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繆爾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希望你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


    “嗬,後悔什麽?”杜克竟然還嘲諷開了,也不知道是自嘲還是憤恨,“她從來沒管過我們,我要是能做出解藥,我管她幹嘛!”


    “……你明白就好。”塞繆爾沒什麽情緒,他身後,助手已經吩咐了下去:“放他們走。”


    於是投影中,素意等人從容地穿越廢墟和包圍圈,登上了升降梯。對於這麽順利的過程,她似乎都有些不相信,上升時她迴頭,微微眯著眼,有些猶疑的看著下麵的特警們。


    等她進入懸浮車,會議室中不約而同的傳來一陣意味不明的歎息,塞繆爾擺手掐斷了視頻,冷聲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擾了。”


    他剛轉身,提利昂卻想起一事:“塞繆爾……秘書長。”


    “什麽?”塞繆爾勉強迴頭。


    “孕婦……還請盡快送到我們這來。”


    “嗬!提利昂啊,提利昂……”塞繆爾幾乎要氣笑了,“你們剛給我展現了你們的真實實力,轉頭就問我們要全世界唯一一個孕婦,是你瘋了還是我聽錯了?”


    提利昂絲毫沒有退縮,微笑道:“既然大家都沒照顧孕婦的經驗,至少我們在照顧胎兒方麵,還是可以說世界第一的,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是應該尊重一下客觀形勢吧。”


    塞繆爾無奈的搖搖頭,什麽也沒說,轉身帶隊出去了。


    大部隊魚貫而出,基本都沒什麽表情,唯獨緊跟在塞繆爾身後的麥坎,看了看失魂落魄的杜克,朝提利昂頷首致意,一切皆在不言中。


    等議會的人都走了,關上門,一旁憋得難受的謝爾德才忍不住道:“院長!為什麽說我們不行?我們明明……”


    “謝爾德。”提利昂接過了話茬,“我們不是在為了破解潘多拉而破解潘多拉。”


    謝爾德頓住,半晌,也不知道他領會了多少,慌張的點點頭。


    見其他人都一副半懂不懂的樣子,提利昂歎口氣:“你們都迴去吧,估計今晚你們也睡不著,明天放一天假,好好整理一下心情,準備迎接新生命。”


    最後一句話總算起了點振奮作用,研究員們也都走了出去。


    會議室隻剩下杜克和提利昂兩個人。


    自從當著整個議會核心層的麵承認自己失敗,杜克就一直處於魂不守舍的狀態,他靠坐在桌子上,垂著頭,宛如石化。


    等人全走完了,他才恍若夢醒,抹了把臉,冷聲道:“這下你滿意了?”


    “杜克……”


    “你一直在幫她們,我知道;她給的路不對,我知道;甚至唐且可能因為什麽失蹤,我也知道……但你至少沒有攔住我最後的嚐試,我很感激,真的,提利昂,我很感激,我覺得我終於可以結束這一切了,可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杜克抱住頭,無比痛苦,“我像尋求解脫一樣研究它,我快累死了,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個白癡,我可能根本不配站在這,是我耽誤了研究院,耽誤了全人類……提利昂,你告訴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還能怎麽辦?”


    “你沒有錯。”提利昂隻能道,“如果有什麽,我來承擔。”


    “不,”杜克搖著頭,“人類曆史隻會記載我,最後一任生命研究院院長,至死沒有戰勝潘多拉……而且是親口承認自己的失敗。”


    提利昂無話可說,他此時的心情不比杜克輕鬆。


    “最可怕的是,提利昂,她們根本不會知道我們為她們做了什麽,就算知道,也不會領情,甚至覺得我們自作多情。”杜克冷笑一聲,“她們寧願死,也不可能接受同情和施舍,就算我搭上一輩子、搭上命,也沒用!我到底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


    “杜克……”提利昂再次歎息,“我沒有孩子,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孩子。”


    “……”杜克沒有反應。


    “一個父親應該期望孩子擁有怎麽樣的一生呢,是功成名就,還是問心無愧?”提利昂輕聲感歎,“我沒法替你父親決定,我隻能用我淺薄的經驗來自作主張。”


    杜克笑了一下,無比苦澀。


    “孩子,你知道嗎?”提利昂上前,搭著杜克的肩膀,微笑道,“你剛才,救了一個戰士的命……我為你驕傲。”


    第176章 懵逼的世界


    如果非要用一個形容來詮釋目前全人類的普遍感受的話,那大概就是:像做夢一樣。


    他們好不容易才徹底習慣這個重新出現女性的世界, 開始能以冷靜、客觀和自持的角度來看待她們的時候。


    女性從兩個變成了三個……


    他們好不容易把醒來的居然是“魅魔將軍”和“諾亞舟陸垚”這兩個傳說中最後時刻“幡然悔悟”的女性這麽“好運”的事情消化掉的時候。


    她們果然也被潘多拉汙染, 沒有生育能力, 挽救不了現在的局麵。


    他們好不容易重燃希望, 開始期待當年“影子醫生”的助理陸垚能帶來解藥時。


    兩年了, 解藥的影子都沒有。


    他們好不容易開始接受人類依然要走向滅絕這個殘酷的現實時——


    出現了第三個女人!


