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


    那聲唿喚令焦躁不安的少年心頭微涼,從幻境之中醒來。


    印流蘇感受到身後的異樣,他猛地轉過身去。


    大風不止,有撼動天地一般的威勢壓迫而來,但在他麵前卻站著一位老者。


    老者身形雖枯瘦,但卻十分挺拔,屹立於前,頂住了所有的壓力,庇護著身後的少年。


    這是老者第一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爺爺?”


    印流蘇睜大了眼睛。


    而這時,天穹一隻大手抓來。


    老者這時一揮袖。


    嘩!


    那隻大手便如飛沙一般散滅了去。


    “大夢千古,虛實之變。”


    那高大的男子落下,負手而立,凝望著那白袍老者:“沒想到,儒聖竟還有一縷魂念留下。”


    “天武侯,何必為難一個少年人呢。”


    儒聖平靜的看著對方。


    儒聖和天武侯!


    山外山內所有人都聽見了這兩人彼此之間的稱唿,皆是震驚不已。


    前者是千年前聞名於五洲的聖人,後者是當今大商第一侯。


    但比起後者,儒聖的出現要更令人震撼。


    早已隕落的人怎會出現在這裏?


    傲天宗內。


    陳良師望向那兩道身影,微微皺眉。


    跑到他家門口搞事?


    其餘三位天人也是一怔,萬萬沒想到那背負儒聖畫卷的少年會逃到這裏來。


    連儒聖的魂念與天武侯都出現在這。


    此刻儒聖與天武侯相對。


    天武侯衛乾天沉聲道:“儒聖,我要的隻是你的歲月山河畫。”


    儒聖搖了搖頭:“它已有了主人。”


    言外之意便是拒絕。


    衛乾天並不意外,道:“儒聖可有把握阻我?”


    儒聖坦然:“並無把握。”


    “那又何必浪費時間。”


    “不得不攔。”


    儒聖輕笑,即使隻剩下魂念,也有當年走遍天上地下的意氣風發。


    “爺爺!”


    印流蘇唿喊了一聲,看著那第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身影,他並未感到高興,反而有些驚慌失措。


    儒聖微微側過頭,笑道:“流蘇,向前。”


    印流蘇的鼻頭一酸,眼眶微微發紅。


    然後儒聖便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壓迫感襲來,他單手在身前捏印。


    “大夢千古決。”


    嗡!


    那股浩瀚的威壓被瓦解,甚至有反鎮之勢,令衛乾天在空中微微顫動,而後浩瀚的元氣波動開來,令空間穩固。


    儒聖迴頭直視那人,手印又是一變,而後朝前一點。


    “納。”


    天地扭曲,千變萬化。


    衛乾天眯了眯眼睛,四周環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而他卻察覺不出任何的不同。


    緊接著便見得天地之間一尊巨人浮現而出,正是那儒聖的模樣,他單手抓來,扭轉了天地乾坤,將山川大澤一並握起。


    轟隆隆!


    衛乾天被抓在那大手之中,他皺起川字眉,同樣施展神通。


    他崩碎了巨人之手,而後憑空一拳擊碎了虛空,將巨人之身砸的粉碎。


    衛乾天已是察覺到了自己無法利用天地之力。


    即使隕落數千年,這位儒聖的魂念居然還擁有這般力量。


    他那玄功當真是不得了。


    “大道通天玄典。”


    伴隨著一聲低吼聲,以衛乾天為中心,一股無形的漩渦扭曲了時空,在壓縮至極限之後令那擬造的法則崩塌。


    轟!


    整片天地都爆碎開來,衛乾天從那古怪的天地之中掙脫而出。


    天地又變迴了原先的模樣。


    除卻那些天人之外,便隻有衛乾天與儒聖知道先前發生了什麽。


    “後生可畏。”


    儒聖看了眼衛乾天,不吝嗇自己的讚歎,即便對方現在是敵人。


    而緊接著,儒聖便轉過頭看向了哭嚎著奔向山上的少年。


    印流蘇似乎感受到了視線,他想要迴頭,卻在這時聽到了那滄桑卻無比溫和的聲音。


    “別迴頭,向前。”


    印流蘇不顧鼻涕眼淚往下掉,一個勁的向山上爬去。


    “從今往後,爺爺便不能陪你了。”


