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璀璨,月色如水,大海在星月光彩下微微搖動,無邊無際。


    海麵上飄著一艘不大的木製漁船,僅僅能容納一兩人,亞雷一個人站在船舷邊,仔細凝視著水底的深處,似乎在尋找什麽。


    安靜了幾分鍾,狂風暴雨忽然之間席卷而來,天地間猛然沒有了其他的聲音!


    海浪隆隆,黑色巨浪在星月照耀的天幕下翻湧。地底下傳來雷鳴般的聲音,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海麵下裂開了。海水翻湧得越來越厲害,似乎底下海床上有巨大的裂變,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上浮,海麵上漸漸形成了巨大的漩渦。


    深夜的冷雨簌簌撲麵,漆黑的漩渦中,巨型章魚的身軀緩緩上浮,露出半顆腦袋,獨眼巡視了一圈,終於發現了眼皮底下的那艘小船。


    “老弟,我等了這麽久,你終於來了!”


    章魚哥興奮的咆哮著,瞬間讓整片大海洶湧澎湃。


    “我這邊已經準備妥當,隻要與海魔結盟,立刻出兵就能瓜分幽靈島。”黑發騎士穩穩的站在風雨中,連同他身下的木製漁船,都像定格在風雨裏一般巍然不動。


    “這事簡單!”


    大章魚用力抽打了一下前肢,拍的海麵一陣翻天覆地,興衝衝的說道:


    “這段時間幽靈島頻頻騷擾我們的地盤,許多海魔都遭受了它們的攻擊,現在大夥兒都憋著一肚子火氣呢。隻要你這個海賊王見它們一麵,結盟妥妥的,說不定還能勒索一筆財寶。”


    “五五分吧。”


    亞雷覺得勒索這件事,沒個懂行的內應不行,索性直接把巴布爾當成了自己同夥,期盼它全力發揮。


    “容易容易!這事也包在我身上!”


    大海魔興奮的不斷蠕動,接著一頭紮入了深海,等身軀完全沒入海麵之後,才伸出一根觸須,纏住漁船並將其拖入了水下。


    黑發騎士落入水中緩緩漂浮起來,跟著大章魚的身影,如同魚一般輕盈無聲的往下遊去。


    現在的他不需要使用任何力量,隻用憑借身體的本能,就可以直接在水底生存,就算潛入上千碼的深海也沒有任何異樣。


    巴布爾腦袋向下,八根觸須飛速的向後劃水,就像是一顆沉甸甸的巨石一樣,迅速沉入海底。


    亞雷緊隨其後,不緊不慢的隨著章魚哥下潛,頗有種怡然自得的感覺。身處碧藍海水中,觀賞那些形形色色的海洋魚類、絢麗多彩的海底珊瑚叢、千姿百態的海洋植物,以及隊形井然有序的海魔、海獸,確實令人心曠神怡。


    下潛了差不多五百碼左右,一片幽藍的冰層從海溝底部向上蔓延,周圍一片幽暗,隻有連綿冰塊傳出的幽藍熒光,將整個這片區域渲染的如夢似幻。


    冰層的孔眼縫隙之間,不時有深海生物遊過,黑發騎士甚至遠遠看到了一群半人半魚的美麗海妖。


    換做平時,他說不定有興趣上前打個招唿,問問她們做不做眼淚的生意,不過現在正事要緊,隻能陪著大章魚繼續下潛。


    隨著他們不斷下潛,海溝內冰層的縫隙愈來愈大,觸底之後,是一片平坦海底冰層,大量體型碩大的深海生物穿行在冰道之間。


    “……”


    亞雷順著洋流飄到海底,望著一隻滿臉橫肉、肩挑扁擔、從自己身旁擦肩而過的肥海牛,腦子裏像是當機般哢嚓響了一聲——海牛可以潛這麽深嗎?


    很快,探究海牛身體結構的思緒就被中斷,一群生活在海底的銀鱗小魚竟然紛紛靠攏過來,繞著黑發騎士徐徐轉圈,不時輕輕一碰然後迅折返,仿佛在試探著從沒見過的東西。


    幽靈的光芒在銀色鱗片上跳動,使它們無一例外閃爍著同樣的色澤,就像是在水中飛舞的燈火。


    “炫酷。”


    亞雷看了非常喜歡,有心捉幾條迴去養,但是意識到這些是深海魚之後,就理智的選擇了放棄。


    他選擇了放棄的同時,這群銀色小魚也選擇了放棄。


    “這廝的皮太厚,肉肯定又硬又澀,弟兄們,咱們撤!”


