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正中央的牌位每一排並不多,從桌子的高度一直到天花板邊緣,常年不滅的紅色蠟燭搖曳火光,這一牆由毛筆書寫名字的牌位,威嚴地地給進入者施加壓力。


    陸初離看到了自己父母的名字,他沉默地點上香,然後看向父親的牌位。


    明明目光哀慟,嘴上偏輕輕的埋怨。


    “……如果不管狐族,想必你還能多過幾年清閑日子的。”陸初離輕聲說,他既埋怨又像是受了委屈,“你給我找了多少麻煩?不是說好了,我想做什麽都可以去做,你會護我周全的麽?”


    香火煙雲繚繞,蠟燭閃爍,整個殿內寂靜無比,隻有擊打屋簷上的雨滴劈啪作響,宮殿本身的靈氣在他的身旁翩翩飛舞,喜愛著他。


    “著什麽急?”二十分鍾後,臨走時,陸初離自言自語地跟宮殿說,“再過幾百年上千年,我遲早也會歸家的。”


    靈氣仍然在他身邊轉動,也不知道聽沒聽懂。


    ……


    陸初離沒有音訊的這半個小時裏,狐族妖怪們著急地在外麵亂轉。最淡定的反而是陸鷲。


    他雖然混血隻有六尾,但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他的靈識能夠覆蓋整個陵園,確定陸初離的氣息還在這其中。


    “大哥,怎麽辦啊?”這是,陸鷲的得力下屬湊過來,他皺眉小聲說,“這次就算是和陸初離鬧掰了,如果不徹底解決這件事,以後就……”


    陸初離年紀還算年輕,神獸後裔基本都是活得越久越強大,如果他們現在不解決陸初離,那麽真的是後患無窮啊。


    陸鷲沉默不語,一雙眼眸陰霾地注視著陵園。


    他自詡自己不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其實陸初離和他倒是真沒有什麽仇,可是誰讓陸初離那麽討厭,那麽目空一切?


    “那就趁這次解決!”陸鷲沉聲道。他看向自己的手下,“讓你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嗎?”


    屬下對他打包票道,“您放心吧!都準備好了,隻需要引他過去!”


    陸鷲點了點頭。


    他心裏為自己這個侄子歎息一聲。本來他想像是無聲無息中慢慢弄死他的,誰知道陸初離這人性格自我至極,行蹤難控。沒辦法,隻好來硬的了。


    陸鷲並不怕陸初離祭拜後直接遁走,這種名門之後都極為講信用,言出必行。更何況陸初離算是在他的父母和先人麵前答應了他,更不可能毀約。


    果然,沒過一會,陸鷲的靈識就感到那股屬於陸初離的力量正在向著正門而來。


    天羅地網都已布下,他倒是要看看陸初離如何能逃脫。


    五分鍾之後,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現在墓園正門口,正是陸初離。


    陸初離的臉上已經沒有剛剛獨自一人與父母牌位在一起時的脆弱,恢複了往日的冷漠。


    “你倒是講信用。”陸鷲還不忘虛偽的誇獎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到底想要如何?”陸初離看向陸鷲,沉聲道,“你也算是我的叔叔,我不想為難你,我隻要我父親的玉佩,其他東西和整個狐族都可給你,隻要你好好待人認真做事,以後你我互相照應也未嚐不可。”


    “侄兒說得對。”陸鷲賠笑道,“可是我也真想要那玉佩,這樣吧,我們好好比試一通如何?如果我贏了,以後你便尊我為族長和長輩,玉佩由我保存。如果你贏了,我也便放棄這個念頭。”


    陸初離微微皺起眉毛,他這人最煩麻煩了。其實他並不想真的和陸鷲交手,即使陸鷲不是九尾,可他們也是一家人,如果九尾家族內訌的這件事傳出去實在丟人,再說陸鷲也不可能打得過他。


    可他已經許給陸鷲除了玉佩之外的所有東西,陸鷲仍然不滿足,那就沒有辦法了。


    “好吧。”陸初離說,“希望你遵守諾言。”


    “當然。”陸鷲趕忙說,“那我們換個地方吧,在先人麵前動手也有些不尊敬。”


    陸初離自然同意,他隨著陸鷲飛到森林另一側的湖邊空地上,其他狐族妖怪緊跟其後。


    “這裏怎麽樣?夠寬敞。”陸鷲在草地間停下,他轉過頭問向陸初離。


    陸初離也停下,他雙手背後,用妖力掃了一遍草地和附近,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他這才微微頷首。


    “好吧。”


    陸鷲和陸初離麵對麵,向著彼此走了幾步。


    其他狐狸妖怪圍著空地的邊緣,注視著他們兩人。


    陸鷲右腿後撤,他看著陸初離笑笑,“那我們就開始吧。”


    陸初離嘴唇微抿,即使這片草地沒有任何的不妥,可是他的預感總是隱隱約約的有一種懷疑。


    過去他父親在時還好,父親走後,他這個叔叔對他的厭惡幾乎都快要繃不住,怎麽今天笑得如此親近熱情?


