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歡自覺失言:“你什麽時候迴國?怎麽迴來也不和我聯係啊?你和璿姐認識嗎?”


    她連珠炮似地問了一串問題,也不等人迴答,快步走過來,大大咧咧地盤腿往桌邊一坐:“哎呀,你胳膊怎麽了?”


    宋翊淡淡道:“沒什麽,林小姐在給我包紮。”


    唐歡湊近過來,理所當然地從林璿手裏接過紗布:“我學過急救,這個我拿手,璿姐你去休息吧。”


    林璿求之不得:“好啊好啊。”她正迫不及待想奔赴兔頭和小龍蝦約會呢,簡直是一瞌睡就有人遞枕頭。


    宋翊看出她心思,撩起眼皮,叫住她:“林小姐,善始善終是一種美德,希望你從一而終,不要三心二意。”


    林璿:“……”作為被馭鬼,她隻能從命。


    唐歡被他們幹晾著,臉上有點訕訕,不過她沒有離開自覺,反而走到梳妝台前一屁股坐下,開始對著鏡子摘隱形眼鏡,摘完眼鏡,她戴上誇張地塑料框眼鏡,趴在矮桌旁邊羊毛地毯上,開始看書。


    宋翊看了她一眼:“唐小姐,可以麻煩您暫時迴避一下嗎?”


    唐歡一骨碌爬起來,盤腿席地而坐:“怎麽了宋哥哥?我打擾到你們了嗎?哎呀!真對不起!”


    宋翊聲音沒什麽情緒:“因為我要換衣服,你在這裏不方便。”


    唐歡看了一眼林璿,眼裏閃過一絲不悅,噘了噘嘴:“好吧。”說完起身走出了起居室。


    宋翊站起身走到房間角落裏,背對著她開始解襯衣扣子。


    林璿一顆心已經飄到了兔頭和麻小身邊,托著腮小聲嘟囔道:“我也是女人好吧,為什麽我不用迴避?”


    宋翊還沒來得及迴答,就聽她鬱悶地說:“好吧,我不是人。”


    宋翊嘴角一勾,迅速把新襯衣換好,挽起袖子。


    林璿三下五除二地用紗布替他包紮好:“好了,明 天迴了市區還是去醫院處理一下吧,我這手藝有點潮。”


    宋翊道了謝,兩人一起下樓,客廳裏燈泡已經差不多全換好了,樓下燈火通明。


    林璿走到樓梯口就察覺有哪裏不對勁,她一抬眼,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她,神色十分古怪。就在這時,她忽然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她魂牽夢縈香味,鮮鹹香,充滿香辛料獨特氣息。


    她警覺地抬起頭,循著香味望去,眼前畫麵讓她心碎了一地。


    隻見唐歡坐在餐桌前,麵前放著幾個打開外賣盒子,旁邊骨碟上堆著些小龍蝦殼,據鬼王殿下粗略估計,遭她毒手小龍蝦至少有五個。她一手拿著兔頭,朝林璿晃了晃:“好吃!謝謝璿姐!”


    和她一起離島攝影師正在拍攝她吃兔頭鏡頭,唐歡迴過頭,對著鏡頭啃了一口,嘟著嘴說:“為什麽呲兔兔,兔兔辣麽可愛!哈哈哈哈哈!”


    林璿涼涼地掃視了在場所有人一眼,眾人感到了若有實質殺氣,後背上拔涼拔涼,唐歡是金主爸爸親閨女,他們雖然怕大佬,但是也不敢得罪她,隻是提醒了一句,唐歡不聽勸,他們也就不多說了。


    他們不知道鬼王殿下護食程度,桑卓和盛茗卻是見識過,還心有餘悸。


    桑公公走到林璿身邊,壓低聲音狗腿地說道:“林小姐,我們已經提醒過她這是你東西,是宋總專門給你送過來,但是她不聽……”


    唐歡耳朵尖,聽得一清二楚,不以為然地說:“我們甜蜜小屋裏所有東西都是六個人分享啊,矮油,你們幹什麽那麽緊張?璿姐是這麽小氣人嗎?璿姐肯定不會介意,對吧璿姐?”


    林璿抱著胳膊斜睨著她:“當然介意啊。”


    唐歡一臉委屈:“璿姐你為了維持身材不是每天晚上都吃得很少嗎?我幫你呲掉幫你長肉哈哈哈……”


    她說著放下啃了一半兔頭,抽出濕紙巾擦擦手,把外賣盒子往林璿麵前推了推:“好了好了,林美人,不生氣了哈,我錯了,我隻吃了一個兔頭,剩下都給你。”


    林璿冷若冰霜:“我不吃別人剩下東西。”


    製片人上來打圓場:“小唐,你跟林璿道個歉,林……林璿給我個麵子,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林璿挑了挑眉,斜了導演一眼,導演瞬間啞火,慫慫地躲到一邊。


    林璿看了看唐歡,義正言辭:“不問自取是為賊,我以為這是三歲小孩也懂道理,你可以先問我一聲。”


    盛茗:“問了你會答應嗎?”


