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穆克行省,南部。


    由於魔災頻繁爆發,當地部落以罕見的恭順姿態,上書下議院請求救災,和他們期盼的那樣,內閣毫不意外的批準了他們的請求,要求救援軍予以援助。


    但目前帝**隊自顧不暇,又怎麽可能真心幫助這群速來陽奉陰違的酋長,便直接將盤甩給了當地尚有戰力的示劍城,而示劍城卻苦於缺乏軍費,無力出戰。


    無奈之下,幾個部落酋長隻能率部南逃,魔物如同跗骨之蛆般不斷追逐著他們,不知多少個晝夜之後,當天際泛起白色,驚惶的人群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世界盡頭。


    天地相接處,一條黑線漸次浮現,還沒有聽到蹄聲,密密麻麻的魔物擦過虛空邊境,如同潮水般湧來,吞噬了一切。


    陰影淹沒的世界失去了光明,也失去了希望,隻剩下無窮無盡的黑色,在空虛中獵獵飛舞。


    酋長阿卜杜勒舉起枯瘦的雙手,幹涸的眼眶湧出渾濁的淚滴,撕心裂肺的叫道:“我衷心敬仰的真神啊,您拋棄了虔誠的子民嗎?”


    一條長滿倒刺的堅硬觸須筆直穿透了他的胸膛,傷口沒有流血,卻像燒黑的灰燼迅速漫延開來,眨眼間便侵蝕了整具身體,血肉消融,隻剩下一具蒼白的枯骨仰望天空。


    “這是真神對我們的考驗!不要猶豫,為主戰士的勇士會升入天堂,享受……啊啊啊!”


    一名披著黑色長袍的巫師瘋狂地叫道,緊接著一隻長著蝠翼的黑山羊從天而降。直接將其拉扯上了半空。並當著所有人的麵。將那顆大吼大叫的腦袋摘了下來。


    失去支撐的頭顱啪嗒墜落在地上,一路灑落著腦漿、鮮血,滾到一對父女腳邊。


    “爸爸,我怕……”滿臉灰塵的小女孩被血汙嚇得哭了起來。


    中年父親緊緊擁著女兒,臉色蒼白地說道:


    “許蕾姆,不要怕……真神會保佑我們,這一切都是真神對我們的考驗,當我們的心和意傳達至天國。真神就會讓一切恢複安寧……”


    全身纏繞著毒蟲的人型黑山羊如風掠過,一柄長達兩米,通體漆黑的巨大鐮刀卷起枯草,將父女倆劈成四段。


    ……


    最先發現慘劇的救援軍第二機械軍團,他們追蹤著難民和魔物留下的痕跡,在四月十二日清晨虛空邊境,這片土地上已經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


    隻有一條白骨堆成的河流從沙土間蜿蜒流過,河流兩岸堆疊著一他們的頭骨,數以萬計的魔物正在利用他們的靈魂進行邪惡獻祭,試圖從母神處獲得到更多的力量。


    世上能讓一個大源法師情緒失控的事物並不多。然而此時,這位隨軍法師繡著金邊的白袍卻在不住戰栗。


    他取出一麵柚木圓鏡。用顫抖的聲音念動咒語,圓鏡從他雙手中飄浮起來,浮光閃爍,將血腥的場麵一一轉遞給遠方的主帥營帳。


    ……


    大帳內,懸浮在半空中的畫麵徐徐變幻,白骨、魔物、怨靈、零亂的頭骨……在眾人眼前不斷滑過。


    無比平靜、無比壓抑,宛如黎明前的黑暗,暴風雨前的寧靜。


    砰——!


    一名年輕的校官將右拳重重砸在桌上,大聲說道:“將軍,已經證實難民全部死光了,現在總不需要猶豫了吧。”


    伴隨著他的動作,佩劍在挺拔的腰間哢哢作響。


    克倫威爾,屬於皇室旁支,聖劍日光轉輪的持有者,手握帝國的第三機械軍團,是阿加立克家族這代有名的青年才俊。


    這一路上,他一直在反對上司這種浪費資源的救援命令,認為這批難民已經窮途末路,完全不值得拯救,遠距離用炮火連同魔物一起掩埋即可,省時省力。


    “坐下!不得無禮。”


    說話者是沃爾多將軍,也是在座所有軍官中,唯一能壓住克倫威爾的人,他出身平民,完全憑戰功和力量取得目前的地位,在軍隊中擁有崇高的威望。


    “遵命。”


    克倫威爾雖然自恃血統高貴桀驁不馴,卻還沒膽量頂撞上級,被他一喝當即曲膝施禮,但坐下時卻碰到了長桌,發出一陣聲響。


    哢嚓!


    就在這時,鏡麵中的天空裂開了一道數十碼長黑色裂縫,密密麻麻血色的小眼睛從黑色裂縫另一麵向機械軍團望了過來。下一刻,一隻巨大的羊角骷髏頭從中浮出,張開巨口,前方空間瞬間坍塌,扭曲的光線向前方拉扯過去,大量怨靈哀嚎著被扯入空洞。


    “虛空縫隙?”