    還有他的這些下屬——有幾個似乎神色凝重緊張。


    不待陸初離多想,陸鷲便衝了過來,手刀裹挾著妖力向著陸初離攻擊。


    陸初離便與陸鷲纏鬥在一起。在其他妖怪的眼裏,兩人的打鬥快如殘影,隻感覺一道黑一道白兩個顏色在半空中互相糾纏攻擊。


    陸鷲卻越進攻心裏越涼。他其實並不了解陸初離的水平到什麽地步,隻是覺得這家夥年紀輕不一定大有所為。可是沒想到,他從一點點試探到如今增加威力,陸初離竟然一直能做到與他平齊,完全不落下風。


    難道這小子深藏不露?!


    陸鷲心中不平衡越發加重。想當年他像陸初離這麽大的時候,絕對沒有陸初離的水平。想來想去,陸初離不就是靠著血統優勢嗎?


    這麽一想,陸鷲內心深處壓抑的黑暗和憤恨便噴湧而出,窮忍半天的殺意也終於露了出來。


    陸初離自然感到了陸鷲的變化。笑容可以偽裝,對狐狸來說更是輕而易舉。可是殺氣——是絕對不可能隱藏的。


    陸初離眼中冷光閃過,一分鍾秒之內,二人又連過幾十招,陸鷲的殺意再也隱藏不下去,連眼神都染上了狠意。


    陸初離加重妖力,一掌拍開陸鷲,兩妖拉開距離。


    “陸鷲叔叔,你這是何意?”陸初離冷言道。


    “我是何意?你還不懂麽?”陸鷲站穩,他冷笑起來,露出了自己真正的本意,“來了這裏,就別想走了!”


    陸鷲雙手向上拖起,與此同時,陸初離隻覺得腳下的草地猶如海浪一樣地動山搖,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地深處升起,猶如無形的鎖鏈一樣瞬間捆住他的身體,並且向著地麵拉去。


    土地在陸初離的雙腳下龜裂,他的整個身體都受到了各處而來的擠壓,不說手臂,甚至連妖力都極難調動?!


    陸初離能感受到透明的鎖鏈上的氣息極其暴戾黑暗,正是和正常途徑修煉的妖怪相對峙的。他不敢相信地抬起頭,看向陸鷲。


    “陸鷲,你是從哪裏識得如此暴戾之力的?!”


    陸鷲並未迴複,他十分專注,又指揮手下迅速行動,隻見其他狐狸立刻從四周向著圈內湧來,在不同的位置站好,以這四十多個妖怪組成了一個巨大的法陣。


    陸初離眼眸中閃過困惑,但他立刻想起了自己之前看上的一本古書,裏麵有一冊專講各種邪祟的功法和陣法,莫非陸鷲要——


    “你們不要命了,竟然幫他組成妖骨陣法?!”陸初離看向那些狐狸,他厲聲道。


    狐族妖怪們麵上疑惑,可是不等他們想明白,便已經晚了。嘴裏念念有詞半天的陸鷲雙手抬起,所有妖怪們的身體被如同被鐵拳攥住,釘在原地。


    緊接著,黑色的煙霧從草皮底鑽出,草地瞬間枯黃變黑。這些黑色的煙霧如同藤蔓一般盤繞上陣法中妖怪們的身體,很快便陸初離的四周傳來了尖利的慘叫聲。


    黑煙迅速地吃幹淨了妖怪們的血肉,十秒鍾之後,整片世界陷入了極端的安靜,再抬眼望去,整個陣法裏原來活人站著的隻剩下了森森白骨。


    陸初離閉上眼睛,睫毛微顫,不忍看那場麵。


    他的確厭煩普通狐族,可這不代表他希望他們以這種方式死去。


    直到聲音消散,陸初離輕輕地吸了口氣,這才睜眼看向陸鷲。


    “……你犯下此等罪孽,難道不怕天譴麽?”他輕聲說。


    “隻要有了青丘秘境,天譴算得了什麽?我的好侄兒,你還是多關心關心你吧。”陸鷲冷笑起來,“這個陣法已經近兩百年沒有被人啟用過了,你死在這裏,也算是死得其所,很有意義。”


    他伸開雙手,遍地的骨架飛上半空,打亂重組,變成了一個個尖銳的利刃,骨刃之上黑色力量旋繞,在陸初離的四周對準了他。


    陸初離仿佛沒有感覺到這一切,他注視著陸鷲,冷聲說,“你知道已經沒有迴頭路了吧。”


    “我也不算是做壞事。”陸鷲輕輕笑了起來,“至少,我送你一家三口團聚了不是嗎?”