    林璿驕傲地一揚下巴,想什麽呢,凡人!


    唐歡還沒說什麽,她經濟人忍不住跳出來了:“我們唐歡連軸轉了一整天,一天都沒吃什麽東西,你們說要趕拍攝進度,好,我們趕迴來,結果呢?你們這邊又亂七八糟,唐歡說什麽了嗎?不就是一點垃圾食品嗎,又不是什麽米其林三星、懷石料理,吃了就吃了,還上綱上線,都是做明星人了,像八輩子沒見過好東西一樣……”


    唐歡:“別多說了,楠姐,是我不對。”


    噙著淚,眼眶發紅,對林璿鞠了一躬:“璿姐,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這時候,本該義憤填膺眾人都保持了詭異 沉默。


    隻有今天離島跟拍那組工作人員,既沒有經曆像靈事件,又沒有經過今天恐怖洗禮,還吃了唐歡米其林大餐,收了她禮物,紛紛聲援她。


    那組燈光師大約是人到中年,好為人師,用老大哥似口吻教訓林璿::“算啦,以和為貴,歡歡都道歉了,斤斤計較沒意思。”


    林璿:“嗬。”


    燈光師被她嗬了一臉,臉上頓時掛不住了:“我說,有些明星是不是耍大牌耍慣了,也太把自己當個人了,一點雞毛蒜皮事情借題發揮……”


    一般明星都會對燈光師禮讓三分,因為得罪燈光師下場直截了當——被拍醜。久而久之,個別“燈爺”就開始膨脹了。


    另一組燈光師和他關係不錯,趕緊偷偷扯他衣擺,那拉偏架燈光師迴頭:“你拽我幹嘛?”


    同事打了兩個噴嚏,使勁朝他使眼色:“你少說兩句……”


    唐歡卻是反複道歉:“璿姐,我真想不到你會生氣,我就是迴來餓了,看見有吃沒多想,對不起,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她態度越誠懇,林璿不依不饒就越顯得不近人情。


    這時候,在場其他人雖然不敢說什麽,但感情上已經開始偏向唐歡了。唐歡雖然有個事逼又彪悍經紀人,但是她本人家世好又沒架子,人緣非常好,看見小姑娘漲紅了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眾人都有點不落忍,私心裏覺得林璿得理不饒人,太較真了。


    這時候,一直沉默著宋翊卻走到唐歡跟前:“我認為真誠道歉隻是表達歉意,而不是道德綁架,逼迫別人原諒。選擇不原諒是林小姐權利。”


    剛才那個燈光師打量了宋翊一眼:“你是哪根蔥?”


    宋翊被人挑釁也不惱,心平氣和地解釋:“兔頭和小龍蝦是我送過來。”


    林璿:“對!他也是苦主!”


    宋翊:“……”這話聽著怎麽有點怪。


    唐歡剛才被宋翊這麽有理有據地懟了一通,終於忍不住,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一言不發地轉身上樓去了。


    導演一臉尷尬,讓年輕女編導上去安撫唐歡,又說些不痛不癢場麵話打圓場。


    林璿鬱悶地走出別墅,吃都已經吃了,她又不能讓人吐出來,可是期待已久事情臨到頭了忽然落空,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哪怕在別人眼裏,這隻是些微不足道垃圾食品。


    她剛走進院子,宋翊也跟了上來。


    宋翊見她情緒低落,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想了想說:“一起走走?”


    林璿歎了口氣:“好。”


    兩人走到湖邊,沿著崎嶇湖岸漫無目地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漁人碼頭。


    漁人碼頭原本是島上居民停泊漁船地方,後來開發商觀瀾集團包下了整座島,原住民都遷走了,碼頭和舊漁船也廢棄了。


    開發商把破舊小碼頭修繕整飭了一下,鋪上防腐木板,又保留了幾艘樣子挺文藝破船,把實用設施變成了一處景觀。


    兩人走到盡頭,席地坐下。湖水在微風中輕輕蕩漾,林璿抬頭望了望天,雲層很厚,一彎弦月半掩在雲層後麵,時不時探出頭來。


    宋翊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 30340記事本,從上麵撕了一頁,然後開始小心翼翼地撕紙。林璿湊過頭去,看著毛毛糙糙曲折邊緣,好奇地問道:“這是在撕什麽?”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宋翊賣著關子,繼續認真地撕,撕了好一會兒,林璿總算看出來,原來是隻歪歪扭扭龍蝦。


