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摩根,伯爵府。


    大廳高窗的對麵,懸掛在石砌雕花壁爐上方的三麵紋章已被替換,取而代之的是鎏金鳶尾花家徽,在清晨陽光浸潤下顯得熠熠生輝。機械座鍾指針移動的滴答聲中,激烈交談的聲音逐漸接近,空氣流動起來,鞋底敲擊地板的聲音也隨之清晰。


    “總督閣下,衛所軍和新軍的收入都很高,而且消費的意願非常強烈,而我們卻缺乏足夠的產品。我覺得這實在是浪費,總督府或許可以借這次災後重建的機會,主導興建一批高消費的娛樂設施,消化他們的財富。”


    龐培和亞雷並肩而行,比劃著雙手,語速沉穩的解釋著。


    “有道理,現在這幫蠢材假期之間已經無聊到靠賭錢娛樂了,與其讓他們把錢送給莊家,不如花在別的地方。”黑發騎士看上去深以為然。


    “您同意的話就沒問題了,我們可以仿照格拉摩根勇者小鎮的模式,在敦倫城修建高級浴場、高檔酒吧、圖書館、舞廳、大歌劇院、賽車場和角鬥場,可以連成一條娛樂街,作為他們的銷金窟。這些娛樂活動是健康而有益的,一定會大受歡迎,同時為我們帶來巨額收入。”


    老人徜徉在美好的設想中,亦步亦趨的跟著黑發騎士走入大廳,撩起托加袍的衣擺,坐到了客座的高背椅上。


    亞雷聽的連連點頭,坐到了他的對麵,接過幽靈女仆奉上的濃茶,啜了一口後,眼睛忽然一亮:


    “說起高消費,我想到了一個更賺錢的辦法。”


    “還請明示。”


    龐培伸手接過一杯濃香四溢的麥茶,捧在手裏,等著對方的下文。


    “你忽略孩子啊,拜你的衛所軍製所賜,戰士們不論軍職高低,對自己的子嗣後代可是很舍得花錢培養。”


    黑發騎士晃動著瓷杯內濃稠的茶漿,語氣熱切的說道:“我們或許可以在這裏動點腦筋,譬如……辦一些劍術、數學、戰術輔導課程之內的東西。”


    “好主意!”


    老人激動的身體一顫,杯中的麥茶險些潑濺出來,興奮的說道:


    “幹錯別辦什麽輔導課程,直接建一座大學院,我們高薪聘請一些數學家、退役軍官、文學家做教授,讓他們把孩子從小送到這裏培養。”


    “從小?”


    亞雷表情一怔,兩條眉毛微微擰緊,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你確定小孩子接受得到全天候的教育麽,就算是貴族,小時候也是由家庭教師慢慢培養的。”


    “家庭教師這種東西良莠不齊……具備專業素養的太少。”龐培搖了搖頭,表情逐漸凝重:“我們可以慢慢來,教一些基礎性的東西,將來對接方尖塔這類高等學院。”


    “那就試試吧,行得通就持續下去。”


    黑發騎士一口氣飲盡杯中的濃茶,將大茶缸放到一邊:“上次我們商量的那件事,現在已經有些眉目了,下午會有客人來,到時候你陪我一起去見他。”


    “樂意之至。”


    老人放下杯盞,微微彎腰。


    ……


    下午,亞雷和龐培一路快馬加鞭,日落前抵達了敦倫城的港口,在幾隊護衛的接引下,登上了一艘豪華商船。


    剛邁上甲板,一身秋裝的安伯就一路跑了過來,嘴裏哈哈大笑:“伯恩斯坦將軍,為了來見你一趟我可是拚了這條小命了,這一路上暈船暈的膽汁都快吐光了。”


    “還能說話,明顯是問題不大。”


    黑發騎士迎麵走過去,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結實的熊抱。


    擁抱過後,安伯注意到亞雷身旁的老人,連忙禮貌的伸出右手:“這位一定就是龐培先生了吧,久聞賢名,鄙人安伯,一名普通的生意人。”


    “你好,經常聽總督提起你的名字。”


    龐培禮節性的和他握手之後,視線環顧了一眼價值不菲的豪華商船,心裏對安伯的財力有了個大致估概。


    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後,三人邊走邊談,進入了船艙內,各自坐下後就開始步入正題、商量正緊事。