    這一點,印流蘇在見到他現身的時候就猜到了。


    儒聖看向自己逐漸黯淡的雙手,知曉自己時間不多,他再捏起手決。


    他與少年的相遇是緣分。


    這些年來所經曆的苦難雖多,但是福還是禍,便需要少年自己去說了。


    邁向山上的台階,那之前不斷讓印流蘇陷進入幻鏡的力量並非消失了,而是此刻他所經曆的,才是他最痛苦的。


    他自然是不願麵對,可此時此刻卻發生在眼前。


    他不能迴頭,隻能向前。


    迴頭了,是對不起儒聖,更對不起自己。


    絕對不可能把畫卷交給那些人。


    並非是貪圖這畫卷的珍貴,也並非是不能把這畫卷交出去。


    隻是這些人,不值得交付。


    “啊啊啊!”


    印流蘇用大喊聲強迫自己榨出潛力,竭盡全力衝向山頂。


    此刻那些拜入傲天宗的弟子也都跑了出來,看著那飛奔於山間的少年皆是驚奇不已。


    秋白鷺等人正站在大門前。


    見到那時而跌倒,磕碰出血的少年,秋白鷺與夏小蠻皆是皺了皺眉,就要走出去幫忙。


    可這時卻有一道聲音傳出。


    “不準出去。”


    夏小蠻喊道:“師尊!他就是我提過的那個人!那個救過咱們的印流蘇!”


    陳良師依舊坐在傲天殿中,神色平靜無波,但也迴了一句。


    “為師知道。”


    夏小蠻頓時說不出話來,她緊握成拳,緊皺著眉頭望向下方。


    怎麽辦?


    她不能再任性了。


    不可能違抗師尊的命令。


    秋白鷺這時抓住了她的手腕,向她搖了搖頭。


    印流蘇拿著儒聖畫卷,這本就是天大的坑。


    更何況如今那天武侯都親自追擊而來,有必要為一個少年與天武侯作對嗎?


    從利弊來看,顯然是不值得的。


    秋白鷺抿著唇,緊緊地抓著夏小蠻的手腕。


    此刻在山外,儒聖還在阻攔衛乾天。


    隻不過力量終有盡時,儒聖渾身泛著微光,逐漸變得透明黯淡,就快要散去。


    衛乾天此刻心情也有些煩躁,想不到一縷魂念也如此難纏。


    這便是大夢千古決的神異之處。


    儒聖此刻已無法再動手,他隻能迴身,然後於空中緩緩坐下,望向那奔向山巔之人,學著記憶中少年的笑臉揚起嘴角。


    即使老人的笑臉幹巴巴的並不好看,卻依舊讓人覺得安詳和藹。


    “流蘇,願你每夜都能好夢一場。”


    那話落入了少年的耳朵。


    願今夜也是好夢一場。


    那是他每天晚上都會說的口頭禪。


    印流蘇哭著呐喊著,奔向那近在眼前的終點。


    “哼。”


    沒了阻礙,衛乾天便冷哼一聲,再次探手而出,將虛空扭曲,瞬間便穿過了數裏之距,抓向了那要邁上最後台階的少年。


    噠。


    印流蘇最後一邁,一隻腳踏上了最後的台階,來到了眾人的眼前。


    與此同時,衛乾天的手已是穿透了空間,就要落在印流蘇的肩膀上。


    眾人不知為何,皆是下意識的屏氣凝神。


    隻不過在這一刹那,衛乾天的手掌忽然僵於空中,被莫名的力量幹涉。


    而後他的臉色陡然一變,他的視線上方,有一道巨大的陰影覆蓋下來,遮天蔽日,避無可避,要比周遭的大山顯得更加巍峨雄偉!


    那...竟真是一座大山!


    轟!


    大山就這樣從天空落下,砸在了衛乾天的身上,將其頂去了連山之外,伴隨著一聲轟鳴,巨星落地。


    儒聖坐於空中,望向那衡玄山之上。


    結界已開,自然能見得那走出傲天殿的雲袍道人。


    那些聞聲趕來的天人們皆是驚詫不已,他們望向那殿前的雲袍道人。


    他這是要保那少年?


    而秋白鷺等人卻是驚喜萬分。


    雖不知師尊為何又決定出手了,但她們卻是高興的很。


    她們家師尊,從來都是不帶怕的。


    雲袍道人踱步虛空而來,他漠然開口。


    “天武侯,你當著我的麵對我門下弟子對手,未免猖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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