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洛書:“還可以吧,跟之前的差不多。”


    章含微哦了一聲,所以為什麽隻有她連提示都讀不懂呢?她果然是天選之子。


    與宮洛書分開以後,章含微沿著眼前的小路繼續向樹林的深處走去,腦子裏不停地琢磨著那十六個字是什麽意思,她從來沒有想過宗門大比有一天也能這麽折磨人。


    章含微走了很久,在這裏她已經遇不到逍遙派的其他弟子們,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這條小路終於是走到了盡頭,在她的眼前是一座小木屋,章含微將屬於她的那張紙條再一次拿了出來,把上麵的十六個字又看了一遍,確實是那十六個字,一點都沒變。


    這個日從西升是什麽意思?章含微眯著眼睛,墊著腳,盯著西邊的天空看了好一陣子,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地方。


    為什麽她連考驗的題目都看不懂,是不是太慘了點。


    這到底是誰出的題啊,她怎麽感覺自己好像是被針對一樣?


    四周一片安靜,隻有北風吹著樹枝發出颯颯的響聲,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眼看著天色就要暗下去了,章含微環顧左右,抬步向著小木屋裏麵走了進去。


    房間裏光線昏暗,夕陽透過窗戶的縫隙照射了進來,留下兩道燦金色的光束,無數的塵埃正在光束中浮遊著,章含微的視線從腳底到最遠處的牆壁一寸一寸地掃視過去,依舊沒有看到什麽特別的東西。


    章含微歎了一口氣,這迴的宗門大比她不會是最後一個出去的吧?忽然,章含微的目光停住了,那個紅色的箱子與她在長安寶藏中看到的那一隻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章含微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彎下腰將箱子給打開。


    當章含微看清這個箱子裏有什麽的時候,她的眼睛上立刻蒙上了一成薄薄的水霧,她蹲下身,將箱子裏麵的東西一一挑揀了出來,小木馬、紙鳶、紅色的毛絨小鬥篷……


    章含微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痛哭了起來,她的手裏拿著那隻有些破舊的紙鳶,上麵還有她寫得歪歪曲曲的字,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這些東西了,它們現在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珠珠?”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了起來,章含微整個身體都僵住了,她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那人又叫了她一聲。


    章含微迴過頭去,逆著光,她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她的視線逐漸向上,想要看看這個人的長相,可是突然的,有什麽東西在她的頭部重擊了一下,她就昏倒了過去,什麽都不知道了。


    剛才出現在她身後的那道身影也漸漸開始消散,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章含微漸漸恢複了意識,她的耳邊好像有一群昆蟲在嗡嗡嗡叫個不停,章含微整個人都煩躁起來,她緊皺著眉頭,實在忍受不了,大喝了一聲:“閉嘴!”


    耳邊瞬間安靜了下來,章含微感覺一股巨大的疲倦襲上了心頭,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的清晨,章含微終於清醒過來了,她睜開眼,就看見自己的床邊坐著一個穿著明黃色袍子的中年人,他用一種溫柔的聲音向章含微詢問道:“珠珠好些了沒有?”


    章含微整個人顯得呆呆的,她以為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個幻覺,她眨眨眼,不確定地問道:“父、皇?”


    趙獻抬起手在章含微的額頭上摸了一把:“怎麽了?是不是嚇到了?父皇聽說你昨天晚上做噩夢了?都沒見什麽了?”


    章含微搖搖頭,她記得自己剛剛還在參加逍遙派的宗門大比,怎麽一醒來會在這個地方?而她的父皇還好好地在她的眼前,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章含微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她忍不住伸出手在趙獻的臉上輕輕掐了一把,趙獻一把抓住了章含微的小手,笑道:“沒大沒小的。”


    章含微抿著唇沒有說話,仍舊是愣愣地看著趙獻,趙獻覺得今天的女兒有點奇怪,難不成是做噩夢嚇傻了。


    一直站在後麵的太監上前一步,提醒趙獻道:“陛下,時辰到了,您該上朝了。”


    趙獻抬手在章含微的腦袋上摸了兩下,對她說:“那父皇先走了,等下朝迴來再看你。”


    章含微輕輕地嗯了一聲,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好好休息吧,”趙獻起身向著外麵走去,而後關上了門,對守在外麵的宮人們道:“等會兒讓太醫過來給公主瞧一瞧。”


    宮人們諾諾應下。


    趙獻離開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章含微都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坐在床上,像是一塊靜止的石雕。


    她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怎麽迴事?她舉起手,看著自己短短的胳膊,歪了歪腦袋發了一會兒呆,怎麽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


    章含微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旁的宮人看到了嚇了一跳,趕緊湧過來,圍在章含微的身邊:“殿下您可小心點。”


