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野花/都被他的血液浸濕他/作著垂死的掙紮/可是已不能久持/因為死亡的利劍刺得無法挽救這/位勇敢而高貴的武士已經不再開口——”


    女孩用一個漸弱的長音結束了整篇樂章,琴聲同時戛然而止,短暫的沉寂之後,喝彩聲和跺腳的聲音淹沒了整座古堡。


    亂哄哄的喧嘩好一會兒才消退下去,南希從座椅上站起身來,優雅地鞠躬致謝,然後她轉向角落裏的那位黑袍戰士:


    “怎麽樣?大人,您覺得還滿意嗎?”


    對方仍然靜坐在原地,讓兜帽籠罩住整個頭部,熱氣騰騰的濃茶已經變成了溫水,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他輕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再次發出低沉晦澀的聲音:


    “歌是好歌,就是唱詞太晦氣。”


    南希撅起嘴唇,露出一副為難的神情:“大人,《西格弗裏之死》本身就是悲劇啊,難不成您想讓我把悲劇唱喜劇嗎?”


    說到這裏,她撓了撓發絲,白淨的臉上浮起狡黠之色,偷笑著說道:“其實……您隻要願意加錢,我可以讓西格弗裏從墳墓裏爬出來。”


    ◆←,大廳頓時響起了高地貴族的歡聲笑語,他們紛紛朝女孩舉杯示意,稱讚她的機智和詼諧。


    黑袍戰士則是以沉默來迴應,同時把杯中濃茶一飲而盡,用餐巾抹了下嘴唇:“不必了,故事的結局既然早就注定,死了就是死了。強行從墳墓裏爬出來也沒有意思。”


    說完這句話。他驀地站起身來。轉身朝古堡門口走去。


    “大人,請等一等!”


    女孩把琴扔在旁邊的餐桌上,匆忙地擠過圍觀的富豪貴族,快步追上那位正要離開的奇怪人物。


    對方停下腳步,背朝著她,依然沉默。


    “如果您想改變故事的結局,可以來找我哦,南方過來的尊貴大人。”


    “哈哈哈哈!”


    黑袍戰士驀地抬起頭。放聲大笑起來,連四壁的燈飾都嗡嗡作響:“看來這次還真沒有白來一趟,南希小姐,你既然知道的這麽多,那就跟我出去走走吧。”


    他雖然是一副請求的語氣,但是話語裏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


    南希歪著頭,微微翹起嘴唇,食指揉著太陽穴思考了幾秒,然後她抬起頭來,微笑著打了一個響指:


    “沒問題!”


    高地貴族們頓時舉座嘩然。他們無法相信,自己勾搭了這麽久都沒有得逞的漂亮妞兒。居然會主動出台,實在是太氣人了!


    “慢著!”


    “今晚才唱了一曲呢。”


    “南希小姐,你別跟他過去,外麵還在飄大雪,很危險啊!”


    就在這些富豪貴族起身阻攔的刹那間,古堡大廳裏忽然陷入了黑暗,隻有淡淡的幽藍光芒在窗戶上閃耀,那是外界雪地反射的天光。


    等古堡負責人匆忙帶著帶著油燈炮入大廳,檢查四壁的燈柱時,才發現,僅僅是燈芯湊巧熄滅了,頓時大鬆一口氣。


    等古堡重新明亮起來後,南希和那名神秘的黑袍戰士早已經不知所蹤,而那邊留在餐桌上的豎琴,也在黑暗中不翼而飛、


    ……


    山巒的側壁,狂風挾裹著暴雪,猛然劃過四周的常青樹,掀起一陣嗚嗚嗚的怪響。女孩用披風裹住身體,跟著對方在陡峭而漫長的山道上疾步前行,差不多要翻過這座山的時候,她突然停下了腳步,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誒?我怎麽會在這兒?”


    “……”


    前方的黑袍戰士驀地停下步伐,聲音變得比風雪還要冰冷:


    “南希小姐,你難道是想耍我?”


