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緊手中的存折,李定坤鄭重地點了點頭,“夏夏,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賠本的。”


    江夏通過一段時間的了解,摸清楚了這些設計師的性格。他們現在都隻是助理設計師的身份,還不能獨立完成盛夏服裝廠的設計工作。


    “我今天要交給你們一個任務,給我們服裝廠的工人設計廠服。夏裝和冬裝各一套,春秋裝合並為一套。”


    他們也清楚,這是江夏對他們的考核。從表麵上來看,這是一項非常簡單的任務。廠服不需要有太多創新的因素在裏麵,最主要是體現企業文化,方便工人的生產。但是,又不是大家想象的那麽簡單。


    一個星期之後,他們分別提交了三幅作品。


    其中,餘小漁的作品被敲定為盛夏服裝廠的正式廠服。


    沒有被選中的三名設計師倒也坦然,沒有因此嫉妒或者孤立餘小漁。他們甚至主動要求下到車間,了解盛夏服裝廠的生產工藝。


    江夏對他們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身為設計師,如果隻是坐在辦公室裏,依靠自己的靈感和創意來畫圖,而不結合布料和生產設備的特征,很難設計出滿足工廠生產和老百姓穿衣需求的衣服。


    看著設計師們慢慢融入環境,江夏開始著手給劉阮配製淡化疤痕的藥膏。


    有了李定坤的幫忙,江夏很快搞來一套簡易的磨粉和碾壓的機器。藥膏的配比看似簡單,隻用按照美顏手冊上的步驟操作就行。


    在實際製作過程中,江夏實驗了不下十次,總算是製作出了自己滿意的淡化疤痕的藥膏。


    經過試驗,效果很不錯。


    江夏這才放心地把藥膏拿給劉阮使用。劉阮現在傷口已經完全愈合,結的疤已經完全脫落,留下一道蜈蚣蟲似的疤痕。


    “阿阮,別擔心,我保證你的額頭不會留疤。”江夏有些心疼,明明這麽長一道傷疤,她從來沒有聽過劉阮喊疼。


    “嗯,夏夏,你給我抹的藥涼幽幽的,還有一種淡淡的香味。”


    劉阮剛開始被疤痕嚇了一跳,但是家裏人給了她信心和鼓勵,就連同學和老師也沒有笑話她。慢慢的,劉阮的心沉靜下來。


    她畢竟隻是個十歲的孩子,注意力很快就被江夏這次從香港帶迴來的書本吸引。


    當江夏收到來自陸少陽的家書,她這才恍然發現自己居然有兩個月沒有給他寫信。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家書變成了情書。江夏看完厚厚的六頁信紙,從抽屜裏拿出相冊。陸少陽的單人照不多,有幾張是江夏抓拍的。


    照片裏,他總是肩背打得筆直,做事情的時候擼起袖子,露出結實的手臂。


    無論是他低頭的側臉,還是抬頭麵對鏡頭的照片,都讓江夏心中升起滿滿的牽掛。


    因為需要操心的事情很多,江夏通常情況下躺下沒多久就會睡著。今天也不例外,因為陸少陽的來信,她睡覺的時候嘴角上揚,顯然心情十分愉快。


    在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中,江夏緩緩地睜開雙眼。


    下一秒,她立刻坐起身來,因為她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叢林中。


    這是怎麽迴事?她明明好好地睡在床上,怎麽會來到這種荒郊野嶺的地方。


    氣氛莫名有些緊張,傍晚的天色昏暗,影響了江夏觀察四周的情況。她強忍著心底的害怕,用手支撐著身體站起身來。


    這裏是哪裏?她在什麽地方?


    大著膽子走出去,江夏似乎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營長,對方一共二十四人,手裏有二十支步-槍,一挺機關槍,手榴彈數量未知。”這是一個刻意壓低了的聲音,江夏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離她很遠卻能聽到一清二楚。


    “我們的任務是拖住這支小分隊。下麵,我來說說我們的分工……”


    這個聲音讓江夏有些激動,少陽!是少陽的聲音!她想要奔過去,卻又擔心自己被人當成活靶子。


    江夏屏住唿吸,蹲在一株茂盛的灌木叢背後。


    因為灌木叢的阻攔,江夏看不清楚對麵的情形。但是耳朵在此刻格外敏銳,她僅憑聲音就可以猜到兩邊的動向。


    當噠噠噠的子彈發射的聲音響起,江夏下意識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叫喊聲、手榴彈的爆炸聲,還有槍支發射時的突突聲,讓江夏的心髒不斷收攏。


    她不知道這個過程持續了多久,當一切終於安靜下來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高唿,“營長,小心!”