    看到這一幕,沃爾多將軍神色一變,立刻下達了炮擊命令:


    “開火!”


    鏡中的畫麵驟然一變,數百道暗紅色毀滅光柱瞬間貫穿天地,炮口處還隻是三英尺的直徑,另一端衝擊波卻已是二十餘碼,直接覆蓋了魔物盤踞的地表。毀滅之光碾碎了大地,沿途的一切,不論是魔物還是怨靈,全部通通都被湮滅,憑空抹去。


    緊接著,一道耀眼之光衝天而起,震耳欲聾的震動聲激蕩開來。


    煙塵和熱浪平息之後,被削平數十碼的地麵上,龜裂的波紋向著眾人視野盡頭的大地蔓延開去,整個地麵都仿佛被犁了一遍,魔物已經完全掃清。


    “如果您更早點下決定,我想我們損耗能減少一半。”克倫威爾盯著鏡中的畫麵,臉上浮出一絲快意的笑容。


    沃爾多注視著帳下的軍官,神情平靜的問道:


    “克倫威爾少校,我想問你,這段時間一來,我們剿滅的魔災還少麽?可魔災仍然一波接著一波爆發,這是為什麽呢?”


    克倫威爾沒想到對方會讓自己迴答這個問題,毫無準備之下不禁有些狼狽,他連忙站起來,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你必須明白,比起剿滅魔物,我們更需要做的事情是查清原因……上校,你要學的事情還有很多,譬如說……尊重上級!”


    將軍眼中有一絲冷光迅速蔓延,穿過空間,直接射入了對方的心中。


    “……”


    克倫威爾忽的感到一陣寒噤,鐵青著臉,緩緩的低下了頭。


    ……


    凱爾特,療養院。


    “先生!你終於來看我啦!”


    路易斯捧著一束鮮花跑到亞雷身前,踮起腳尖將花束貼在他的臉上,小嘴微微下彎,露出傷心表情的表情:


    “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再也不會來了呢。”


    “怎麽會呢。”


    黑發騎士接過鮮花,然後一把抱起小護士,將她托在自己的臂彎裏:“隻是這段時間我實在太忙了,你看現在一有空,我不就來了嗎?”


    “嗯!”


    路易斯用力的點了點頭,乖巧的說道:


    “我現在很開心。”


    “這段時間你過的還好麽?”


    亞雷抱著她一邊沿著走廊前行,一邊問道。


    “小鳥都飛走了……”湖綠色的眼睛眨了眨,漸漸湧出淚花,小護士傷心地說:“現在隻剩下了大黑。”


    黑發騎士聞言扭頭一看,頓時發現一隻大號的烏鴉正遠遠躲在草叢裏朝這邊窺伺,看到自己迴頭之後,頓時嚇得嘎嘎大叫著飛向天空。


    亞雷目送著小護士的貼身跟班逃之夭夭,忍俊不禁的說道:“沒關係,隻要你願意,我可以多抓幾個大黑送給你。”


    路易斯把一縷秀發卷在細白的手指上,不情願地皺起鼻子,小聲說:“有一個大黑就足夠了,路易斯想和先生一起玩。”


    黑發騎士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我這次來,就是打算帶你離開一段時間,療養院你隨時可以迴來,給自己放個長假,怎麽樣?”


    “好啊。”


    小護士揮舞著花束,笑嘻嘻的說道:“隻要和先生在一起,去哪裏都行。”


    “你會喜歡上那裏的。”


    亞雷扭轉腳跟,朝著療養院的出口走去:“那裏有很多和你一樣大的女孩,很多奇怪的植物,還有很多我的朋友……”


    “可是……”小護士有點怕生的蜷縮了一下,怯怯的問道:


    “他們會喜歡路易斯嗎?”


    “一定會喜歡你的,因為你就像是我的妹妹。”


    黑發騎士安慰著她的同時,將其抱上了自己的馬車。


    距離高地王國財政崩潰的時間已經不遠了,他這次來,就是為了接路易斯暫時離開療養院,以免這個女孩遭受戰火的波及。


    ……


    格拉摩根,伯爵府的地窖。


    愛莎從昏迷中蘇醒之後,感到一陣說不出的輕鬆和舒適,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在藥物的幫助下,進入這種安詳滿足的狀態。


    睜開雙眼,樹精靈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光線暗淡的空間裏,三麵是石壁,正前方則是一麵鐵柵欄。


    一個半透明的人影恍惚間沒入了石壁,愛莎拍了拍臉蛋,覺得是自己眼花了,她從簡陋的床榻上坐臥了起來,思緒逐漸清晰。


    以目前的狀況來看,自己是被收監了,如果現在自殺的話……


    樹精靈心中閃過這個念頭的瞬間,便迴憶起了在無邊黑暗中漂流的場景,那種靈魂層次的痛苦,讓她控製不住的一陣痙攣。


    不能死……死了也沒有意義……那個總督一定有辦法從自己口中審問出他想要的一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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