    “不不不!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女孩連忙用力擺手,臉上露出了赧然的表情,然後深深鞠了一躬:


    “其實……我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有時副人格經常跑出來說亂七八糟的東西,請你千萬不要介意。”


    “原來精神分裂症還能讓人知道那麽多不該知道的東西。”亞雷扯下兜帽,瞳孔在黑暗中閃爍著銳利的冷光。


    “南希,沒有必要隱瞞這位大人。”


    伴隨這道空靈的聲線,女孩身後的影子忽然向右平移了幾步,表麵閃爍起藍色的粼粼波紋,幾個唿吸後,突然脫離雪地直立在空間當中。


    “我是卡沙。”


    銀鈴般的聲音再度響起,完全平麵的光影睜開一雙眼眸,平靜而清幽的說道:“泉水和預言之神卡沙。”


    “我並不是沒見過活的真神,但是混到你這種程度的神……還真是頭一次。”黑發騎士上下打量著她,靈視輕易看透了對方虛弱不堪的本質,不動聲色的問道:


    “你已經虛弱到連神軀都沒有了吧?”


    “奧術議會對西方大陸信仰神的絞殺從未停止,與教宗國組成聯盟之後,我們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


    光影的聲音沒有半絲波動,如同風雪中的冰粒,細微而孱弱:“正如你所見,我完全靠著這個孩子才能苟延殘喘。”


    “原來是自由聯盟的偷渡客……敵人的敵人也姑且算是朋友。”


    亞雷的表情緩和了下來,眼中刀刃般的殺意隨即淡化,口中卻還是一副嘲諷的口吻:


    “雖然秩序聯盟和自由聯盟互相敵對,但是對待信仰神的態度一致,安特拉蘇不需要諸神的奴役,你們早晚都得死。”


    “卡沙不一樣。”南希突然護在光影神情,堅定的說道:“她沒有奴役人類的意思!她是我的朋友!”


    “現在的她或許沒有這個意思。”


    黑發騎士沒有理會女孩,視線依然盯緊虛弱的神靈:“這麽說,那席話是你說的嘍。麻煩解釋一下。”


    “我在你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微弱的神力……那是一個古老卻又健康的神明。我的預言能力告訴我。你們相處的不錯。”


    光影輕輕穿透南希的身體,一雙眼睛腫蘊涵著溫柔、堅決以及凜然的神情:“我想活下去,並期待破繭重生的一天,你可以幫助我,我也可以幫助你。”


    “所以你當著我的麵唱了西格弗裏之死……不愧是泉水和預言之神。”亞雷心領神會的點點頭,擰著眉梢的說道:


    “我憑什麽相信你。”


    “我預言到了自己的麻煩,也預言到了得救的機會,同樣預言到了你會在那裏出現。所以,我才會和南希在那個惡心的地方唱歌,全部是為了等待你。”虛弱的神靈如此答道。


    “……”


    黑發騎士沉默良久後,輕聲問道:


    “你有什麽辦法解決我的麻煩?”


    ‘“暫時不能告訴你,除非,你答應幫助我和我的朋友。”光影上晃動的漣漪逐漸增強,似乎展示著神靈此刻的內心波動。


    “我答應你。”


    “你必須得到一件黃金寶甲,隻有……”


    “等一下!”


    神靈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滿臉緊張的南希打斷,她試圖用雙手捂住卡沙的嘴巴。同時急切的說道:


    “你就這麽相信他了?萬一這家夥是個出爾反爾的人,我的旅行就完蛋了。你也死定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你不必為我擔心。”


    光影任由她的雙手穿透身體,平靜而溫和的說道:


    “隻有穿上那件黃金寶甲,你才能獲得一線生機,而得到那件寶甲的具體方法我也不清楚,但關鍵是你必須找到一個精通帕勒德語的學者,讓他觀摩你的權杖。”


    “權杖?我沒有那種東西。”


    亞雷這句話剛說出口,猛然想起了那杆被自己打入冷宮的黃金槍,如果硬要說權杖的話,也隻有那玩意勉強能算。


    “你有的,不是麽?”虛弱的神明雙眼彎成了月牙。


    “帕勒德語,那是什麽語言?”


