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夜白要稱病罷朝,那就得有個合情合理的說頭,總不能無緣無故就作下病了吧?那皇帝也不能答應啊,勢必會遣太醫過來瞧瞧,到時候若是查出來什麽病都沒有,那可是欺君的死罪。


    人若是有心辦成一件事,腦子裏的主意就會層出不窮,府裏不是有現成的大夫嗎?前太醫院院正的兒子,醫術不比那些太醫高?找他打聽打聽,配幾副高熱的藥一吃,病懨懨往床上一躺,應付幾個庸醫還是夠的。


    況且,日後自己裝病這事要是被捅出來了,也有個正當殺他的理由,他是衛沉央的救命恩人,可不是自己的,是,他承認自己不是什麽好人,存了嫉妒之心,嫉妒沉央對他比對自己還上心,為了給他湊盤纏,甚至違心的來討好自己,真是難為她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尚且如此,那在大涼山呢?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呢?


    送走蔚敏之後他讓曹德綸去把瀛洲叫過來。瀛洲這會兒正收拾行禮準備明日一早就辭別離開呢,曹德綸冷不防來叫,說馮夜白有事找他,他怔了怔,放下行禮跟他去了。


    馮夜白還若無其事的擺了桌酒菜,瀛洲來了,笑迎到門口,一路引至桌前請他坐下,“本王這些日子著實忙了些,前幾天聽內子說先生要走,一直想去看看,可直到今日才抽出身來,在王府的這段日子,本王若有款待不周之處,還請先生見諒。”


    他的事,瀛洲在府裏聽的也不少,如今是名副其實的王爺了,手握實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崇,聽他這麽說,忙站起來一拱手道,“王爺客氣了,草民能得王爺收留已是感激不盡,何談照顧不周一說。”


    馮夜白斟滿兩杯酒,與他碰杯飲罷,又問,“先生一直說要走,可定了日子沒有?何時走?”


    瀛洲道,“原說明日一早就走的,本想今晚就來向王爺和王妃辭行的,沒想到竟在此刻得王爺傳召。”


    原是這樣,知道他明早就走,所以昨晚才不肯讓他碰嗎?方才在浴池時還激他說要跟瀛洲一起迴大涼山,還找他要休書,她就這麽舍不得瀛洲?他迴去她就要跟他一起迴去?好啊,打量他是個傻子不成?


    “走的這麽匆忙?”他手裏捏著酒杯,克製著,怒色沒上臉,全讓他壓在腔子裏,“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麽不在京城多待些日子?”


    瀛洲道,“我在大涼山上還有個藥廬,沒人料理不行,有些個熟客,上山下山的不方便,便習慣上我那兒去拿藥,家裏一地的爛攤子,我得趕緊迴去收拾。”


    馮夜白唔了聲,過半晌才道,“其實今日本王叫先生來是有事相求。”


    瀛洲放下筷子,一臉誠懇道,“王爺有事但說無妨,瀛洲受王爺照拂,能幫上王爺的忙不盡榮幸。”


    話既如此,那他也不兜圈子了,喝杯悶酒,惆悵道,“本王想請先生幫忙配一副能叫人內熱盜汗的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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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九章王爺心裏是愛著王妃的


    從來都隻聽人家開藥方子治病續命的,還沒聽說過有人要開方子把自己弄病的,瀛洲不甚明白,拱手問道,“王爺為何想要開這樣的藥?我開方隻為救人,這種害人的事……王爺恕罪,我實在事做不出來。”


    馮夜白掀唇一笑道,“先生若是把這副藥給本王配出來了,那就是救了本王的命了。”


    瀛洲被他這句話說的更迷糊了,“此話怎講?是藥三分毒,王爺若是服用了這藥,即便原本的身體底子是好的,也禁不起藥力侵襲,恐怕真的會作出病來。”


