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還知道疼?!拿腳狠踢喬虎嘴,踢得嘴成了豬宣頭。元老四說:大哥在院裏!先向院裏跑,還在門檻外,就見元黑眼倒在地上,黑血流了一攤,叫:大哥!大哥!拉布的鋼管就掄過來,兩人隔著門框打,鋼管和刀叮叮當當響,冒出了火星。帶燈和竹子壓根兒沒想到又一場毆打來得這麽快,打得這麽惡,要去阻止,已不能近身,就大聲呐喊:不要打!誰也不要打!帶燈的呐喊誰也不理,或者是雙方打紅眼了壓根兒就沒聽見。帶燈跑到院門口,抱了個花盆就扔到門檻上,想著使拉布和元老四打不成,但花盆嘩啦碎在那裏,並沒影響到他們鬥打。帶燈再去抱花盆,花盆下是個鋼模板,就把鋼模板扔了過去,拉布稍一遲疑,元老四已跨進門檻,拉布一彎腰拾了鋼模板,擋住了元老四的刀,另一隻手裏的鋼管又把元老四打得退出了門檻。如此三四個來迴,元老四一個旋子把鋼模板踢開了,自己肩頭上已挨了一鋼管,還是打進了院門。換布過來用菜刀砍了元老四右胳膊,門外的元斜眼元老五也同時衝進來了,五個人打成了一團,院子裏的花一下子七零八落,花架子倒在地上,小花盆到處滾的都是。

    元黑眼一被打倒,院子裏的來人就都嚇呆了,往廳房裏廚房裏柴草棚裏亂鑽,鑽進去了還覺得不安全,想從院門口逃生,但院門口打得兇,逃不走,就又往後院跑。跑進後院的一些人卻害怕打架又殃及到後院,竟然又把廳房後門從外邊掛上了鎖,廳房裏的人就使勁搖門,喊:開門!開門!帶燈和竹子不停地喊,沒人聽,拿著一個臉盆,把臉盆都敲爛了,也沒人聽,院子裏一會兒是三個圍著一個打,那一個被打倒了又跳起來打散了三個,一會兒是一個攆著一個,被攆著的人跳上廳房台階了,抓著花盆砸過去,沒砸住,卻把牆根盛泔水的甕砸上了,髒水肆流,將攆的人滑倒,被攆的人二返身過來就是一刀,血噴在牆上如是扇形。到處是花盆瓷片,花瓣漫空飛舞。帶燈是急了,跳到了院子中間,再喊:姓元的姓薛的,你們還算是村幹部哩,你們敢這樣打?!我警告你們,我是政府,我就在這兒,誰要打就從我身上踏過去!話未落,換布忽地撲向元老四,元老四急忙躲閃,便撞倒了帶燈,還一腳踩在了帶燈的腰裏。帶燈就勢抓住了元老四的後襟,喊:都快拉架!拉架啊!竹子這時在院門口,元老五把拉布打出了院外,竹子就要關院門,喊:拉布你跑!但院門沉重,沒關上,拉布又打了進來。聽見帶燈在喊讓拉架,竹子一時趕不到帶燈身邊,就對著站在牆根的人喊:拉架啊,拉架啊!牆根站著曹老八、牙所的曹九九,王采