    黑發騎士印象中完全沒有這種語言,看來書還是讀的少太了,還沒有一個西大陸的土著神懂得多。


    “賽裏斯之地消失後的遠東之國,最古老的語言。”


    “果然……”


    亞雷心知這又是一件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的事,搖了搖頭說道:


    “且不說我有沒有時間去遠東,就算我真有這個時間,也不一定能找到那種學者吧,既然如此,我怎麽相信你是不是在騙我?”


    “學者並不一定要從人類當中尋找。”光影閃爍一下,低聲說道:


    “妖精擁有比人類漫長百倍的生命,以你的財力和權力,找到精通帕勒德之語的妖精,絕對不是沒有希望的事。”


    “不得不承認,你成功說服了我。”黑發騎士頓了頓,繼續說道:“交易也就算成立了,你需要什麽樣的幫助?”


    “我的原身是泉水妖精,因為接受了信仰而成為神明,而現在,我已經無力、也不想繼續負擔自己的神職,關於你的預言將是我最後一個預言。


    光影說話的同時,劇烈的顫動了起來,以一種略微激動的語調說道:


    “我想放棄神職,恢複自己的本來麵目,因此需要一灣泉水作為棲身之所,還需要得到合法的冊封。”


    整個世界都知道,在羅賽維亞當妖精,要比在伊比利亞聯邦當女神舒服不知道多少倍。而且泉水妖精本身就是相當高級的妖精,隻需要找位大領主拜拜山頭,接受金詔禦書的束縛和保護,從此就可以過上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


    “你和湖中仙女是什麽關係?”亞雷黑著臉問道。


    “姑且算是近親……有什麽問題嗎?”


    “不……沒什麽,這事我答應你了。”


    許諾贈送對方一灣泉水之後,黑發騎士又附加了一個條件:“尋找精通帕勒德語的學者這件事,你和你朋友必須幫我辦。”


    ……


    帶著兩個偷渡客迴到南部凱爾特的一路上,亞雷對那位名字叫南希的女孩刮目相看。因為對方居然擁有弱天災級的鬥氣。


    能在法師圈子中硬生生晉階成弱天災級戰士(沒有戰紋。不算真正的天災級戰士)。天賦和毅力絕對不一般,不愧是和女神做朋友的人。


    雖然在冷戰時期偷渡到秩序聯盟,等於是默認的叛國,但由於出生的原因,南希還是不可能得到帝國的信任,所以無法繼續在傳統的騎士道路上更進一步。


    偶然間聽到黑發騎士有意無意透露的以太理論之後,女孩似乎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死纏爛打的想拜他為師。


    亞雷自然是願意的。不過得好好觀察一段時間,如果對方真能融入羅賽維亞,那麽這個學生肯定要收。


    迴到伯爵府,夏琳得知他去了一趟高地王國,居然帶迴來一個漂亮小姐之後,當然是一陣醋意衝天的鬧騰。


    不過沒關係,對於這種純粹撒嬌的舉動,在嚴厲家法的鎮壓下,她很快安靜了下來。


    ……


    “這就是軍工廠打造的刺炮原型,你看一看。”


    綠發少女抱著一杆比她還要高的刺炮。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黑發騎士身邊,滿臉委屈的站在一旁。時不時的還捂臀抽泣一下。


    “……”


    亞雷已經習慣了對方承受家法過後各種裝可憐的舉動,狠下心腸,麵無表情的接過炮筒,仔細觀察了起來。


    經過幾次修改之後,刺炮已經和他原先構想的模樣完全不同,被改造成了接近於騎士槍的形狀。


    為了方便低級戰士瞄準和射擊,速射炮下方增加了木製炮拖,使他們完全能一手托炮調整角度,一手灌注鬥氣。


    為了增加白刃戰的攻擊力,炮拖後方鏈接著槍柄,槍柄兩側各有一片護手,可以讓戰士毫無顧忌的舉炮衝鋒。


    炮拖頂端是一把內嵌式刺刀,可以隨時拆卸,拆下來是速射炮,裝上去就可以當成長矛使用。


    這樣改造之後,速射炮的長度就達到了六英尺,如果再裝上刺刀,那麽就是一把八英尺的近遠程大殺器。


    雖說重量和長度都有所增加,但使用過的新兵卻覺得新式刺炮用起來更加順手,因為之前這種武器完全是天災騎士的特供,後坐力和射擊方式自然讓他們難以忍受。


    經過這一係列的優化和改進之後,使用方式無疑是人性化了許多。


    舉著外表酷似禿頭騎士槍的刺炮,黑發騎士愛不釋手的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在空間中虛刺了幾下,忍不住讚道:


    “漂亮!”


    “那就取個名字吧,刺炮什麽的,太難聽了。”夏琳見裝可憐無效,迅速換上了另一幅表情,開始賣乖。


    “說的有道理……就叫……”


    亞雷一手握著槍柄,一手抓住炮拖,瞄著準星將炮口對準了天空,注意到一隻大腹便便的信天翁正從藍天上飛過。


    蓄力、射擊一氣嗬成,黑色光柱瞬間轟向天空,將肥鳥尾翼的羽毛燒光一片,隻剩下冒著光禿禿的屁股。


    黑發騎士注視著光屁股的信天翁尖叫著飛走之後,將炮筒支在地板上,樂嗬嗬的說道:


    “銃炮!就叫銃炮吧!”


    “這麽說,這件武器現在就可以準備批量生產了?”綠發少女眨巴著眼看著他。


    “先生產二十把,找幾個戰士試一試,看看還有什麽細節還能改進。”亞雷將銃炮的原型放到武器架上,摸了摸下巴說道:


    “今晚,也該開始夜間訓練了。”


    ……


    夢魘廢墟,深夜。


    叮叮叮叮叮叮——!


    一陣刺耳的鈴聲劃破長夜,營房裏酣睡的新軍戰士猛然從夢鄉中驚醒,帶著一身冷汗開始七手八腳的穿衣服、背行囊,然後迅速從被窩裏抽出速射炮,排成長隊跑向營地中心。


    “第一小隊全部到齊!”


    “第二小隊全部到齊!”


    “第三小隊全部到齊!”


    一聲聲口令聲中,伊蘭和昆西單手豎提速射炮,挺胸收腹的排在了五列橫隊第一排,望著白茫茫的一片雪地,腦子裏也一片空白。


    “第一排戰士齊步前進,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後退。”


    聽到這聲命令之後,兩人同時長舒一口氣,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隻是齊步走,這還不是小菜一碟麽。


    一排一千人的長隊同時邁開步伐,整齊有序的開始前進,如同一麵直立行走的城牆,迎著風雪緩緩推進,士氣高昂的一塌糊塗。


    大約過了十分鍾左右,他們正式邁進了夢魘廢墟的核心區域,所有人差不多同時注意到前方的景色貌似有點不對勁,許多光怪陸離的影子在遠處晃動,也不知道是什麽鬼東西。


    借著隱隱約約的天光,微風一吹周圍的殘垣斷壁就沙沙作響,慘淡的月光混合著雪絮,將周圍千瘡百孔的建築映照地隱隱約約。


    伊蘭望著慢慢被黑暗籠罩的雪地,總感覺有寒氣從腳底往上冒,周圍同伴的唿吸聲也越來越粗。


    很快,他發現自己已經看不清周圍的事物,隻有前方黑暗處張牙舞爪的密集陰影愈來愈近,它們磨著刀具,發出刺耳的奸笑聲,仿佛看著一隻隻正在接近的待宰豬羊。


    完全沒見過這種場麵的小夥子們開始慫了,感到渾身冰冷,刺骨的寒冷像冰紮著他們。


    此時此刻,戰士們無比懷念教官粗野的號令聲,哪怕是一聲也好,你們倒是吼一嗓子啊。


    可惜夜空依然無比寂靜,安靜的能清晰聽到自己走路是踩在雪山撲哧撲哧的響聲,伊蘭感覺到黑暗中仿佛有一隻冰冷滑膩的大手,在撫摸著自己臉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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