    江夏再也忍不住了,她從灌木叢背後跑出來,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快速奔跑。不知道為什麽,她心慌得厲害,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空氣中彌漫著彈藥味兒,還有血腥味兒,江夏看到了很多躺在地上的軍人,他們一動不動,身上全是泥水和血水。


    她終於跑到了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陸少陽背靠著一顆大樹坐在血泊之中。


    “少陽!”


    江夏雙腿一蹬,從夢中驚醒過來。她喘著粗氣,汗水打濕了頭發。心髒劇烈收縮帶來的疼痛讓她的臉色蒼白。


    這是一個夢!


    第二天早上,陳淑芬看到江夏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由得關心地問道:“夏夏,你哪裏不舒服?”


    “媽,我沒事兒。就是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現在還沒有緩過來。”


    江夏沒有胃口,隨便吃了點就放下碗筷。


    陳淑芬和陸友德見狀對視一眼,以為她是最近忙廠裏的事情給累壞了。


    “爸,媽,你們慢慢吃。我有點急事,先去廠裏。”江夏用紙巾擦了擦嘴,很快起身離開。


    到了廠裏,江夏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到陸少陽學校。然而,她得到的消息是陸少陽他們參加學校組織的集訓去了,要八月份才會迴來。


    掛斷電話,江夏做事情一直不在狀態。想起之前聽員工說過金龍寺的菩薩特別靈,江夏背著包大步離開工廠。


    跪在菩薩斑駁的雕像麵前,江夏虔誠地許願:隻要陸少陽平安歸來,她願意給菩薩重塑金身。哪怕自己折壽,她也心甘情願換取陸少陽沒事。


    中越邊境的駐地後院,守著陸少陽的小護士正在打盹。


    昨天夜裏他們忙活了大半夜,總算把陸營長從死神手中搶了迴來。主治醫生說過,要是今天能夠醒來,就是萬幸。如果今天醒不過來,成為植物人的可能性極高。


    “小魏,快醒醒,該換班了。”


    小護士立刻站起身來,揉了揉眼睛,擔心地問道:“程姐,陸營長會沒事的吧?”


    “昨天那麽兇險都過來了,肯定會沒事的。”


    程瑩瑩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厲害的軍官,以六人的偵查小分隊,愣是攔住了一個配備機關槍、由二十多人組成的敵軍連隊。


    病床上,陸少陽看起來像是陷入沉睡。他的嘴唇蒼白且幹涸,清朗的眉宇間,自有一股十足的英氣。


    難怪大家常說陸營長是駐地最好看的軍官,就連這般狼狽虛弱的時候,也讓人心生好感。


    江夏在菩薩麵前跪了大半天,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執著。


    昨天晚上的夢那麽真實,她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或許這是上天給她的預警,讓她知道陸少陽正麵臨著生命危險。


    她不敢跟陳淑芬和陸友德說,也不想待在廠裏。


    隻有在菩薩麵前,她的心才能稍微平靜一些。


    寺廟裏的僧人見江夏長跪不起,給她找了一個軟墊和一本經書。


    江夏以前從來沒有看過經文,今天卻意外地把書本中的每一個字都刻入腦海。


    夕陽西下,江夏拜別寺廟主持。她帶著一顆惶惶不安的心來,走的時候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她相信陸少陽,他不會丟下她一個人來麵對風風雨雨。


    “動了!陸營長的手指頭動了!”在小護士的尖叫聲中,隨軍的主治醫生快步跑了過來。


    一番檢查之後,主治醫生長舒一口氣,“很好,他硬扛了過來,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徹底醒過來。”


    果不其然,陸少陽很快睜開了眼睛。他扭頭看向窗戶外的夕陽,嘴角竟然露出了一個微笑。


    夏夏,我答應你的事情做到了!