    采的兒子,還有尚建安。曹老八也在喊:拉架啊!拉架啊!卻就站著不動,還拿了個簸箕,凡是打架的人經過麵前,就把簸箕蓋了頭。尚建安在說:主任你抱住元老四,我們抱換布!帶燈也就說:都快抱人,把他們抱住!她鬆了抓元老四後襟的手,向前撲了一下,雙臂摟住了元老四的一條腿,元老四一時動不了。但尚建安卻沒有去抱換布,換布見元老四動彈不得,一刀就砍在元老四頭上。元老四頭一偏,左耳朵就掉了下來,哇哇哇吼了幾聲,抓起了帶燈就甩開去,帶燈被甩到廚房台階上,頭上破了一個窟窿,血唰的就流下來。竹子去救帶燈,她擋住了換布的路,換布把她往旁邊踢,竹子手裏沒家夥,而且一條胳膊還沒徹底好,去提花盆沒提起,雙手在地上抓,抓著一把花瓣就扔到換布臉上,換布抹眼的時候,她把換布後腰抱住了,衝著尚建安他們說:抱住他們呀,快抱啊!尚建安他們仍是沒動。元老四又和拉布打,拉布的腿上被刀割破了褲子,大腿上一條血口子。換布又去幫拉布,後腰被竹子抱著,還在喊:不能再打,不能再打!換布扭身去捂竹子的嘴,竹子咬住了換布的指頭,她使勁地咬,感覺到上下牙齒都咬到一起了,換布疼得猛一抽手,才抽脫了。元老四已經把拉布逼到了院牆角,自己卻滑了一跤,四腳拉叉地倒在地上,拉布立刻跳過來踩元老四的襠,踩得元老四大聲慘叫。元老五就撲了去又把拉布打開,元老五狼一樣連聲號叫,手裏的彎嘴鐮掄得唿唿響,拉布近不了身,撒腿往院門外跑。

    帶燈頭撞在台階上,人就暈了過去,竹子叫喊快去救主任,二貓剛到了院門口,便先跑了過去,還沒把帶燈扶起,元老五攆拉布,嫌二貓擋了路,說:滾開!二貓說:不敢打了,不敢打了!元老五說:你這條狗!給了二貓一鐮,二貓就倒在地上。張膏藥的兒媳和王香枝在這時候也跑進來抱起了帶燈,拿手捂血窟窿,血從指頭縫往外流,就拉長聲喊陳大夫。快拿些棉套子!陳大夫一直在大土場上給喬虎包紮腿,看到張膏藥的兒媳朝院門口跑,也跟著跑過來,但他跑不動,說:不能用棉套子,用頭灰,頭發灰能止血消炎!張膏藥的兒媳說:哪有頭發?尚建安也喊:誰有頭發?誰有頭發?!他是從窗台上拿來了一把剪刀。被打趴在地上的二貓往起爬,忽地爬起來,就奪了尚建安手裏的剪刀,嚇得尚建安說:你幹啥,幹啥?二貓卻拿了剪刀到昏迷在地的元老四頭上剪頭發,剪了沒剪夠,見元老四襠被踩爛了,趁人不注意也踩了一腳,又到元黑眼頭上剪,才發現元黑眼是光頭。元黑眼腿斷了,眼睛睜著,白花花地瞪二貓,突然

    伸了手來奪剪刀,二貓嚇了一跳,把手上的頭發都扔了,拿剪刀就戳元黑眼。帶燈終於醒了過來,瞧見二貓在剪頭發,說:你甭動!二貓已經把剪刀戳在元黑眼肚子上了,扭身就跑。元黑眼拔出了剪刀,罵道:我記著你!把剪刀朝二貓甩去,剪刀沒紮住,卻把尚建安的屁股紮了,尚建安抱了個花盆砸向了元黑眼。陳大夫急了,跑進廳房裏四處瞅,瞅著箱蓋上有一瓶酒,忙拿出來就往帶燈頭上澆。張膏藥的兒媳說:哎,哎?!陳大夫說:酒消毒哩,消毒哩。

    帶燈在叫:曹老八,曹老八!曹老八搭了個梯子往院牆上爬,說:在哩,我在哩。帶燈說:快去叫派出所人,快!曹老八從院牆頭翻了下去。

    換布從竹子嘴裏抽出手後,竹子的嘴裏就往外流血,一唾一攤紅,她用手去摸嘴,才發現一顆門牙沒了。她在地上找牙,爬到院牆頭上的還有牙所的曹九九,曹九九說:牙讓換布手指頭帶走了。竹子啊了一聲暈了過去。牆頭上就有人跳下來,給竹子掐人中。尚建安已站在梯子上也要去牆頭,別人往下跳時撞了他一下,他也從梯子上掉下來,就和另外的人去把帶燈抬到廳房裏,幫著燒頭發灰往帶燈頭上抹。有人不讓尚建安插手,說:你閃遠,你讓主任抱元老四哩,你咋不抱換布?你故意害主任啊?!帶燈揮了一下手,不讓再怪尚建安,說:這也是報應。

