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蓬從昏迷中清醒過來,還沒睜開眼睛,已知道自己得到了救治。


    丹田完好無損,原本密布裂痕的六合真身也恢複如初,隻有那朵九瓣紫蓮被徹底湮滅,不複存在。


    太微洞天中的一切,都跟之前沒什麽區別,法寶靈植一樣不缺。如意戰甲依然穿戴在身,七星搶還套在右手中指上。


    老朱並沒有急著睜開眼睛,他在想一個問題,有沒有可能,他一直在佛門的掌控之中?


    因為,九瓣紫蓮湮滅之後,他的神魂如同被揭開一層薄紗一樣,變得十分透亮。


    自重生以來,老朱做過很多抉擇。在如今的他看來,這些抉擇,有不少並不合他的本心。


    他的前世,對佛門很不感冒。重生後,還是小野豬的他,雖然本領低微,卻對參加西遊很抗拒。


    自從被灌注《白蓮心經》,識海中有了九瓣紅蓮之後,他卻主動找上觀世菩薩,死皮賴臉要參加西遊!


    老朱在拜烏巢禪師為傳法上師時,還能袒露本心,宣告“天蓬不修善果,不戒殺人放火,不離色欲誘惑,但求知我是我”。


    後來呢,他根本就沒殺過什麽人(妖怪除外),女色方麵也隻跟柳青青(高翠蘭)有過親密接觸,堪稱是修行界的道德楷模、佛門中的苦行僧!


    取經之後,他故意拐帶著孫悟空飛上天庭,想要大鬧一場。結果呢,隻聽見雷聲轟隆隆地響,卻沒降下雨,最後還灰溜溜地被趕出了天庭。


    即使來到北俱蘆洲,得道之後,他依然把烏巢禪師的告誡拋在腦後,沒有遵循《六合神功》的修行宗旨,對本心視而不見,反而龜縮在聚神城中,試圖以此賴掉得道後的劫難!


    直到此時,九瓣紫蓮被摩雕金仙無意中摧毀,老朱才幡然醒悟過來。


    《白蓮心經》,一個普通人類也能修至小成的佛門功法,竟然暗藏著左右人心的力量!


    當老朱還在化形期時,佛門已開始在他身上著墨,這種細致而長遠的布控能力,實在是太過恐怖!


    想到自己的主修功法《六合神功》,在道劫中竟然都沒有晉級,老朱就有一種用頭撞牆的衝動。


    趁著神魂透亮,他決定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修行功法。


    經過一番仔細考量,老朱果斷地做出了選擇。


    《六合神功》作為主修功法,不容更改。


    《天罡變化術》作為應變功法,不能舍棄。


    諸如《羿心訣》、《天蛇吐息術》、《太清煉氣術》、《走獸十二相》之類的功法,不說完全拋開,至少老朱不會再主動去修煉。


    雖然烏巢禪師說過,各種功法對《六合神功》都有所助益,但那是得道之前。得道之後,研習的是法則之力,兼修太多功法,隻會分散老朱的精力,多少有些得不償失。


    進一步明確了自己本心的朱天蓬,終於張開了眼睛。


    雙眼所及,屋頂是一整塊剛玉,四麵牆是火紅色的玉石,房內擺設的物什大都是貴重金屬所製,躺臥的是玉床,蓋的是蠶絲被。


    整個房間裏,沒有一件木製品,也不見半塊布料,所有物品都是用耐火的材料製成。


    老朱正打量時,一個清純的女妖掀開珠簾,款款走進房來,衝他行禮道:“公子萬福!”


    通過詢問侍女,老朱得知自己是被火龍島的大總管所救,如今身在火龍島上,他在這間客房裏,已經沉睡了三天三夜。


    “公子是想先用飯,還是先去見您的同伴?”


    女妖侍女非常貼心,朱天蓬稍一遲疑,她就提到了小白龍。


    在侍女的帶領下,老朱來到一間寬敞的大廳,廳中坐著一個年輕的修士。


    見到年輕修士,侍女稟告道:“九總管,這位公子要見天火公子!”


    年輕修士點頭道:“你領他去吧,將大致情況給介紹一下,免得他衝撞了炎玉公主!”


    老朱想見的是小白龍,怎麽又牽扯上什麽炎玉公主?