    她還是個孕婦!


    解藥早就研究出來了?!


    陸垚其實是蘇伊·範!


    蘇伊·範其實叫樊素意!


    樊素意還想滅絕男性?!


    她還跑了!


    ……


    腿有點軟,想扶牆。


    老天是特地把事情攢一起爆發嗎?怕隔一會兒來一下他們這群凡人心髒承受不住嗎?怎麽就不想想一窩蜂湧來一般人能不能扛住啊!


    議會已經放棄了治療,全球炸鍋的結果就是任何輿論渠道都無法被堵住,人們愕然的發現在發生這樣核爆一樣的係列事件後他們竟然還能在網絡上暢所欲言,可最可怕的是, 在那個叫席琳的孕婦被確認安置在生命研究院,而陸垚, 哦不,樊素意被歸璞掩護撤離下落不明這兩個消息被官方確定後,整個世界的評論區似乎是寂靜的。


    ……鍵盤俠們一時之間都失言了。


    他們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像任何喟歎、暴躁、質疑和他們最擅長的胡說八道都沒有任何意義。


    這一連串事情的發生讓一些有腦子的人恍然意識到過去他們究竟錯過了多少頂層世界中發生的事情, 每一個消息的背後都仿佛有一個陰謀,一場博弈或者一次廝殺。


    他們能感受到作為人類, 作為一個多大幾十億的物種, 他們想被無形的手團成了一個球,在深淵和風暴中被不斷拋接著, 時刻能落入地底,又仿佛時常在空中迴旋……玩弄於鼓掌之間,而他們對此毫無所覺, 更無能為力。


    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這樣?然後會怎麽樣?最後會怎麽樣?


    全世界所有人的智慧和視力加起來,都看不穿眼前迷霧中那頭巨獸的哪怕一絲輪廓。


    他們好像也隻能麻木的接受事態每一次發展,並且以一個網民這輩子都想象不出的虔誠,去祈禱不會再有意外發生。這仿佛是在直播一場關乎他們生命的拉鋸戰,他們脆弱的心靈已經經受不住更多的掰扯,再來一次他們都不知道能不能撐住。


    現在人類在一步踏進太平間的時候被強行拉了迴來,似乎已經是當前情況下最好的消息,可這就像是懸崖上搖搖欲墜的巨石,都不知道能不能穩妥到下一分鍾!


    就這樣好了……漸漸的,有聲音冒了出來,小心翼翼,誠懇卑微……就這樣吧,讓她們去吧,好好照顧她,不要逼她,答應她們的一切要求,不要衝動,不要讓事情無法挽迴。


    可依然還有不同的聲音反對他們……不能妥協,不要妥協,靠威懾建立起來的合作沒有任何信譽可言,這無關男女之間的博弈,這就是恐怖和正義之間的較量!


    他們有什麽錯,現在的人類有什麽錯,要承受百年前綿延下來的仇恨,要考慮他們從來沒有考慮過的諸如什麽男女平等這樣的事情?!


    什麽是男女平等?男女怎麽不平等了?你希雅、樊素意、席琳,怎麽就知道女性重新踏入社會後,就會不平等了?!誰不平等的對待你們了!?


    這不是被害妄想症嗎?這就是被害妄想症!


    如素意和芳芳所預料的,亞當的副作用提前出現了,並沒有因為解藥存在這個事實而消弭多少。男人們因為受到威脅這件事而出離憤怒了,這憤怒中還帶著點出乎意料的委屈,而這一點在她第二次發布官方聲明後,可見一斑。


    “我嚴正抗議議會出於卑劣的、限製席琳·法蘭的行動自由權的目的而對其提出的毫無根據的指控,我決不允許包括且不限於生命研究院等任何團體和個人對席琳·法蘭進行任何意義上的測試和實驗,席琳·法蘭擁有她曾經擁有的,現在擁有的和即將擁有的一切屬於獨立人的權利,其中就包括她的行動自由權。我要求議會即刻解除對席琳·法蘭無理由的監禁,如果讓我以及我的同盟通過任何途徑發現席琳受到生理或者心理的傷害,我們願意為接下來一切已知來源和未知來源的對生命研究院及相關團體和勢力的襲擊負責!”


    這一段話再次引起軒然大波,之前“被害妄想症”論的人果然冒了出來,大聲叫囂:你又知道席琳·法蘭會被試驗了?!你以為就你關心她嗎!議會和生命研究院會那麽傻嗎?!她現在是唯一!唯一!怎麽可能傷害她?別拿你陰暗的、狹隘的心腸去揣測我們!