    換布攆出了院門口,突然覺得菜刀握不緊,使勁地抖動了一下,才發現手指上還嵌著竹子的門牙。往出拔牙,元老五的鐮就揮了過來,換布用左胳膊去擋,左胳膊頓時血噴了出來。換布一貓腰,右手的刀就朝元老五腹部捅去。因為用力過大,刀捅進腹部就不再抽迴來,撒腿便跑,跳上了鄰居的豬圈牆上,又從豬圈牆跳到鄰居家的房頂,手裏抓了幾頁瓦,再從鄰居家房頂跑到自家房頂。元老五腹部挨了一刀,踉踉蹌蹌幾步,站住了把腹部的刀抽出來,那麽號了一下,手中的刀卻斷了刀把,又去攆換布,但攆了五步就撲地趴在了地上。

    拉布還在和元斜眼在院門外大土場上打著,你把我打倒了,我又把你打倒了,幾個來迴不分輸贏。換布在房頂上要往下擲瓦片,又怕傷著拉布,換布喊:閃開閃開!拉布猛一閃身,一頁瓦砸在元斜眼頭上,元斜眼立在那裏,晃了幾晃,身子還沒倒下去,血從頭上流下來糊住了眼睛,他本來一隻眼斜著看不清楚,又讓血糊了,拉布趁勢往前亂掄鋼管,他伸著頭就牛一樣撞過去,把拉布撞在地上,再要撲過去,換布的瓦頁就三片四片砸下來,元斜眼也抱了頭跑了。

    元

    斜眼一跑,拉布翻起身還在尋元家兄弟,但已經沒了元家兄弟。換布說:拉布拉布,都收拾了!拉布說:讓狗日的來麽,看還有誰,讓來打嘛!還要去追元斜眼。換布說:不追了,咱走!他從房頂又跳過鄰居家房頂,拉布就提了鋼管到廁所糞池邊去看喬虎。換布也從房頂下來,兩人喊喬虎,喬虎昏迷著,拉了起來,一鬆手,喬虎一攤泥似的撲遝在地上。兩人不再管了喬虎,返迴院子裏進了廳房開櫃子取錢,還在懷裏揣了幾個饃,出門便走。帶燈靠著牆要起來,起不來,喊:不能讓兇手跑了!堵住,堵住院門口!但院子裏的人們是閃開一條路,換布拉布跑掉了。

    派出所清查現場

    馬副鎮長安排著把元老三送走之後,帶著鎮政府一夥職工趕來不久,白毛狗跑來了,派出所的人也來了。張膏藥的兒媳哭著說:你們咋才來?你們咋才來?!馬副鎮長一看場麵,渾身就稀軟了,給吳幹事說:快扶我坐下。坐下了,說:保護現場,保護現場。派出所的人當然先要追逃跑的人,跑到鎮東街村鎮中街村和鎮西街村,再沒發現換布拉布,也沒元斜眼的蹤影。返迴來清查現場,薛家院裏院外倒臥著八個人:馬連翹被撕爛了全身衣服,胸部血流不止。喬虎被挑了腳懶筋。元黑眼斷了雙腿。元老四頭上肩上胳膊上多處受傷,昏迷不醒。元老五腸子流了出來。二貓大腿拖著。竹子蘇醒了,半個臉全腫了。帶燈的整個頭被包紮著,天旋地轉站不起來,還靠坐在牆根。白毛狗就臥在她身邊哀聲地叫。

    馬副鎮長指揮著鎮政府的職工把所有傷者都往鎮衛生院送,當然他們卸了薛家廳房門板要抬了帶燈先去。帶燈不躺門板,讓門板抬那些傷重的,張膏藥的兒媳就背了她。馬副鎮長哭喪著臉說:帶燈,失塌了,這下天都失塌了!這得給書記鎮長趕快匯報,你擔當不起了,我也擔當不起了!他在身上掏手機,才發現從鎮政府出來時就忘了帶手機,帶燈讓在她口袋裏掏她的,馬副鎮長掏出來,手機上全都是血。

    兇手們全抓到了

    書記和鎮長是限天黑前就雙雙趕迴了櫻鎮。在衛生院裏,書記見了元老四元老五和喬虎,見一個就先扇一個耳光。最後在一張病床上見到元黑眼,元黑眼說:書記,換布拉布要我們兄弟死哩。書記踢了他一腳,差點把他踢下床,罵道:你死麽!一群狗東西要死就死麽還壞我的事?!

