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風摧折的幽暗叢林,依然站在樹梢上賣弄風情的人物,明擺著就是“高人”,朱天蓬當然要好好討教一番。


    “用器之道的五種境界,力、氣、勢、意和心之境,從你剛才練槍的情況看,對意之境比較熟練,想必你認為自己已具備領悟心之境的基礎,對吧?其實不然!”


    “高人”願意指點武道,想必沒有敵意,老朱就走近苦荊樹,仔細聆聽。


    “用器之道是對敵之法,如果你本身的武道領悟不夠深入,再練也是枉然。你的武道修為,顯然不是太紮實。”


    何止不紮實,朱天蓬根本就不是一個武道修煉者,好伐!


    “前輩所見極是,還請指點一二!”


    “怎麽叫前輩?別這麽稱唿,把我叫老了,本人還是很年輕力壯的!”


    老朱滿頭黑線,忙道:“那,兄台,請你繼續指教!”


    “嗯!如果讓你重修武道,你肯定無法靜下心來,效果也不好。如今之計,最好的辦法是用外力壓榨自己的潛力,通過頻繁廝殺來磨煉意誌,當你真力耗盡仍有強敵環繞,麵臨生死危局時,若能頑強支撐下來,才有可能領悟到武道真意!”


    “這是什麽緣故?那種局麵,一個不慎就會身死魂消吧?”


    這個“高人”來曆不明,又在風季出沒幽暗叢林,不會是姬家派來的吧?老朱心中很是沒底。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也有大機緣!若能抗住這種非生即死的壓力,就有可能打破自身的知見障,領悟到天地真意。”


    這話的感覺很熟悉。好比一個普通人,在生死關頭也能爆發出偉力,做出非凡之事。六十歲的老太婆看到孫子即將被車壓死就掀翻汽車之類的事情,不要太多!


    但這樣修行武道,完全是賭命啊!


    “當然,如果你有資源,有眾多前輩領悟武道真意的經驗供你參詳,通過不斷修正自身的武道,也能突破。要是具有武道真域的長輩,肯為你損耗心血,給你種下真種,修煉出武道真意幾乎是必然的事。”


    可惜,這兩樣條件,朱天蓬都不具備。


    “那個,兄台,這應該是取巧的辦法吧?”


    “我叫薛勇,別老是兄台兄台的叫,總覺得古怪!”


    其實,老朱也叫得別扭,他完全是套用武俠小說中的叫法,要問“兄台”這稱唿的起源,老朱也是兩眼一抹黑。


    自稱薛勇的“高人”繼續說道:“第一種方法還能修煉出自己的武道真域,第二種法子,隻能跟著賜予真種的長輩亦步亦趨,無法獨自修行,修出的武道真域也是威力大減。確實都是取巧的法子,不太可取!”


    老朱覺得“高人”的這番道理很正,繼續問道:“如果通過生死曆練來領悟武道真意,有什麽要注意的嗎?”


    樹梢上的薛勇沉默了一會,說道:“最好不要尋找什麽依仗,必須是真的生死危局,在後退無路的情況下,才能磨煉戰鬥意誌。當然,在你決心這麽做之前,可以跟信得過的長輩告知一聲,萬一不幸,也有人幫忙收屍。”


    老朱一怔,覺得這“高人”很不靠譜啊!為了突破武道境界,真要拿命去賭,代價未免也忒大了!


    “小兄弟,水季即將來臨,守城之戰就是最好的曆練時機,希望你能得償所願。我還有事,就不跟你多說了,有緣再見!”


    等朱天蓬抬頭望上樹梢,發現“高人”早已不見蹤影,隻有尖細的苦荊樹枝在寒風中來迴搖晃。


    “高人”自稱薛勇?不會是血勇候吧?難道真是時來運轉,竟然讓老朱碰上了一個封號英雄?還得到對方的指點?


    如果真是血勇候,以他俠王的級別,這一番指點肯定不會有錯。


    武道修行跟巫修應該是一脈相承,修煉之法想來也是共通的。老朱手中有巫族頂尖功法《羿心訣》,巫剛還故作高深的說,想煉成《羿心訣》需要巫族的修煉訣竅,多半就是指生死曆練。如此說來,老朱也能修煉出真正的心力?