    “不是還有先生在嗎。”他擺弄著手上的玉扳指,也沒打算瞞他,“想必先生也知道本王參政的事了吧,朝堂之上,爾虞我詐,本王今兒個上朝,皇上還交給本王一道兵符,正所謂樹大招風就是這個理,本王不是做官這塊料,所以隻能先稱病在家避避風頭,免得官兒還沒做多久就被一道聖旨給要了腦袋。”


    瀛洲雖然沒做過官,可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爹不就是這麽死的嗎,馮夜白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他心裏一計較,臉上仍不利索,“您真的想好了嗎?有的藥,藥效相衝,放在一起的確會有這種效果,可對身子不好,應付太醫尚可,可就怕作出病來,留下病根而,那可不好受。”


    馮夜白道,“這不是有瀛洲先生嗎,先生連內子熬了十幾年的病都治好了,本王相信先生的醫術。”他站起來,在他肩頭拍兩下,“不過還請先生為本王保守這個秘密,這事要是傳了出去,那可是欺君的大罪,不止本王,連內子,還有這一幫家臣都是要被處死的。”


    瀛洲忙站起一躬道,“王爺於我有救命之恩,王爺放心,我定當守口如瓶。”


    守口如瓶,怕不是為他吧,這種事一旦被發現就是罪連九族的死罪,他是怕衛沉央跟著他一塊兒死吧!


    沉央被馮夜白禁了足,除了寢居,哪兒都不能去,尚梅尚香負責看著她,一左一右站著,聽她在裏麵發脾氣砸東西。


    尚香幽幽歎口氣,“我以後若是嫁了人,夫君要是這麽對我,那我可不用活了。”


    尚梅嗤她,“你懂什麽啊?你就沒看出來王爺心裏是愛著王妃的?”


    “你別說……”尚香話意陡轉,“還真沒看出來。”


    尚梅搬著手指頭跟她數,“你說就咱們王爺這條件,這容貌,再看看咱們王妃這皮相氣度,這倆人怎麽看怎麽都不搭的,可王爺卻偏偏對王妃死心塌地,昨兒我聽趕車的小六說,王爺去了”此間浮生“那是什麽地兒?京城最大的花樓啊,按說男人去花樓不奇怪,可咱們王爺不一樣,找沒找姑娘不知道,反正迴來的時候還給王妃帶了好些零嘴兒,你說那裏頭多少漂亮姑娘啊,王爺能沒個相好的?不過這時候還能惦記著王妃,那已經很難得了。”


    尚香撇撇嘴,“王爺和王妃是民間夫妻來著,糟糠之妻不可棄嘛,王妃對王爺來說自然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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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章糟糠之妻


    這倆丫鬟說話不避人,前頭說她跟馮夜白夜裏頭怎麽怎麽的沒夠,這會兒還不消停,越說越過分了,沉央手裏剛砸了一個紅底白釉的瓶子,攢著勁,朝外麵喊了句,“別打量我是個聾子,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都給我進來。”


    尚梅歎句“要壞菜”趕緊打疊起謙卑恭謹的樣兒來,推門進去,躬身納福,道,“主子,您有什麽吩咐?”


    吩咐倒是沒有,她就是氣她們在背後嚼舌根,屋裏能摔的東西她差不多都摔完了,嗓子嚎的幹疼,氣沒消,反倒是給自己累夠嗆,左右無處落腳,她盤腿坐在榻上,遠著尚梅尚香道,“你們方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什麽叫糟糠之妻?我哪兒就成了糟糠之妻了?是,我是配不上他馮夜白,可我也沒說非得死乞白賴的賴在這兒不走啊,我要了休書是他不給啊,我知道你們心裏不痛快,覺著給我做主子屈了你們的才,沒事兒,我也不是那不通情達理的人,一會兒等馮夜白過來,我跟他說,我身邊兒不用人伺候了,反正我這個主子也做不長久,沒準兒哪天你們就有心王妃了。”


    尚梅尚香聽了,緊忙往下一跪道,“主子恕罪,奴婢們就是一時嘴快,絕沒有看不起主子娘娘的意思。”