    陸鷲雙手掐訣,黑色的煙霧在他的身邊湧動,撩起了男人的衣擺。


    “九尾狐又能怎樣?神獸後裔又能如何?”陸鷲嘴角的笑容消失,眼眸逐漸變得狠毒,“就算我六尾血統不純不如你們,可你們一家還不是都要死在我的手上?”


    陸初離一怔,瞳孔隨即緊縮。


    “你說什——”


    話音未落,陸鷲已經握緊了拳頭,隨著他的動作,萬箭齊發!無數白骨之刃脫弦而出,瞬間向著陸初離攻擊而去。


    一時間,陸初離的身影竟然都被密集的攻擊遮擋得嚴嚴實實,黑氣四溢,骨刃的攻擊甚至因為力量太大,整個地麵都在轟隆作響的地麵,就好像攻擊陸初離的不是白骨,而是炮/彈。


    過了足足半分鍾,攻擊才停下。黑霧在陸初離原來站著的地麵上盤旋著,猶如海麵上的漩渦,而陸初離卻連人帶著氣息都消失不見。


    陸鷲為了能斬草除根,不惜動用如此邪祟黑暗的陣法,就是徹底除掉陸初離。


    此刻他感受到陸初離的氣息消失,隻剩下黑暗盤旋,便知他已經在這攻擊中粉身碎骨。正常妖怪和人類死後魂魄還能投胎,而死在這陣法裏的妖怪,別說肉體,死後就連魂魄都會被拉入黑暗漩渦,被吞噬得一丁點都不剩,永世不得超生。


    一股快意在陸鷲的心中湧起,即使他的兄嫂從未因為他的血統而歧視他,可是陸鷲的內心已經早就充滿了扭曲和黑暗。


    陸鷲仰天大笑,“九尾狐的血脈斷了!徹底的斷了!從此之後,我便是狐族唯一的神獸後裔了!哥哥啊,你安息吧,我把你的愛子也送來陪你作伴了!”他笑著說完,又停了停,自言自語道,“不對,連魂魄都散盡了,還怎麽團圓?可惜、可惜。”


    陸鷲正沉浸在自己成功的喜悅當中,卻忽然感覺腳底的土地再次傳來震動,而震源竟然是那黑色的漩渦?


    他有點疑惑,難道這是黑暗力量在吞噬靈魂的反應?


    陸鷲上前兩步剛想近距離查看,與此同時,一束白光擠破黑暗漩渦,射向天空。不到幾秒鍾,光束已經擴散幾倍,猶如圓柱般閃繞著刺眼的光芒,讓人睜不開眼睛。


    一股巨大的氣流隨著光柱從漩渦中噴湧而出,帶著一股壓迫力極強的力量向著四處迅速蔓延。


    陸鷲不得不向後退去,他不敢置信地瞪起眼睛。不,絕對不可能……他查找了那多資料,從來沒有妖怪能夠從這個陣法裏活著出來……


    就在這時,一聲怒嘯劃破天際,壓迫的氣流瞬間大肆噴湧,隨著那聲憤怒的唿嘯,一個白色的身影從黑色的漩渦中飛出!


    陸鷲抬起頭,瞬間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一個比參天大樹還高、比小山巒還要龐大的白色巨狐正在他的正對麵,它的前爪踏在草地上,後腿已經沒入深林之中,大樹竟然隻到它的大腿處。白狐九條修長的尾巴在它的身後飄動,竟有遮天蔽日之感。


    然而讓陸鷲害怕的並不是它的體型,而是它原本雪白的毛發此刻被血液沾染,再加上九尾狐那雙可怕的血紅眼眸,仿佛是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索命報仇的惡鬼。


    浴血重生。


    在九尾狐那猶如野獸般可怕的血紅眼眸的注視下,陸鷲幹笑了起來。


    “侄,侄兒,我的好侄兒,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麽誤會……”


    九尾狐仰頭怒嘯,仿佛天地都因此在晃動,樹林嘩嘩作響,萬鳥受驚地飛起,樹葉猶如雨滴般在空中飛舞。


    大妖一般都常年壓抑自己的力量,九尾狐在暴怒之下再也不再限製自己的妖力,它的力量順著大地向著四方蔓延,就連不遠處的城市都在震動。


    在大陸的不同方向,其他大妖和神獸之後都有所察覺,他們都抬起頭看向同一個方向。


    與此同時,孤兒院裏的楚亦和城市裏的莫承傾都同時蒼白了臉色。


    ——陸初離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感受到男主要掉馬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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