    為首稍大一點的首領狠狠啐了口唾沫,靈活的轉過身,晃著尾巴迅速遊開了。原本繞著黑發騎士圈圈起舞的魚群瞬間散開,像是濺開的水花一般,分散著逃向四麵八方。


    “……”


    黑發騎士太陽穴跳起幾根青筋,差點就忍不住出手把這群蠢魚統統抓了,做成鹹魚出氣。


    算了,沒必要跟一群魚一般見識。


    亞雷很快忽略了那群銀魚,展臂劃水,快的像是飛翔的鳥,跟著大海魔遊進了一道水底甬道。


    兩邊冰壁開滿了晶瑩剔透的“花”——實際上,這些盛開在冰壁上的花並不是植物,而是海葵和海星,以及某種說不出名字的珊瑚和藻類。仔細靠近去看,還能發現飼養在珊瑚後麵的彩色貝殼,它們不時打開絢麗的外殼,吐出氤氳珠光。


    黑發騎士從未想到過,深海裏竟有這種美麗的奇景,和他想象中封閉、幽暗、怪物橫行的海底完全不同。


    “老弟,這裏就是我家了,怎麽樣,還可以吧?”


    巴布爾一邊在前麵帶路,一邊以無比自豪的口吻介紹道。


    “太大了,非常壯觀!”


    黑發騎士如實迴答,接著擰緊眉梢,一頭霧水的問道:“你不是應該帶我去見那些深海頭目麽,怎麽帶到你家了?”


    “嘿嘿嘿。”


    巴布爾明顯對亞雷的迴答感到非常受用,用力的舒展了一下身體,興致盎然的說道:“老弟你這樣直接去不行啊,沒有排場,我先給你找些東西點綴起來。”


    “排、排場?”


    黑發騎士還是第一次知道,海魔居然會在乎這種東西。


    “非常快,用不了多長時間。”


    巴布爾以安慰的口吻說了一句,穿過一個彎道後,龐大的身軀順著一股吸力驟然下沉。


    “沒關係,在這裏一切聽你的安排。”


    亞雷並沒有感到不耐煩,如此瑰麗的美景,較之地上世界顯得別有風致,讓他也有種新奇的感受。


    出乎黑發騎士意料的是,這個筆直的水道竟然擁有驚人的深度,他跟著大海魔向下飄了兩分鍾後,才停止了下墜——但這並非是水道的底部。


    “出來,埃博拉!”


    巴布爾散開觸手撐住四麵冰壁,停在冰道的半途,麵朝東部發出一聲低吼,


    “……”


    伴隨著大海魔的吼聲,它麵前一塊冰壁之間,一個圓形的巨大洞穴內,忽然亮起兩隻巨大的綠色燈泡。那是一頭體長上百碼的海馬,它詭異的長著兩隻綠瑩瑩的眼球,通體金黃,節肢狀的尾部用力一彈,如同箭一般遊出洞穴。


    “背著他。”


    巴布爾用觸須指了指亞雷,海馬便無聲的點點頭,溫順的遊到了他身邊,地下巨大的頭部,示意讓黑發騎士坐上去。


    亞雷微微露出笑意,輕輕坐上海馬的背脊,它的背脊足有十來碼寬,坐在上麵的黑發騎士就像一塊異色鱗片,毫不起眼。


    ……


    深海冰穀、中心廣場。


    六隻體型龐大的海魔橫亙在廣場各個位置,將這座長寬皆有幾十英裏的廣場占得七七八八,周邊隻有洋流攜帶著海底植物浮動。它們的左邊,一座座巨大的三角形石碓從斜坡狀的海底筆直聳起,表麵上赫然有人工雕琢的痕跡。


    一個體型龐大,渾身上下甲殼呈現黑色的巨型海蟹,如同小型島嶼般聳立在廣場上。背部甲殼紋路如同一座座土丘,表麵覆蓋著厚厚的海苔,還可以看到清晰的炮擊傷痕。


    這隻大海蟹猛地支起身體,一邊摩擦著兩隻巨鉗,一邊發出憤憤不平的怒吼:


    “幽靈艦隊正在侵犯我的領地,我和我的部下寡不敵眾,正在節節敗退。如果我被它們從這裏趕走,你們也不會好下場!”


    “冷靜點,我們正因為如此,才難得的聚到一起。”


    大螃蟹的左側身旁,一隻體型和它相差無幾的深海水母體表一陣漣漪,傘蓋邊緣微微起伏,從盤體下方吐出一串蘊含語音的氣泡:


    “但那是九隻上位亡靈,就算我們聯手也敵不過。”


    “我們需要盟友。”


    環身匍匐地麵的巨型海蛇直起上身,一抬頭,就是上百碼高度的落差,吐著射信望著它們。


    “是的,我們需要人類的力量。”


    廣場中心的銀色貝殼中,發出了蒼老的聲音。


    “人類?”