    但有趣的是,同樣一群人,這邊在素意的集會所罵完,他們轉頭就去生命研究院盯梢,留言區大量刷屏:不許對席琳·法蘭進行人體實驗!釋放席琳!保護席琳法蘭!維護席琳法蘭自由權……


    這仿佛成了一個大型精分現場。


    把所有當事人放在火上煎烤……尤其是生命研究院。


    杜克覺得自己快崩潰了。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當初可能會選擇讓議會直接打死陸垚……然後就可以對眼前這個在世惡魔一樣的女人為所欲為!


    因為她,實在,太難伺候了!


    “我不想評價你們後勤人員的素質。”芳芳翹著腳,穿著比基尼,坦著圓鼓鼓的肚子,在人工海岸曬太陽,指著一杯熱騰騰的飲料,“但是手藝真的很糟爛,沒有一點人性化的地方,請問你們是從動物園調來的他們嗎?以前負責拌狗糧的?”


    “我們的所有原材料都是純天然無汙染的,經過最嚴格的甄選和檢測,擁有最新鮮的口感和質量,而我們找的廚師也絕對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我認為不是後勤人員的實力糟蹋了食材,而是您的心情影響了味道。”迴答的人是議會派來的營養團隊的負責人羅瑞,他四十多歲,長相如性格一樣嚴肅。


    芳芳笑了一聲,她點點頭,不再發表什麽意見,而是看著羅瑞,笑眯眯的用一根手指頭一點點的往外推杯子,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把杯子推離了桌麵,掉在地上,杯子沒碎,飲料倒了一地。


    “……”因為不是第一次經曆,所以所有人也就第n次的隱忍著怒火。


    芳芳:“我不需要任何特別的營養補充,隻需要一般的飯菜就好。”


    可你哪頓飯菜吃得慣的?!所有人心裏怒吼。


    “如果實在滿足不了我的口味,我建議你們讓我迴家……總有人比你們會照顧人。”


    離開是不可能的,怎麽說都不可能的。正因為雙方都明白這點,所以一切對峙都是那麽的蒼白。


    芳芳並沒有絕食,她身邊的食物沒有斷過,她偶爾也會吃兩口,可絕對不是一個正常孕婦的營養攝入量,甚至不是一個正常成年人的孕婦攝入量。


    可如果采取強製行動……


    雖然對外沒有宣布,但他們很多人已經或多或少的知道,麵前這個人的真實身份並不是那個曾經名不見經傳,後來突然雄起的“陸垚代理人”,平權會副會長席琳·法蘭。


    而是一個比樊素意更加可怕的角色……她對手中掌握著解藥和亞當的樊素意有著絕對的影響力。


    對麵已經提出了談判的要求,議會方也已經答應,雙方此時沒有任何交惡的必要,但是麵前這個女人的所屬實在是一場硬仗。


    議會不可能允許她脫離視線之外,且不說手中的籌碼當然越多越好,百年來第一個自然分娩的孩子,就算沒有血緣關係,全世界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男人願意給它當爹!


    所以即使知道雖然本身她就不可能為他們說任何好話,可他們依然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對待她,因為任何違背她意願的行動絕對會釀成他們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他毫不懷疑她的告狀能力。


    所以說,沒錯,生命研究院到現在,真的沒有對芳芳進行任何體檢和實驗,甚至連無處不在的感應器多沒有探測到任何有關她的數據。


    在沒有傳統的孕婦專用的防輻射服的情況下,為了防止寶寶被無處不在的輻射侵害,芳芳早就植入了軍用級別的防輻射芯片,拒絕任何探測,在一些比較老舊的探測器麵前,她甚至可以是無形的。


    芳芳知道這一點,她有恃無恐。


    現在生命研究院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證芳芳健康的活著,其他的什麽都不能做。


    “這算什麽?我們在給孩子他爹養老婆?!”艾登在遠處看到了這一幕,粗聲粗氣的指責,“她不無辜!我們對她的所有指控都有憑可依!我們有權對她進行審訊和拘押!”


    他走過來,把電子板往芳芳麵前一拍:“如果你追求的是男女平權,那你現在就在違反你的原則!你認為你憑什麽在這兒作威作福,沒錯,就是因為你是女性,你是孕婦!你認為你理當接受這樣的特殊照顧嗎?甚至連你犯的罪都能被免除嗎!?那就不是男女平權,是女性特權!”


    芳芳抬抬眉,忽然笑了起來,她拿起電子板很熟練的打開,果然首頁就是《平權法》的草案文本,她點開,看著修改點,一邊道:“朋友,作威作福是我的權利,要不要特殊對待我可是你們的權利。我可從沒有說過你們應該好好對我。”


    “我覺得我現在就應該帶著我的律師和你們對簿公堂,請問,你們給機會嗎,法務部,部長?”


    “……時間定好了,後天中午談判。”艾登哼了一聲道,“希望你到時候不要哭哭啼啼的說我們虐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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