    尚香又自抽一個大嘴巴子,“主子饒命,是奴婢說錯了話,奴婢該死。”


    沉央恨屋及烏,連這兩個丫頭也喜歡不起來了,帶了些賭氣的意味道,“甭求我,我不是你們的主子娘娘,要求去求馮夜白,他才是你們的正經主子,我不過是個隨時都可能被休了的糟糠之妻,我說的話不管用,沒得再累壞了你們的膝蓋,到時候又怨自己跪錯了人,那我可不負責。”


    在她這兒求饒不過是場麵話,沉央的性子她們早就已經摸清楚了,就算是生氣,也不會真的要她們的命,充其量就是嘴上說說,了不起罰挨兩下手心唄。可到了馮夜白那兒就不一樣了,那就是真的求他饒命了,沉央這兒要是不用她們伺候了,那王府裏就沒有能讓她們容身的地方了,被趕出府是小事,對主子不敬惹主子生氣是大事,到時候被人橫抬著出王府,可就真交代了。


    “奴婢們知錯了,奴婢不該背後嚼主子舌根,奴婢嘴上失德,奴婢該死,主子,您可千萬不要把奴婢交給王爺啊,還請主子方奴婢一條生路,奴婢今後一定盡十二分的心孝敬主子。”


    “好主子,奴婢知道您性善,您就饒了奴婢這迴吧,奴婢保證,再有下迴,就自己拔了舌頭,好主子,求求您,求求您別把我們交給王爺。”


    沉央就是耳根子軟,聽不得人求她,其實也就是說了兩句閑話,多的倒是沒有叫人好不痛快的,現在這人都這麽求她了,總拉著個臉也不好,她雖然沒做過丫鬟,可看她們天天裏外裏的忙,也怪辛苦的,當下就被說動了,隻臉上還僵著,“再有下迴,不用你們自己動手,我要親自拔了你們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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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一章當祖宗似的伺候


    果然還是這位主子好說話,尚梅尚香蹲個福站起來,撿迴了一條命似的,“謝謝主子娘娘,您以後就是奴婢們的祖宗,奴婢像孝順祖宗似的孝順您。”


    沉央不甚滿意的撇撇嘴,“虧你們說的出來,我哪兒是什麽祖宗,沒得把我叫老了。”她穿鞋下來,提裙邁過一地碎瓷片,眼裏莫名閃著狡黠的光,“你看這屋裏,都沒處落腳了,你們先收拾收拾,我出去透口氣,等收拾好了你們再叫我。”


    說話間就要出門,尚梅尚香應一聲,才要動手,忽砸吧出不對味兒來,忙過去攔她,一臉難為道,“主子,我們就是倆奴才,您就別為難我們了成嗎?王爺說了不讓您出這道門,您就踏實的待著吧,你去榻榻上睡一會兒,奴婢輕輕的打掃,等您醒了,一切就都恢複原樣了。“


    沉央咬的後槽牙咯吱響,“他憑什麽不讓我出這道門!“


    尚梅道,“這個奴婢們哪兒敢問啊,反正王爺說了,不讓您出這道門,您就別為難我們了,否則王爺知道了,饒不了我們。“


    沉央就是個倔強性子,一根筋,他越是不讓她出去,她就越是不聽話,威脅人麽,誰還不會是怎麽的,她一掐腰,擺起了主子架勢,“才剛還說要把我當成你們祖宗伺候的,這會兒自己說下的話就不作數了?你們就不怕我把你們在背後嚼舌根的事告訴馮夜白?到時候你們一樣不好過。“


    治理人呢,要軟硬兼施,恩威並用,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最管用了,這是她跟馮夜白學的,壞話說了,好話也得跟上排場,舌尖打個滾,瞬間變臉這絕活就該露出來了,彎眉笑眼,瞧著最能叫人放鬆警惕了,“我就出去一小會兒,透透氣,不會給人發現的,等你們收拾好了我就迴來了,你們自己好好兒想想,是背後嚼舌根被他發現了罰的狠呢,還是假裝沒看見讓我出去呢,到時候就算被馮夜白知道了,你們盡管把罪名往我身上推,反正我們倆都已經鬧成這樣了,他都要休了我了,我也沒什麽豁不出去的。“