    ————————————————


    五月,盛夏服裝廠迎來建廠後的一個銷售高峰。


    在月度總結會上,黃桂花代表零售部門匯報工作。


    “自從引入廣州‘愛琴’品牌服飾之後,我們零售部的主營收入翻了一番,利潤上漲幅度百分之六十五。截止五月,我們零售部門一共開辦了六家直銷店,收入有趕超批發業務的勢頭。”


    此時的黃桂花跟一年前的她判若兩人。她身上穿著盛夏服飾最新推出的職業套裝,臉上畫著得體的妝容。


    她身上完全找不到罐頭廠第一女霸霸的痕跡,現在的黃桂花是大家心中身材窈窕、顏值爆表的女神。


    二十六歲未婚或許在別家是個老大難問題,但是到了黃桂花這裏,且不說親戚鄰居給介紹的優質相親對象,就連零售和批發業務的客戶中,都有好幾位黃桂花的忠實男粉絲,隻要黃桂花點頭,隨時可以風風光光把她娶進門那種。


    匯報完,黃桂花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何海彥:不好意思,拿你們來墊腳了。


    何海彥朝黃桂花豎起大拇指,他雖然是黃桂花的師傅,但是目前看來,這個徒弟早就出師,而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我們批發部的業務在過去的一個月上漲比率僅為百分之五十,的確不如零售部門。不過,我們現在有了新的方案。我們的代理商有意從我們手裏代理‘愛琴’品牌的服飾。關於報價,我這邊已經進行了三輪探討,結果我剛才已經發放到各位手裏……”


    絲毫不誇張地說,盛夏服飾的業務全靠黃桂花和何海彥支撐起來。


    他們已經跳出了員工這個身份,真正站在一個管理者的角度思考問題,手底下的員工也非常信服他們的領導。


    布料廠這邊,由於胡萬華的要貨量持續增加,生產任務吃緊;已經由原來的單班生產改為雙班生產。


    李紅梅和喬治組成的研發部門不斷地對布料進行生產工藝的改良,讓布料無論是材質上還是印花和色彩上都有了一個明顯得提升。


    身為布料廠廠長,江瑞福身上的擔子一點也不輕。


    他關注的焦點在原料采購這一塊,根據上次江夏的建議,他已經開發了十多個原料供應基地,保障了布料廠的原料供應。


    盛夏服裝廠現在已經發展成為擁有超過六百名生產工人的中型企業。江瑞清白天上班,晚上去夜校學習充電。他明顯覺得管理起來有些吃力,幸好有杜老師從旁協助。


    江夏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將新招聘進來的四位設計師引領進入正式設計師的門檻。


    今年盛夏服裝廠的夏裝設計任務,她已經布置下去。馬上就要到了檢驗設計師設計成果的時刻,那些新晉的設計師們根本沒有時間緊張。他們每天都幹勁十足,恨不得一天能夠有四十八個小時才好。


    五月的總結會舉辦得非常成功,該表彰的一個都沒有落下,當然也有懲罰和批評的事件。


    總體來說,盛夏服裝廠進入了高速發展時期。


    照這個速度下去,龍安縣城的加工廠已經不能夠滿足企業發展的需要。他們的消費群體已經跨越省城,蔓延至別的省會城市。


    黃桂花難得休了一天假,今天是她媽媽的生日。她直接開著微型貨車從省城迴到龍安縣。半年前,她順利拿到駕駛執照。就算是廠裏的貨車,她也是能開的。


    “王師傅,記得等會兒給百貨商店對麵的直銷店配貨,他們的存貨不夠了。”


    黃桂花從廠裏出來,還不忘提醒發運班的工作人員。


    “沒問題,記著呢!”


    發運班班長王師傅手裏拿著一疊發貨單,他們嚴格按照訂單發貨,確保發貨的數量和時間能夠得到保障。


    黃桂花聽說龍安縣開了一家蛋糕店,於是想要給媽媽買個生日蛋糕迴去。


    不想,在蛋糕店碰到了原來罐頭廠的熟人。


    “趙師傅,您也來買蛋糕?”黃桂花本就是個熱情開朗的人,見到曾經在罐頭廠裏頗為照顧自己的車間主任,她主動打招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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