    安伯手裏把玩這一個純金的便攜指南針,指針的中心嵌上了一顆紫水晶,造型奢華工藝精美,它的光彩奪目充分暴露了主人的品味。


    “亞雷,你想開拓一條軍火走私網絡,恰好我也有這樣的想法,安伯財團同樣接手了部分軍工業,需要市場發展。”大家都這麽熟了,商人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可以,把你名下的軍工廠搬遷到南部凱爾特,我就分你市場。”黑發騎士也不含糊,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一碼歸一碼。、


    “這個沒問題,隻要有市場一切好商量。”


    安伯掂了掂手裏的指南針,笑容可掬的說道:“畢竟全國上下能夠半合法走私的隻有你一個人,你開什麽條件我都隻能答應。”


    “那麽我們就算是合作夥伴了,你能給我什麽樣的幫助?”亞雷將身體靠在椅背上,很放鬆的問道。


    “這條船,五億索爾的融資,還有這個。”


    商人站起身,從身後辦公桌抽屜裏取出一副地圖,遞到老友手裏,同時撅著******坐在亞雷座椅的扶手上。


    “……”


    黑發騎士被他擠的靠向一邊,單手抖開圖紙,看到大西洋靠近新大陸南方的海域上,被畫了不少黑圈。


    “這些黑圈是什麽意思?”他側臉望向胖商人。


    “一些主要海盜組織的活動區域,這些海賊靠打劫大西洋的商船為生,算是伊比利亞聯邦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想,我們的武器說不定也能賣到他們手裏。”


    安伯指了指新大陸北方的法師聯邦,笑嘻嘻的說道:


    “我沒有辦法連上他們的線,也沒膽子單獨跟這群鯊魚做生意,但是你肯定有這樣的能力。現在你在自由聯盟的名聲可比海盜響亮多了,據說海裏凡三世單獨在會議上罵了‘卑鄙無恥膽大妄為的凱爾特總督’一刻鍾,不知道有多少虔誠的公教信徒想要你的腦袋。”


    “他想要我的腦袋並不奇怪。”


    黑發騎士笑了笑,肩膀稍稍一拱,就將商人擠下扶手,接著把地圖遞給了龐培。


    “還有更為精確的圖紙麽?”


    老人望向安伯,得到肯定的迴答後,點了點頭說道:“安伯先生說的沒錯,如果能夠和這些海賊合作,肯定對總督府大有好處,我們有必要想辦法跟他們談一談。”


    “這就是你們的任務了。”


    安伯把玩這指南針坐迴座位,笑嘻嘻的攏了攏肩膀:“按照承諾,我會將部分軍工廠搬遷到凱爾特,但是能吃下多少,就看你們的業務能力了。”


    亞雷和龐培對視了一眼,後者立刻收起地圖,微微一笑說道:


    “我們隻要你和凱爾特總督府官方軍工廠不重疊的那部分,除了走私的訂單份額之外,我們的軍隊也會優先采購這些武器。”


    “很合理。”


    商人點點頭,笑容愈發燦爛:“我這邊隻有一個要求,你們得盡快拉到訂單。”


    ……


    和安伯談完合作後,亞雷和龐培迴到了格拉摩根,商人則是留下商船,趁著另一艘船返迴高盧等待消息。


    能夠遠洋航行的大船已經到手,接下來就該是出海拉生意了,黑發騎士考慮了一下心中的名單,決定帶上莉迪雅、卡拉、布魯諾和水產雙人組。


    由於這幾個人都在型軍營地,亞雷在迴到格拉摩根之後,就馬不停蹄的出城,準備親自告訴他們這個決定。


    剛步入大營,就看到幾輛垃圾車裝載著大量垃圾,在幾名新兵的推動下,顫顫巍巍的駛出了營地,看上去是要送到附近的垃圾場處理。


    原本也沒什麽,不過是見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新兵們向黑發騎士問好後,他迴禮時不經意的一瞥,馬上皺起了眉毛。


    “等一下。”


    亞雷喚停了垃圾車隊,走到最後幾輛車上,看著滿車的新鮮豬蹄、豬頭,內髒,俯身嗅了嗅,望向為首的領隊:


    “這些食材有問題嗎?”


    “食材?”


    領隊表情一怔,看了看車上了物件,然後快步跑到他麵前,敬禮後說道:“迴稟總督閣下,這些些都是廢料,並不是食材。”


    “廢料?”