    大白鯊和鰩魚對視了一眼,嘴角噴著一串串氣泡,緩緩舒展著身軀,異口同聲的問道:


    “哪邊的人類,水上的人類,還是水下的人類?”


    “當然是水上的人類。”


    大螃蟹伸長了兩隻細小的眼珠,抬起巨鉗揮出一陣兇猛的海流,將大白鯊和鰩魚推的後退了幾英裏。


    海魔並不是普通的海洋生物,它們擁有不遜於人類智慧,因此腦海中也有著遠交近攻的簡單概念。海底遺民和它們同處大海,就算現在暫時相安無事,未來也遲早是敵人。


    而陸地上的那些海盜就沒什麽危險性了,他們就算再強也得活在陸地上,和海魔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所以是結盟的第一人選。


    “人類貪婪奸詐,想要獲得他們的幫助,必然要付出巨大代價。”


    銀色貝殼中發出了遲疑的聲音。


    “哈哈哈,不用慌,我跟你們帶來了一個不奸詐的結盟人選!”


    巴布爾八條褐色的巨型觸手迅速扒住冰層兩邊,使勁一拉,整個身體頓時縮起,如同箭一般遊到了眾海魔麵前。


    它的身後,一排體型碩大的金色海馬,隨著洋流一彈一跳,緊緊尾隨著主人的身影。


    “巴布爾!你這是把人類的國王請來了嗎?”


    眾海魔看著隊形筆直的黃金海馬儀仗隊,頓時眼珠子發直,紛紛發出了震驚的聲音。


    “不是國王也差不多!”


    大章魚動作誇張的竄到水母身旁,伸出一隻觸手,摟住了它的傘體,以哥倆好的姿勢站在一起,得意洋洋的說道:


    “我這位朋友,就是海麵上人類的首領,黑胡子!”


    此時巴布爾心裏很是得意,自己花費無數時間培養隱藏的黃金海馬儀仗隊果然炫酷,第一次亮相,就把這群智障給鎮住了。


    “……”


    黑發騎士拍了拍黃金海馬的背脊,整個人輕輕一躍,輕盈至極的遊到了眾海魔麵前。


    “海盜聯合艦隊的總指揮官——黑胡子?”


    大螃蟹地動山搖的爬到他麵前,伸出兩顆凸出眼眶的眼珠子,順著洋流起伏上下浮動,仔細的觀察對方。


    “就是我。”


    亞雷承認身份後,瞥了一旁的大章魚一眼,發現它偷偷做出一個“ok”的手勢,立馬開始漫天要價:


    “我聽說你們有麻煩,所以才特意入海一趟。實話實說,隻要價格合適,我不介意當一迴你們的打手。”


    “你要錢還是要地盤!?”


    大螃蟹明顯已經被逼急了,見他一副萬事好商量的態度,幾乎不打算還價。


    “等一下!”


    銀色貝殼搶在黑發騎士迴答之前發出聲音,厚重的外殼打開一道縫隙,露出陣陣刺目的金光,仿佛同時有千萬雙眼睛打量對方。


    “你說你是黑胡子,你就是黑胡子嗎?”


    大貝殼似乎對亞雷的身份存疑,同時也不是很信任大章魚,外殼一張一闔,像是一張大嘴巴一樣,出聲警示眾海魔:


    “巴布爾是遠近聞名的大奸商、大強盜,壞的流膿,它說的話你們也信?就不怕這家夥找個冒牌貨以次充好,坑你們一個血本無歸麽?”


    “有道理。”大白鯊和鰩魚用力點頭。


    “老貝殼!你怎麽能這麽說我!”


    大章魚被當麵扒皮揭短,麵子上顯然有些掛不住,立刻噴出水箭飄到銀色貝殼上方,觸手捏成錘子,當即就要開打。


    “你還是省省力氣把,我這兩片外殼,這片海域裏沒人能打破。”


    銀色貝殼長著先天優勢一點也不慫巴布爾,不過也不敢再張開貝殼,隻是鎖在堅實外殼的保護下,悶聲悶氣的嚷嚷道:


    “你這麽容易惱羞成怒,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胡扯!”


    大章魚氣的身體變成了大紅色,八根肢體像是巨槍一樣刺入地下,弄得海底一陣顛簸,怒氣衝衝的吼道:


    “我巴布爾賣東西一項貨真價實,從不坑騙顧客,你怎麽能憑空汙人清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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