    第二天的上午,帶燈和竹子出了院。竹子被段老師陪著去曹九九的牙所補牙。帶燈頭還暈,除了紅傷外還有腦震蕩,但帶燈不願待在衛生院,拿了

    藥片迴到綜治辦的房間裏休息。

    中午飯時,消息傳來:抓住了元斜眼和換布拉布。元斜眼是事後先跑迴他家,在他家不能待,戴了個草帽想過河往南山去,還沒出村,村裏就有了派出所的人在叫喊著抓兇手,他便鑽進路邊一個麥草垛裏,一夜沒敢出來。到了天麻麻亮,他隻說這時候不會有人,就是有搜尋他的人也會疲勞困乏得去打盹了,剛爬出來再往村外跑,村口都還有人,返身迴來經過馬連翹家,心想誰也想不到他在馬連翹家吧,就從後門的下水眼鑽了進去。馬連翹的緊鄰姓汪,平日和馬連翹致氣不和,這晚上約了曹老八的媳婦在家打麻將,打了一夜,曹老八的媳婦出來上廁所,似乎看到有人從馬連翹家的下水眼裏鑽了進去,迴來說:有賊進了馬連翹家。姓汪的說:讓賊偷去!第二天上午,姓汪的覺得不對勁,又來問曹老八的媳婦是不是看到賊進了馬連翹家,賊是什麽樣子嗎?曹老八媳婦說樣子沒看清。姓汪的就報告了鎮政府的人,馬副鎮長和三個民警到了馬連翹家,元斜眼就被抓住了。換布和拉布原準備往鎮街外的路上搭車去縣城的,已經攔住了一輛蹦蹦車,又放棄了,掉頭上了鎮街北麵的塬上。經過元天亮家的祖墳,見墳前的四叢蘭草長得密密實實,說:沒有元天亮,他元家兄弟也不至於恁惡霸!氣出在元天亮身上了,就拿腳踩蘭草。拉布手裏還提著那根鋼管,照著墓碑上的元字就砸,砸了三下,虎口都震裂了。兩人商量著到大礦區去,大礦區是在外縣,那裏人多且雜,可以先待一段再看動靜,就繞了後坡,拐進七裏灣溝,在溝裏的石崖下過了一夜。而兩人的鞋在打架中全蹬躂爛了,已不能再穿,估摸著赤腳翻莽山已不可能,半早晨就在莽山下又攔住一輛卡車上了山。莽山上的路轉十八道彎,過了第十六個彎道了,安然無事,拉布還說:這裏沒設崗哨?換布說:鎮政府和派出所的那些人能幹個毬!可車到了第十七道彎,彎道兩邊都是峭崖,崗哨就設在那裏,卡車被攔住檢查了。換布就說:人在這兒!伸出手讓銬子銬了。

    給元天亮的信

    後天就白露了,黎明竟然被冷醒來。想著時令的變異,想著你禁不住苦痛一番。我像葦園中的泥塘壯壯地喘息。記得小時候家裏請木匠做桌櫃時我媽讓做個線板兒,那木匠會雕花而在線板上刻了一麵線長萬丈,一麵銀針萬根。當時我就覺得線長萬丈的好。可是,線長萬丈必然隨著銀針萬根嗬,我顫抖的心就有針刺的痛。那年月裏,大人嚷我說:你不聽話叫你到時候哭都尋不著地方!而我現在像是應口了。我犯忌了吧。從窗子看灰

    灰的天上一窩小鳥在胡亂地打旋翻飛;覺得小鳥根本不快樂有想不開的心事直想把羽毛抖散掉才解煩。

    昨晚寫一問題給你,我就昏昏沉沉睡去,醒來後翻手機來看沒有答案,我倒綻開一個喜。今天本來是什麽都不想幹的,也不想說話,可一個人躺在床上了手卻不自禁地在枕頭下摸書,說摸出什麽就讀什麽吧,摸出的竟然還是你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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