    尚梅尚香互換了個眼色,覺得她說的有理,可這理是歪的,怎麽聽怎麽別扭,怕王爺知道她們嚼舌根,又怕王爺知道她們故意把王妃給放出去,橫豎都是死,一時陷入兩難,慌失失沒了主意。


    沉央趁熱打鐵,“有我給你們兜著呢,有什麽好怕的,你們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我說一就是一,出了事甭客氣,盡管往我身上推,他要是罰你們,先得擺平了我再說。“話都說成這樣了,再拘著就沒意思了,她又不是他的犯人,憑什麽被他關著。


    末了還是尚香鬆動了,怵眉道,“那您可快點兒迴來啊,奴婢聽外院的小晴說王爺叫了人不少人在後院審呢,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您隻要別往後院去就行。“


    審人?他還真當這是監獄了?她嘴上應了句,一出門,還是忍不住往後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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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二章手段更甚


    能去沉央房裏的人不多,尚梅尚香暫且先不說,旁人沒事要是進去的話,要麽是得了吩咐光明正大的去,要麽就是懷著別的目的偷偷摸摸去的,這上還要多謝皇帝在他這兒布下的這些眼線,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盯著沉央的寢居,這才不至於放過一個漏網之魚。


    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曹德綸這樣臨時變節,看得清局勢。總有些頑固不化的人,妄想著一步登天,去過沉央房間的有兩個,一個丫鬟一個太監,還有幾個是同一時間在後花園遇見過沉央的,這幾個嫌疑是最大的,或許有人看見沉央拿了那張字條,然後告訴了另一個,兩人合謀,拿了字條,迴去當物證也說不準。


    合謀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可能性不大,這些人都是歸曹德綸管的,那會兒才敲打過曹德綸,他還裝樣拿喬呢,底下發現了什麽事應該是第一時間向他稟報的,可這個人沒有,非但沒說,還擅自做主,去偷了字條,想來是單蹦慣了,功勞不想跟人均攤,自己占個大頭份,是晉升還是有賞都歸他一人,可他沒成想曹德綸先變節了,今兒是一定得把這隻老鼠查出來,寧肯錯殺也不能放過,否則日後還不定惹出多大的亂子來呢。


    涼亭裏也不涼快,馮夜白搖著扇子扇兩下,眉宇間盡掛著不耐煩,“曹的綸應該跟你們說過了吧,本王府裏不養會衝主子叫的狗,不過本王才提點過他,想必他是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可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府裏就出了失竊的事,這個賊人現在就在你們中間兒,他若是能自己站出來呢,你們剩下的都能活,要是沒人站出來的話,那隻能由人抬著出去了,晚上睡在亂葬崗,連死都留不下個全屍。”


    曹德綸跟在後邊兒加勁,“咱們都是一道從宮裏出來的,我勸你們一句,再大的名利也得有命享才是,咱們都是做奴才的,宮裏過的什麽日子,出來又過的什麽日子,做人光有腦子不行,還得有眼色,是誰做的,趁早出來,別連累旁的人。”


    承認就是死,誰會承認?沒人敢承認,戰戰兢兢往地上一跪,頭上不知是熱汗還是冷汗,放開嗓子就開始喊“王爺明察”怎話呢?一群人死總還有點兒求生的機會,以惡人那就必死無疑了。


    馮夜白嘴不耐煩聽這樣的話,伸手掏了掏耳朵,也是不願意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都殺了保險,免得日後再出什麽幺蛾子。


    “曹德綸,你不是嚷著要表忠心嗎?這不,眼下就是機會,把他們都殺了,打掃幹淨,別鬧出什麽動靜來,王妃還在府上,當心驚擾了王妃。”


    他說殺人就跟說炒盤菜,上壺酒似的這麽簡單,沉央貓著身子蹲在牆角,聽見他館子裏的大爺那麽似的下了吩咐,心下凜凜一片寒,以前在汝南的時候就見識過他的手段,發落起人來毫不含糊,沒想到到了京城手段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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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三章血濺五步


    她原本告訴他這件事,是覺得那隻鴿子來的蹊蹺,想讓他自己小心著點兒,沒想到就一張紙條子,末末了卻牽扯出這麽多的人來,好幾個她見都沒見過,不知怎麽的竟也跟這事摻上了關係,找不出真兇就要把他們全都殺了?這不是亂殺無辜是什麽?


