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不喜歡他?”羅迪從小就為了生計而奔走,比一般人要成熟敏感的多。


    沉默了許久,蕾娜撩起額前的發絲,在指尖繞成一圈,視線沒有焦點:“不能說喜歡,也不能說討厭……那家夥給我的感覺,很危險。”


    “這樣啊。”羅迪覺得肩頭一沉,任重道遠啊。


    “你不是要去工作麽,去吧,不要耽誤時間,這裏由我來收拾就行了。”蕾娜臉色恢複紅潤,擺出了姐姐的威嚴。


    心情一亂就開始趕人了,和以前一模一樣……大小姐的威嚴呐……


    “那我走了,食物在廚房,地窖裏有魔芋,糖罐放在櫥櫃第三層,千萬不要和鹽罐弄混啊,魔芋湯隻能是甜的。對了,浴室已經修好了可以用了,想要洗澡自己燒水吧……”臨走,羅迪像老祖母一樣喋喋不休。


    蕾娜崩潰的捂住耳朵大嚷:“知道啦知道啦!”


    直到門外響起吱吱嘎嘎笨重的關門聲,少女才長吐一口氣,三兩下收? 拾好茶杯的碎片,丟入門邊的垃圾桶中。


    考慮了一下,她決定先洗個熱水澡,跑到廚房,但沒發現水桶,幹脆對水缸釋放了一記輕靈術。捧起比自己身高大出一截的水缸,歪歪斜斜的走到浴室,倒入燒水炭爐內,引燃爐火。


    趁著水燒開的時間,蕾娜煮了一鍋魔芋湯,隨便切下幾塊麵包,就當做晚餐了。


    嘩啦,少女摸了一把水溫,剛好合適,便取下浴巾,白皙曼妙的胴體整個浸入水中,隻露出腦袋。


    “唿!……真舒服。”把毛巾疊成塊狀,貼在額前,全身浸泡在溫度適宜的熱水中,感覺酥酥軟軟的,困意徐徐湧了上來。


    “哈~嗚~”打著哈欠,她扣動了浴缸旁的拉環,可以讓炭爐內的熱水緩緩注入,打算小憩一會兒。


    眼皮越來越沉重,身體卻越來越輕,飄飄忽忽,不一會兒,蕾娜沉入了夢鄉。


    不知何時,她“醒”了過來,浴缸中的水不見了,身體也是幹爽的,整個浴室裏透出一點點淡淡的潮濕。隔著窗戶,外麵傳來沙沙的雨水聲,少女裹起浴巾,趴到窗戶邊,卻發現天已經亮了。


    天空灰蒙蒙的,詭異的籠著一層霧霾,細密的雨滴穿過雲霧,撒在地上,天地之間,仿佛沒有別的聲音,隻有雨聲。


    蕾娜覺得很奇怪,自己家的舊宅雖然偏僻,但周圍還是有鄰居的,就算是下雨,也不應該這麽安靜。


    換好衣裙,撐起雨傘,她走出了舊宅,剛剛邁出大門,天空一下暗了下去,接著劃過幾道振聾發聵的閃電,一瞬間天地鋥亮,馬上又恢複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隨著一陣“滴滴噠噠”的聲音,稀稀疏疏的大塊大塊的雨點落了下來。雨點落在泥地上,濺起一團團水花。


    蕾娜慌亂中想迴到屋中,可怎麽也找不到大門,整棟宅邸似乎憑空消失了,不知找了多久,累的坐到殘破的噴水池邊沿。這時一陣狂風掠過,帶著瓢潑般的雨水,將她淋了個通體濕透,冰涼的雨水攜裹寒意,襲入髒腑。


    風越刮越猛,隻聽身邊“嘭——”的一聲響,仕女像被刮的翻了個身。少女一時不慎,雨傘也被扯上了天空,沒入陰霾消失不見。


    她向前追了很久,也沒有追到雨傘,反而在彌漫的大霧中迷失了方向。


    風越刮越猛,那相對平靜的霧海滾動起來,霧浪一個又一個地慢速翻滾著,猶如慢鏡頭中大海的洶濤。


    霧中依稀能看到人影,少女興高采烈的跑過去後,卻發現是一座座栩栩如生的雕塑,下方是刻著墓誌銘的底座。


    墓林嗎?色雷斯什麽時候,有著這樣一大片墳墓?這太奇怪了。


    嘎嘎嘎……這時天空中一群烏鴉飛過,丟下許多石塊,把她砸的遍體鱗傷。


    “怎麽會這樣?這一切都是怎麽了?”蕾娜踉踉蹌蹌的在暴風雨中行走,不時被風掀倒,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可更不願意停下。


    轟隆隆!轟隆隆!響雷愈來愈密集,閃電不停的遊走,雨像箭一樣射了下來,她連唿吸都變得困難,小腿一軟,撲通一下伏倒在地,虛弱再也爬不起來。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不想死……


    雨水嗆入喉管,她窒息的弓起身體,眼角淌出痛苦的淚水,很快被雨水混合在一起,流到地麵。


    “蕾娜?”