    想到這裏,朱天蓬頓時興奮起來。


    二十幾天過去,叢林的風勢開始減弱,聖日也逐漸晦暗起來,不如先前明亮,好似有烏雲遮蓋。


    發現這種變化的朱天蓬,決定迴到八環城去。


    ——


    八環城的北門。


    城門尉看了看麵前的黑衣男子,皺眉道:“姬衛花?你是姬家的侍衛?”


    黑衣男子臉色有些陰暗,其實他是為這名字不爽,雞尾花?什麽破名字!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因為“朱君”和“朱天蓬”這兩個名字都在城門尉掛了號,隻能將姬慶侍從的銘牌拿出來用。沒想到,那個已死侍衛有這麽個奇特的名字!


    “是!”


    城門尉又問道:“你是來八環城查找兇手的?”


    老朱裝出一副悲戚模樣,歎道:“我家三公子慘遭不幸,作為姬家人,自然想找出兇手,為公子報仇!”


    城門尉沒有再多說什麽,將銘牌還給了朱天蓬。


    老朱入城之後,繞了一大段路,才進入火眉毛遊俠館。這迴他用的是“朱天蓬”銘牌,還恢複了上次的容貌。


    一看到朱天蓬那張臉,火眉毛掌櫃臉色大變,偷偷傳音道:“你怎麽還來啊?”


    老朱笑了笑,迴複道:“掌櫃的有擔當,這裏自然是我等遊俠的庇護所。放心吧,除了你之外,沒人認識我這副長相!”


    火眉毛心中十分光火,怒道:“你要賴上我是吧?信不信我向姬家告密?”


    老朱看著火眉毛,淡定地微笑。


    “姓朱的,你不知道吧?若是向姬家提供你的行蹤,可得到十枚紫晶;要是將你活捉,送到姬家人手中,能拿到一百枚紫晶。所以,你最好趕緊離開,別在我麵前晃悠,說不定我什麽時候就衝你下手,拿去換晶幣!”


    朱天蓬搖了搖頭,不滿道:“姬家這價錢給得有點低啊!按他們的說法,姬慶都死在我手上,說明我有頂級遊將的實力,就拿這麽點晶幣懸賞我?你要真出手,那就是一個虧字!”


    火眉毛的眼神開始冒火:“別蹬鼻子上臉啊?你不過是個俠士,能值幾個錢?”


    “所以啊,你就當不認識我,反正也不值幾個晶幣!”


    看著一臉輕鬆的朱天蓬,火眉毛突然醒悟過來:“小子,你是故意的?”


    老朱茫然道:“什麽?”


    火眉毛恨得牙癢癢:“你明明能改變容貌,卻依然露出這張臉,讓我知道是你朱天蓬。他娘地,你這是吃定我了?”


    老朱擔心真把掌櫃的給惹毛了,連忙討好道:“火掌櫃——”


    “我不姓火!”


    “掌櫃的,我上次離開這裏,留有確鑿的出城記錄。這次我用別人的銘牌入城,沒人知道我在八環城裏。隻要掌櫃的不說,姬家也不會想到我還會迴來。”


    火眉毛冷笑道:“你以為城門尉好糊弄啊?你這張臉,城門尉上次可是見過的。說不定,你入城的消息早已傳到姬家人手中!”


    “問題是,這次入城,城門尉看的不是這張臉啊!”


    火眉毛一怔,露出慎重神色,看來,這朱天蓬確實不簡單。他想了想,說道:“水季已經來臨,幽獸即將攻城,這時趕你出城,難免有人說我火眉毛不近人情。你要留下也成,不過,不能在遊俠館裏露出破綻,等到守城戰時,你還得以我遊俠館的名義出戰。你要是答應,我便準你留下。不然,你愛去哪去哪!”


    老朱這次迴城本來就為了參與守城戰,以什麽名義參戰根本無所謂,有火眉毛幫忙掩飾身份再好不過,他自然一口答應。


    “沒人認識你,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進出的遊俠多少都有幾個熟人,生麵孔很容易惹人注意,你必須再打扮一下。”


    “怎麽打扮?”


    “這樣,你這個身份先閉關!”