    章含微沒有應聲,她跑到鏡子前,結果發現自己的個頭不夠,沒有辦法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是什麽模樣,一旁的宮人立馬將小板凳拿了過來,章含微說了一聲謝謝,抬頭站在小板凳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那個聽到了章含微說謝謝的宮人受寵若驚地跪伏在地上,雖然說之前這個小公主對周圍的宮人也不錯,但是也不會對他們這些低下的宮人說謝謝什麽的。


    章含微沒有注意到那個宮人的表現,隻是望著鏡子裏的自己開始發呆,鏡子中的確實是她的模樣,隻不過是她七八歲時候的樣子。


    章含微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也是她熟悉的,她轉過身,看著跪伏在自己麵前宮人們,平靜地對他們道:“你們都出去吧。”


    宮人們感覺公主現在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太對勁,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詢問地問道:“殿下?”


    “你們都下去。”章含微又重複了一遍。


    這位小公主的語氣中突然帶了些天家特有威嚴,宮人們齊齊應了一聲是,從地上爬了起來,退出了房間。


    等到宮人們都離開後,章含微從小板凳上跳了下來,她望著眼前宮室裏的擺設,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在宮殿中走了兩圈,然後停了下來,抬起手撫摸著朱紅色的柱子,她怎麽會迴到這個地方呢?


    不一會兒,外麵傳來宮人的聲音,向章含微道:“周太醫已經在外麵等候了。”


    章含微答道:“我沒事,讓他迴去吧。”


    “是。”


    章含微唿了一口氣,在地上直接就坐了下來,撐著下巴呆呆著看著自己剛剛摸過的那根紅色柱子。


    下朝後趙獻來到了章含微的寢宮中,看著這個小姑娘坐在地上發呆,趙獻悄悄走過去,一把將章含微從地上抱了起來,點了點章含微的鼻尖,笑著問他:“珠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章含微看著眼前的父皇,兩行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溜了下來。


    趙獻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我的小公主怎麽哭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快告訴父皇。”


    “沒有,”章含微搖了搖頭,她的聲音悶悶的。


    她想要問問趙獻關於沐錦的事,關於長安寶藏的事,還有關於自己的事,可是那些話全部堵在了喉嚨裏,她不知道該怎麽與趙獻說出來,她最後隻能抬起兩隻胳膊,緊緊地摟著趙獻的脖子。


    “好啦好啦,不要哭啦,”趙獻哄著章含微道,問她,“猜猜父皇今天給你準備了什麽好玩的?”


    第89章


    章含微也不應聲,隻是緊緊地盯著抱著自己的趙獻。


    她的兩隻眼睛哭得紅紅的, 像個小兔子似的, 看起來可憐極了, 趙獻把她放到了地上,從懷裏掏出一張手帕來,將章含微臉上的眼淚全部擦幹淨,“走, 父皇帶你去看個好玩的東西。”


    章含微嗯了一聲,跟在趙獻的身邊, 向著宮殿的外麵走去, 宮人們見到趙獻帶著章含微出來,紛紛放下了手中活計,跪伏在地上。


    趙獻帶著章含微向著後麵的小花園走去, 進花園的時候有一個小台階, 趙獻牽著章含微的手,微微佝僂著身子,對章含微說:“小心些。”


    章含微嗯了一聲,偏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父皇,他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年輕,一樣的神氣,不是後來躺在床上那種行將朽木的模樣。


    章含微覺得心中酸澀, 她跟在趙獻的身邊,踏上了白色的石階,又穿過一條長廊, 眼前是一片清澈的湖水,上麵覆蓋了一層碧綠的荷葉,嬌俏的荷花在微風中搖曳著自己的身姿。


    “珠珠看那兒。”趙獻蹲下身,攔著章含微的腰,抬起手指著湖中央的一座畫舫給章含微看。


    猶豫隔得太遠了,章含微看得並不是太真切,畫舫上的許多細節都看不清楚,但是畫舫的整體建築是白色的,上麵有金色的條紋,而窗戶是用紅色的琉璃之類的材料做成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趙獻對章含微說:“這座畫舫今天下午就能竣工了,父皇晚上帶著你過來玩兒。”


    章含微記得這座畫舫,這是她七歲那年父皇為她建的,在那個炎熱的夏天,她便一直住在這座畫舫上。


    趙獻看著章含微怔怔出神的模樣,彎下腰問她:“是不是累了?要不過去坐一會兒?”


    章含微轉頭看著趙獻,她有很多話想要對眼前的父皇說,可是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向他開口,她抿著唇,視線越過湖中心的那座畫舫,眺望到了更遠的地方,她點了點頭。


    趙獻帶著章含微向著西邊的小亭子走過去,低著頭看著章含微的頭頂,小姑娘頭頂上插得步搖隨著她的走動,趙獻心裏輕輕歎了一口氣,今天的小姑娘似乎有點奇怪,好像心情不是很好,要不要把唐家的那個小子給叫過來,陪她玩一玩?