    黑發騎士直接抄起一隻新鮮的豬蹄,遞到了他麵前:


    “誰告訴你這是廢料?”


    “迴稟總督閣下,廚子們都說這是廢料啊,我們在家裏也一樣,這些東西都是丟的。”領隊遲疑的迴答著,表情看上去有點委屈。


    “豬血呢,豬血也是丟的吧?”


    得到肯定的迴答之後,亞雷無奈的揮了揮手手,示意他們離開,接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又喚停了他們:


    “你們把這些廢料堆到冷庫,我有用處。”


    他是對軍營裏的白癡廚子無語了,有好食材不會用,還要自己這個堂堂總督親自指點,實在是愚不可及!


    當晚,黑發騎士將準備出海的消息通知了幾人後,迴到侯爵府,就派遣幽靈女仆集體熬製甜麵醬。


    說起來甜麵醬這個東西,以前是伯恩斯坦家的獨門醬料,後來因為太好吃,傳到了整個科西嘉。可惜科西嘉是個島,否則說不定能傳遍全國。


    夏琳對他的異常舉動覺得很奇怪,問清原由,得知他居然是要把豬蹄做成菜肴時,驚訝的長大了薄唇:


    “那麽髒的東西能吃麽?”


    “不髒!一點也不髒!”黑發騎士幾乎抓狂,指著自己說道:“我從小就愛吃,恨不得天天吃,你看我有一點問題麽?”


    “好可憐。”


    綠發少女一下子抿緊了唇線,眼圈微微泛紅,居然流下了同情的淚水,哽咽著撲倒了他懷裏:


    “嗚嗚嗚……對不起……我以後一定學會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菜肴,把你喂的飽飽的,再也不會讓你天天吃豬蹄了。”


    “……”


    麵對愛人的真情表白,亞雷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看著四周的幽靈女仆,發現她們都是一副同情之色,一下子對自己的童年產生了疑問。


    難道是吃豬蹄的自己有問題麽?


    仔細想想,祖父不僅會做好吃的豬蹄,連豬耳朵,豬舌頭,豬心,豬胃,豬尾巴,甚至於豬血和豬大腸……幾乎所有部位都能做成美味佳肴。


    不管怎麽說,我也得試一試,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糟蹋東西!


    黑發騎士決定相信自己童年記憶,當著愛人的麵,親自手把手教幽靈女仆處理豬蹄,誓要扭轉他們愚昧的食材觀念。


    “去掉骨頭,用棉線把豬蹄綁起來,就像這樣。”亞雷舉起了手裏五花大綁的去骨肘子。


    “嗯嗯嗯!”


    幽靈女仆們紛紛有樣學樣,用刀剃去大骨,然後拉出棉線,學著童年淒慘的伯爵大人,把肘子綁了起來。


    “然後泡在鍋裏燒水,等水燒幹。”


    伯爵府的庭院裏,黑發騎士和幽靈女仆們架起了上百口大鍋,將豬蹄放在敞口鍋裏煮。他的小夥伴們迴來之後,紛紛大驚失色,不知道頭兒抽了哪門子的瘋,居然在大院裏架鍋煮豬蹄。


    在聽了夏琳聲情並茂、泣不成聲的解釋之後,眾人頓時肅然起敬,心中亞雷本身就高大的形象頓時再度暴漲——多麽了不起的人啊,居然小時候靠吃豬蹄長大。


    “……”


    對此,黑發騎士實在不想多做解釋,這幫愚蠢的凡人都把豬蹄當垃圾,如果不看到鐵的事實,很難知道它的珍貴之處。


    雖然不知道亞雷心中的想法,但是不妨礙眾人懷著“朝聖”一般的心態,加入著炮製豬蹄的工作。


    等鍋裏的水煮幹之後,黑發騎士教他們在肘子上塗抹甜麵醬和鹽,塞進清潔的壇子裏醃製。期間,卡拉和歌德因為甜麵醬的香味實在誘人,忍不住偷偷舔事麵醬,被亞雷發現之後,毫不留情的一頓訓斥。


    莉迪雅、布魯諾還有夏琳做的無比認真,他們仿佛是在靠這種方式,試圖體會對方“悲慘”的童年,做著做著,竟然淚流滿麵。


    “……”


    黑發騎士見狀,頓時感覺一陣心力交瘁,有種想鑽到角落裏默默抽口煙的衝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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