    那廂曹德綸才上勁,手裏拿著劍,比著第一個的脖子就嘩啦下去了,當真是血濺五步,離了一張桌的距離,馮夜白月白的袍角還是叫血該濺透了,他沒事兒人一樣,隻嫌惡的蹙了眉,換到了較遠的石凳上,看戲似的喝了口茶,眼裏的梳理漠遠看了隻叫人覺得寒心。


    沉央蒙著眼,沒看見殺人的場景,可蒙著眼的手心不知怎麽卻被淚給濕透了,她這個人最會對人感同身受,這一瞬間就烏七八糟的亂想,萬一人家家中有妻兒需要養活,還有八十老母或是在泥地裏打滾的弟弟妹妹呢?又換作自己來想,她往後要是有了兒子,見他落得如此下場得有多寒心,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她要是成了這樣,她爹知道了不得哭背過去,那可是大大的不孝。


    不成了,真的是越想越叫人難過,況且照她現在這幅處境來說,離馮夜白這麽對她也不遠了,那她還能怎麽著?吵到這份兒上,把情都傷了,不擎等著散夥嗎!


    她看不下去了,原想出去求求情給他們討個恩典,可又一想,她算哪門子的人物,自己尚且還在被禁足中,出去為別人討恩典,她沒這個臉啊,可又不忍心看,還是悄麽聲的走吧,走了之後找個和尚做場法事,給那些人超度超度,也算最後幫他還了業障。


    才打了主意準備走呢,一腳還沒邁出去,那頭就出了亂子,元兇眼看劍就比劃到自己脖子上了,再也坐不住了,從曹德綸手裏搶過了劍,兩部躥上去把劍架在了馮夜白的脖子上,馮夜白手裏還端著茶,沒來得及放下,索性就喝了吧,喝完了把杯子朝地上一摔,臉上壓根兒就看不出張皇失措來,反而勸那行兇的女人,“你若是把劍放下,本王沒準兒還能讓你死的痛快些。“


    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那些不中用的,眼看脖子上破了皮兒流了血,還這麽囂張,怪道那女人惱羞成怒。


    沉央就沒見過這樣的人,這時候不應該想法子妥協換條生路嗎?他倒好,氣焰卻愈發囂張了,沉央看不過眼了,也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勁就衝了出,跑出去之後她才後悔了,人家用得著你救?他都禁你的足了你還衝出來救他?找死嗎不是。


    馮夜白看見沉央跑出來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他沒想到她會出來,第一反應不是她怎麽來了,而是怕,怕她看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體會害怕,她不是喜歡瀛洲嗎?瀛洲是大夫治病救人,而他是殺人的,這因果報應差了不止十萬八千裏,她這會子怕不是早把自己恨出個窟窿來了吧?


    ------------


    第二百九十四章夫妻哪有不拌嘴的


    沉央跑出來才後悔,可後悔晚矣,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剛剛還是活生生的人,這會兒就變成了餘溫漸涼的屍體,曹德綸反應尚且算是快的,忙叫人過來把屍體拉走了,可沉央不成,那些人的脖子將斷不斷的,緊靠一層子皮連在一起,沒由來的胃裏就一陣翻江倒海,她扶著廊柱彎腰吐,卻什麽也吐不出來,隻是幹嘔,嘔完了,臉色青白,沒看馮夜白,虛虛弱弱對持劍的女人道,“他會武功,你打不過他的,還是趁早把劍放下吧。”


    這個女人她見過,就是她往後花園去的時候問她身邊為什麽沒人伺候的,沒想到那會兒就存了心思了,現在細想起來還有些後怕。


    女人沒聽她的,反而扭臉對曹德綸道,“曹公公,你我都是皇上養的一條狗,作為狗怎麽能背叛自己的主人呢?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之後殺了你嗎?”