    章含微爬上亭子裏的小石墩,在趙獻的對麵坐下來,視線落在趙獻的臉上,將他仔細打量了好一段時間,趙獻被她看得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輕輕咳嗽了一聲,向她問道:“你這麽看著父皇做什麽?”


    章含微低下頭,她知道,如果一切還與從前一樣的話,再不過不久她的父皇就會下旨建造蓬萊宮了,無數的百姓因此受苦,而薑王朝也被徹底推翻。


    章含微不知道自己此時究竟是重新迴到了過去,還是置身在一場夢中,可即使眼前的這一切是虛幻的,她也希望能夠改變這一切,她抬起頭,輕輕叫了趙獻一聲:“父皇……”


    “怎麽了?”趙獻問。


    她想要告訴她的父皇不要建造蓬萊宮了,多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她希望自己的父皇可以長命百歲。


    結果章含微一張嘴就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來,好像有什麽東西堵在了她的喉嚨裏,章含微瞬間就明白,自己可能是被下了禁製。


    趙獻看著章含微在自己的麵前張著嘴不說話,幹脆伸了一根手指到章含微的嘴邊逗著她玩,章含微幹脆閉了嘴,鼓著腮幫子瞪著趙獻。


    趙獻被她的模樣逗笑了,輕笑了一聲,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問她:“怎麽了珠珠?”


    既然說不出來,章含微隻能泄了氣,對趙獻搖搖頭:“沒事。”


    趙獻抬手碰了碰章含微的額頭,問她說::“父皇看你這兩天有些怪怪的,是怎麽了?遇見什麽不開心的嗎?”


    章含微否認道:“沒有,我挺開心的。”


    結果她自己這話剛說完,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趙獻抬起手屈指在章含微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對她說:“小小年紀的,歎什麽氣。”


    章含微抿著唇,不知道該怎麽說。


    趙獻站了起來,揉了揉章含微頭上的小辮子,對她說:“父皇得迴去批奏折了,你跟父皇一起去?”


    章含微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可能就會突然從這個地方離開,她當然希望自己能夠與趙獻多待上一會兒,於是點了點頭,跟著趙獻一起去了禦書房。


    禦書房裏的宮人們對小公主的到來也是司空見慣,這小公主可惜是個女兒身,若是個男孩,這大薑的天下定然是要留給她的。


    趙獻批了一會兒奏折,覺得自己的肩膀有些疼,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筆,喝了一口茶水,然後一抬頭發現章含微安安靜靜地坐在小墊子上,仰著小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不禁笑了起來,問她:“你今天怎麽這麽老實?”


    從前她在這兒可是待不了幾刻鍾就跑去撒歡兒了,今天倒是轉了性子了,竟然能安靜地坐這麽長時間,也是不容易了。


    章含微迴答道:“我想跟父皇多待一會兒。”


    “就會說好聽的。”趙獻嘴上這樣說的,但是心裏卻的甜滋滋的,像是喝了蜂蜜一樣,“父皇的奏折很快就能批完了,等會兒帶你出去玩。”


    章含微嗯了一聲,趙獻將一旁的毛筆拿起來,看著奏折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趙獻就開始頭疼,他幹脆將手中的毛筆又放了下來,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對章含微說:“算了,走,父皇現在就帶你出去玩。”


    趙獻現在就是妥妥的昏君的架勢。


    章含微卻是坐在小墊子上不動彈,她仰著頭小臉看著趙獻,叫他說:“父皇……”


    “怎麽了?”小姑娘今天不會是不想出去玩了吧?這太陽還真打西邊出來了?


    章含微歎了一口氣,對趙獻說:“您還是把奏折都批了吧。”


    趙獻:“……”


    為什麽他可愛的小姑娘也學著那些個老古董讓他批奏折啊!


    對朝上的那些個老臣們趙獻可以一個不高興就讓對方罷官迴家去,但是對上這個小姑娘趙獻就完全沒有辦法了,隻能認了命地在椅子上又坐了下來,拿起毛筆唉聲歎氣。


    章含微從小墊子上爬了起來,走到趙獻的身邊,兩隻手扒著桌子的邊緣,墊著腳望著


    “怎麽了?含微也想來批一個?”說著,趙獻就把手中的朱筆遞到了章含微的麵前來。


    章含微看著已經到了自己眼前的朱筆,還有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的父皇,輕輕唿了一口氣,她父皇被人輕輕鬆鬆就給推翻了也不算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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