    宋翊把撕下碎紙團起來揣進兜裏,捏著紙片龍蝦尾巴,朝它輕輕吹了口氣,紙龍蝦刹那間變成隻活龍蝦。這隻突然被賦予生命小龍蝦有點不識抬舉,舉起大螯,恩將仇報地夾住造物主手指。


    宋總被夾了個措手不及,低低地痛唿了一聲,連忙甩手,然而那龍蝦十分倔強,死死夾著他手指不放。


    林璿幸災樂禍地看好戲,非但不去幫忙,還笑得花枝亂顫。


    宋翊使出了渾身解數,總算甩脫了小龍蝦,那龍蝦掉到地上,朝宋總揮舞了一下霸氣大鉗子,蹭蹭地爬進了湖裏。


    龍蝦一接觸到水,重新變成了紙,悠悠地飄在水麵上。


    林璿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用含笑眼睛望著宋翊:“謝謝。”


    宋翊怔了一下,低頭佯裝觀察那漸漸下沉紙龍蝦,輕咳了一聲:“沒什麽。”


    林璿站起身,拍拍身上灰:“我先帶你去工作人員住處。”


    把宋翊送到營地,交給製片助理,林璿迴到別墅,樓下還有許多工作人員在為明天拍攝作準備。


    林璿走到導演跟前:“孫導,明天我有點私事,要離開一天,傍晚迴來。”


    導演當然沒意見:“正好今天出了……這事,大家也休息一個白天,養養精神。”


    正從樓梯上走下來唐歡經紀人不幹了:“我說孫導,這樣雙標不合適吧?你們說要趕拍攝進度,我們唐歡公司有正事,離開島上還帶了攝製組,一邊辦事一邊拍,給你們增加素材,一點沒耽誤,現在倒好,我們巴巴地趕過來,有人說一聲不拍了,全劇組都要給她停工,這是什麽道理?”


    唐歡經紀人在業界很有名,帶紅了好幾個明星,作風非常強勢。這麽經驗豐富經紀人她一個剛出道新人,和唐歡家裏背景有很大關係。


    製片人解釋道:“因為今天晚上線路事故,攝影燈都炸了,沒有那麽多備用燈,明天劇組需要去器材出租公司租新燈,缺主要是內景鏡頭,隻要林璿晚飯前趕迴來就不會耽誤什麽,正好劇組人員也可以放個假。”


    唐歡經紀人:“我不聽解釋,我需要劇組給我們一個交代。”


    導演也火了,打了個噴嚏:“要什麽交代?唐歡在節目組受到照顧還少嗎?”


    製片人一聽,連忙和稀泥,省得導演一衝動把大實話說出來,一邊是大佬,一邊是金主,兩邊都得罪不起。


    林璿隻跟節目組溝通,唐歡和她經紀人有意見也不關她事,轉身就上樓洗漱。


    剛出浴室,正在擦頭發,楚妍舒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從房間裏走出來,從起居室小冰箱裏拿了瓶礦泉水打開猛喝了一口:“姐,我聽桑卓說了。”


    她朝房門口努努嘴:“這小姑娘心眼多得要死,還一天到晚裝女漢子,還不如我呢,起碼我演技好,演白蓮花演得我自己都信了,姐,要不要我幫你搞她?”


    林璿瞟了她一眼:“你打算怎麽搞她?”


    楚妍舒: “買熱搜,請水軍黑她?”


    林璿恨鐵不成鋼:“你怎麽這麽出息啊。”


    楚妍舒:“那讓盛茗上,微博給她示個愛,女友粉能把她撕成碎片。”


    “然後就把她撕紅了是不是?行了,洗洗睡吧。”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四千多年沒人敢從她嘴裏搶吃,這女人真是勇氣可嘉。


    當天晚上,劇組所有人都做了同一個夢,在夢裏,唐歡經紀人楠姐和強出頭燈光師被兩個夜叉剝了皮扔進火鍋裏煮,其他那些對鬼王殿下兔頭麻死不救人,被迫圍觀了全過程。


    第二天大清早,所有人同時從噩夢中驚醒,一對,果然其他人也做了一樣夢。


    唐歡經紀人和燈光師不知道內情,夢裏被折磨得死去活來,醒過來還心有餘悸,依稀仿佛能聞到自己身上醃料和火鍋味道,一摸床單,整個被汗水浸得**。


    鬼王殿下坐在床上,打開地府a,在托夢功能噩夢菜單下找來找去,順手就花五毛錢給兩人下單了一個警世包月套餐,嘴角一勾,深藏功與名。


    做完好人好事,林璿去營地接上宋翊,兩人一起坐船迴市區。


    船一靠岸,宋總司機已經在碼頭上等著了。


    司機下車開門,兩人坐進車裏。


    宋翊抬腕看了眼手表:“時間還早,林小姐想去哪裏,我們先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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