


    恥辱,劍士的恥辱。


    ……


    “他是傻了麽,坐在這裏發這麽久的呆。”長雲在屋子裏小睡了一會後,打開門就看到石化的顧煜還坐在那裏處於放空狀態。


    貓兒:“受的打擊太大了,可能在懷疑人生。”


    顧煜抱著劍坐在石頭上,風吹著他的頭發,頭發撩著他的劍鞘,劍插在土裏,土裏有被他插死的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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