    老朱隻能用自己的銘牌申請了一間修煉密室。


    火眉毛領著朱天蓬進入修煉密室,接著又從暗道離開,悄悄去到另一間密室。


    那密室之中,一個灰袍男子委頓在地,明顯沒了生機。


    “他叫柳如刀,是我以前的夥伴,被旋風刀胡璿打成重傷,兩天前死在這密室中。”火眉毛神情悲戚,語氣很低沉。


    “旋風刀胡璿?”老朱在吳候山跟胡璿交過手,那是一名頂級遊將。


    “沒錯,因為一朵幽魂花,那胡璿捅了老柳一刀,等老柳迴到我這裏,沒兩天就因心脈破損而亡!”


    老朱遲疑道:“讓我扮成他?柳如刀應該很有名吧?熟人想必不少,我沒辦法假扮他。”


    火眉毛冷冷地盯著朱天蓬,說道:“你別跟我說,你變不出老柳的模樣?”


    朱天蓬沒有說廢話,直接走到柳如刀的屍體前麵,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就變成了柳如刀。


    “我能變成任何模樣,但沒法代替他出現在遊俠館大廳。性格、談吐和武道修為都不一樣,很容易就會被人識破。”


    火眉毛怔怔地看著朱天蓬變化成的“柳如刀”,有些恍惚,喃喃道:“老柳,大哥找個人替你活下去,希望你別見怪!”


    很快,火眉毛就恢複正常,對朱天蓬慎重地說道:“朱天蓬,有我在,你假扮老柳不成問題。但是,你必須還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事情越來越麻煩,老朱很懷疑,這個火眉毛多半是早有籌劃,就等著他朱天蓬出現。


    心中有猜忌,語氣就有些不耐煩:“掌櫃,有什麽條件你說,希望別太過份!”


    “你在吳候山跟胡璿有過爭鬥吧?我希望,你能替我殺了他!”


    竟然讓朱天蓬去殺一名頂級遊將,這還不叫過份?


    老朱皺眉道:“你既然想為柳如刀報仇,為什麽不自己出手?”


    “你以為我不想親手報仇?”火眉毛低吼了一聲,半晌之後,又歎息道:“我如今是遊俠館的館主,不能直接參與遊俠們之間的紛爭,不然,鎮魔殿就會封館。我要靠這個遊俠館養一大幫人,其中還有老柳的家人,不能意氣用事,隻能暗中找人去做!”


    朱天蓬接著又問了不少問題,火眉毛都耐心地做了詳細解答。


    柳如刀是個性格冷僻的人,癡迷武道,沒幾個朋友,除了火眉毛,他幾乎不跟其他遊俠交流。他慣常使一杆鐵槍,是一名頂級遊俠。


    有火眉毛的指點,當朱天蓬再次出現在大廳時,已經跟生前的柳如刀一模一樣,七星槍也塗上了顏色,讓人難以看出破綻。


    看到“柳如刀”出現,暗中討論的有幾個,卻每一個遊俠上前打招唿。假扮柳如刀確實很容易。


    聖日越發昏暗,天空也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天空降下的雨水竟然是黑灰色的,不知是因為融入太多的火山灰,還是因為魔氣的侵染。


    八環城圍繞的火山上,聖火已黯淡了許多,站在遊俠館的大門往上看,隻能望見一小團橘黃的光焰。


    空氣也變得冷冽起來,一種不安的氣息在八環城中彌漫。遊俠們臉上的笑容不見了,都在靜靜地準備著,等待獸潮攻城的那一刻。


    有遊俠進入館內通報消息:“已經有幽獸進入郊區,大家做好準備!我們人類必勝!”


    “人類必勝!”


    “滅絕幽獸!”


    “人類必勝!”


    全城所有的遊俠都聚集在各個遊俠館,火眉毛遊俠館也已經人滿為患。


    火眉毛掌櫃在腰間掛了一把長刀,跳上櫃台,衝大夥喊話道:


    “抗擊獸潮期間,火眉毛遊俠館免費負責諸位的飲食。若有兵器在守城戰中損壞,我們替你拿去鑄造堂修複。要是英勇受傷,可以迴來修養,到時有醫師坐鎮。總之,火眉毛遊俠館就是你們抗擊獸潮的堅強後盾。”


    “諸位兄弟,按照各自的遊俠級別,歸隊參戰,不要亂了章法。等會鎮魔殿會來人,給大夥明確歸屬的戰隊名號。擁有地風水火四類異能的武者,鎮魔殿會另外組隊。還有,頂級遊將和擅長群戰的遊俠,如果想出城獵殺變異幽獸,必須向鎮魔殿報備,以免迴城時發生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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