    離開大廳,女妖侍女跟老朱詳細解釋了一番。


    原來,大總管將他們救迴之後,安置在炎玉公主的宮殿中養傷。炎玉公主對小白龍很關切,還親自照顧。如今老朱要去的地方,就是炎玉公主的寢宮。


    炎玉公主看起來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婦人,老朱看到她時,她正守在小白龍的床邊,抓著小白領的手不放,一臉的關切。


    “聽大總管說,你是烈兒的師兄?”


    小白龍雖然是西海龍宮的三太子,卻不是西海龍後的親生兒子,因而被西海修士排擠。看這架勢,炎玉公主多半跟小白龍的身世有什麽關聯。


    在明確炎玉公主跟小白龍的具體關係之前,老朱不想說太多,簡單迴應道:“沒錯!”


    “你們是同一個傳法師父嗎?烈兒才六百多歲,道基也不穩固,怎麽能讓他去渡道劫呢?還留下如此重的心魔?”


    老朱隻知道小白龍修煉有《真龍九變》,是不是主修功法都不清楚,加上他暫時還不想解釋與小白龍的關係,因此,沒有理會炎玉公主的質問。


    出於對小白龍的關心,他問道:“我師弟的心魔,可有化解之法?”


    炎玉公主看了朱天蓬一眼,愁苦道:“我試過所有解除心魔的手段,對烈兒全無效果!得道修士道心堅固,原本不受心魔侵擾,那些手段隻能適用妖神期以下修士,烈兒的情況非常特殊,並沒有妥善的解決辦法!如今隻能封閉他的六識,不讓心魔進一步侵襲他的神魂!”


    老朱想了想,對炎玉公主說道:“佛門禪唱能否驅散他的心魔?”


    炎玉公主在別無良策的情況,隻能任憑朱天蓬施法救治。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在朱天蓬的誦經聲中,炎玉公主放開了小白龍的六識。


    小白龍一恢複感知,原本平靜的他瞬間狂躁起來,雙眼迅速泛紅,破口大罵道:“我乃天火道祖,誰敢禁錮我?快快將我放開!”


    老朱不惜耗費真元,來迴念誦《多心經》,可惜小白龍根本聽不進去,反而更加狂躁。


    “我是道祖,朱天蓬,你念什麽《多心經》?竟然敢在本道祖麵前,搬弄佛門的手段?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將你化為灰灰!”


    聽到他這一聲吼叫,老朱差點心神失守。


    這小白龍到底是什麽情況?怎麽思維還有邏輯性呢?他不像是瘋魔了,反而更像是得了妄想症!


    炎玉公主再次封閉住小白龍的六識,那煩人的張狂叫嚷聲終於是停下了!


    佛門禪唱對小白龍無效,讓老朱想起另一個類似的例子。


    沙悟淨渡劫前被吞沙大聖引誘,渡道劫時陷入情欲之中,一樣對佛門禪唱不感冒。最後,老朱憑借聲韻之道,將沙悟淨引入對情欲的感悟之中,才脫離出來。


    老朱仔細推敲了一番,小白龍的情況雖然更嚴重,但還是有希望救治迴來。


    小白龍的心魔形成根源,是因為他小時候無數次遭遇冷遇和嘲諷,心底強烈渴望成為道祖,想以道祖之尊威臨那些曾嫌棄、貶斥他的人,以證明自身的強大,這是自尊心在作祟。


    有一首禪曲,很適用這種情況,雖然老朱並不喜歡,但奶奶的隨身聽裏有這首歌,他無意中也聽過幾次,詞曲都還記得。


    歌名叫《醒來》,歌詞適合小白龍,歌名適合老朱。既然已經“醒來”,那就以這首歌向過去告別吧!


    老朱跟炎玉公主交代一聲,就摸出月仙吉它和一麵鼓,開始彈唱起來。


    “從生到死有多遠


    唿吸之間


    從迷到悟有多遠


    一念之間


    從愛到恨有多遠


    無常之間


    從古到今有多遠


    笑談之間


    從你到我有多遠


    善解之間


    從心到心有多遠


    天地之間


    —


    當歡場變成荒台


    當新歡笑著舊愛


    當記憶飄落塵埃


    當一切是不可得的空白


    人生是多麽無常的醒來


    人生是無常的醒來


    人生是無常的醒來


    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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