    耳邊忽然出現熟悉的男音。


    雨,好像停下了呢……


    少女費力的睜開眼睛,見一個高大的青年男子,撐起雨傘,專注的看著自己。


    密集的暴風雨,被他輕易擋在身後,無論風暴如何嘶吼,咆哮,似乎都無法撼動那柄雨傘。


    這張臉,很快和記憶中的那張臉重合在一起,她發出含糊不清的呢喃:“亞、亞雷?”


    不一樣,雖然輪廓五官都一樣,但現在的他,臉上沒有兇神惡煞的黑紋,更沒有那種恍若沸騰的戰意,很像一汪清潭……關切,憐愛,心痛……難道這才是真正的你嗎?


    什麽嘛,在他眼中,自己是陶瓷娃娃嗎?讓人生氣。不過……這樣的亞雷同學,好溫柔……


    “蕾娜,跟著我。”亞雷撐著雨傘,伸出了寬大的右手。


    “嗯。”少女費力伸出了自己的纖手,一大一小,兩隻手掌,嵌合在一起。


    這一瞬間,霧氣散開了,露出了黑壓壓翻湧著的雲層,路邊的景物也清明起來。


    感受著從對方手掌傳來的體溫,她奇跡般的恢複了力氣,在亞雷的鼓勵下,站了起來。


    兩人牽手漫步在風雨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蕾娜奇怪的發現,站在他的身邊,竟一點雨水也穿不過雨傘,身體也變得溫暖。


    不知走了多遠,也不知過了多久,隻知道他們一直在前進,暴風雨逐漸停了,陽光也逐漸露出來。


    蕾娜雙腿逐漸麻木,她忽然想到,既然暴風雨停下,那他們為何還要前進?


    見少女突然停下步伐,亞雷問道:“怎麽,累了嗎?”


    “嗯……”她乖巧的點了點頭。


    “我背你!”不經同意,亞雷便把她背了起來,手執雨傘繼續向前邁步。


    他一直在前進,不顧一切的前進,像一架不知疲倦的機器,即使一直看著,蕾娜都覺得很累,身心都十分疲憊,想停下來休息……可自己不論建議多少次,他始終置若寡聞。


    雖然這樣,但是和他在一起,很開心,除了停下以外的要求,什麽都答應自己……如果能這樣一直走下去,也不錯呢……


    前方突然一片血紅,夾雜著腥臭的味道。


    少女發自內心的一陣心悸,拚命勸阻、乞求,亞雷留下了她,依然堅持著邁了進去,獨自踏入了血雨腥風的空間。


    她眼睜睜的看著他戰鬥、廝殺、受創、倒下、以及死亡……


    這是宿命!你無法改變!不知是誰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天空迴響。


    “不!!!”蕾娜發出淒厲的哭喊,跪倒在地,雙手捂住嘴唇,淚如泉湧。


    咚!咚!咚!咚!……身後傳來拐杖觸地的迴音,蒼老邪異的聲音傳入耳中:


    “你是在害怕麽?害怕這樣的未來?那麽做個交易吧,未來由我幫你改變。不過,需要一件東西做交換。”


    “想要什麽,你就拿走吧!幫我救救他!”少女傷心欲絕的嗚咽道。


    “契約成立了……”


    “救救他……!”蕾娜大聲喊了出來,接著背後一滑,咕嚕咕嚕嗆了一口熱水,清醒了過來。發現溫水早已漫過浴缸,順著浴室的石板,流入下水道。


    臉上涼颼颼的,她伸手一抹,似乎是淚珠,自己哭了?難道做了什麽夢?


    少女拍了拍腦袋,空空如也,什麽也想不起來。


    穿戴好衣物,蕾娜照著鏡子梳理秀發,發現眼圈紅紅的,像是哭了很長時間。她湊近鏡子,呆呆看著自己瞳孔中的倒影,腦中忽然閃過一絲碎片。


    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傷心,很傷心的噩夢。但是迴憶具體的細節,卻一片空白,隻是莫名的感覺到,這個夢很重要。


    “算啦,算啦,想不起來就不想了。”蕾娜打著哈欠,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沒有發現……自己額前隱隱浮動的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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