    曹德綸道,“不管皇上知不知道,單憑咱們知道皇上這麽大一個秘密,你覺得皇上最後還有可能讓咱們活著嗎?”


    “皇上金口玉言,是坐擁天下的天子,怎麽可能會騙我們?”


    “信不信由你,就如王爺方才所說,你把劍放下,沒準兒還能留你一條全屍。”


    馮夜白擔心沉央,她才瞧著臉色不大好,別不是剛才一嚇嚇出病來了吧,看著她的那兩個丫頭也該罰,怎麽就讓她給跑出來了呢?


    沉央確實是不大好了,她心裏暗歎,也不至於嚇成這樣吧,瞧著是挺嚇人的,可她也沒有那麽不禁嚇啊,就是胃裏翻騰著不消停,手腳提不上勁兒來,站也站不住了,曹德綸過來攙她,她躲開了,那雙手在殺了人,她忌諱著,寧肯搖搖晃晃的站著,也不讓他扶。


    “你就聽我一句勸,你真的不是他的對手,把劍放下吧。”


    女人冷笑兩聲反問她,“把劍放下幹什麽?等死嗎?你以為你是誰?觀音菩薩還是普度眾生的佛祖?我把劍放下就是死,不放還有一條生路可走,你甭在這兒充好人,都一個窩裏的,能生出兩種貨色來?”


    女人的一番話,天雷似的把沉央給劈醒了,她勸她放下劍不就是勸她去死嗎?是啊,她算哪門子的人物,輪得著她在這兒普度眾生?她明知道馮夜白不會放過她,罪魁禍首抓到了,不殺了她,馮夜白就得惹上大啊麻煩,細想之下,自己也沒立場說話,她想救人,可偏偏眼下這個是個救不得的,在人家眼裏,她可不就是在這兒裝樣兒充好人嗎。


    馮夜白斂著兩條眉毛,他想讓她無憂無慮的活著,可她偏要往這堆泥濘裏摻和一腳,他昨兒才傷了她,今兒又被她氣的心肝都顫顫巍巍的疼,想把她關起來,也是怕她會義無反顧的跟著瀛洲離開,他不能讓她走,沒了她她是活不下去的,隻能把她關起來了,先關上兩天,兩下離各自反省,夫妻哪有不拌嘴的,床頭打架床尾和,過兩天哄哄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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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五章王妃不好了


    馮夜白原本動動手就能殺了這個女人,可他忽然就不想了,人說夫妻本是一體,看見她為了自己站出來,他心裏還是高興的,前一刻吵架的事頓時如雲消霧散,原來她也知道心疼他。


    可沉央這會兒卻不說話了,靠著廊柱站著,胸口微微起伏,臉上更白了幾分。


    那女人卻等不及了,架著馮夜白站起來,對曹德綸道,“馬上給我備馬車,我要進宮去見皇上,你們蛇鼠一窩,臨時變節,還有……王爺,證據確鑿,我看你們到時候怎麽自圓其說。”


    沉央聲息越來越弱,卻還在勸她,“你都要把他們推到鍘刀口了,你覺得他們能放你活著離開嗎?”


    她這會兒開始後悔了,一閉上眼,眼前就是那些被割開喉嚨的人,血滋唿啦的,就跟糊在她眼睛上似的,晃晃腦袋,眼睛睜大,後知後覺的恐懼慢慢襲來,像一張網,把她網住了,越收越緊,她唿吸也越來越艱難。


    別說殺人了,她之前連殺雞都沒見過,這場麵太駭人,頭一迴見著,她沒即刻就暈過去已經很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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