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身受重傷,卻依然感到無比滿足和幸福的方圓,蕭逸飛突然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抽離了戰場,迴到了那個四季如春的山穀之中,一個老成的小孩正口沫橫飛地侃侃而談,另一個髒兮兮的小孩正用滿是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你叫方圓,是嗎?過來一起玩吧!”


    “我不會保護你。你想要獲得尊重,不想被其他小夥伴看不起,那你就先要尊重你自己。確實,你現在許多地方都不如其他人,或許我可以這麽說,依照你目前的情況,可能以後一輩子都比不上他們,但那又怎麽樣呢?這個世界上實力確實很重要,但那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讓你的心過的快樂。而快樂,是自找的。”


    “你不是紫金幣,不可能讓所有人都來喜歡你,但是你決不能不喜歡你自己。方圓,其實你已經很好了,現在你隻要把你真實那一麵展現出來就可以,大家接不接受,那是他們的事,但是你絕不要害怕,畏縮,而不敢去做。”


    時間好像很長,又好像很短,下一秒蕭逸飛便跳了起來,左手夾著方圓的身體,連續錯步差之毫厘避過從四麵八方而來的攻擊,右手快意橫掃,兩名獸人雙眼瞪出,捂住咽喉癱倒在地。


    眼見一名獸人拔刀砍向方圓,另外一人大吼著持盾砸來,蕭逸飛手腕一抖,快意刀如靈蛇般從方圓肋下閃出,從拔刀獸人胯下刺入,右腿一抬,再將那持盾獸人踢開。那持盾獸人隻覺胸口如招重錘一擊,口中鮮血狂噴,眼見不活了。


    聽得背後有人偷襲,蕭逸飛眼中紅光閃耀,快意刀順勢從屍身中拔出,看似隨意的反手兩刀,卻準確刺中背後二人的心口,順手挺刀直刺,快意刀插入了一名大喊上前的獸人勇士肚子裏,刀身紅光一閃,那獸人的眼耳口鼻中頓時都冒出紅色的火光來。


    一名渾身裝備鎧甲的獸人百夫長手持一根巨大的鐵棒向蕭逸飛當頭砸到,看他的威勢,隻怕一塊一噸重的岩石也會被他砸成粉碎。蕭逸飛隻是斜斜上前一步,快意刀便從獸人雙手空隙中穿入,再鑽入其頭盔與胸甲的縫隙處,拔出時鮮血四射,蕭逸飛半轉身右腳踢在那獸人的胸口,那獸人有如炮彈般彈射出,撞倒了身後一大片獸人。


    蕭逸飛也不停歇,連續上前幾步,快意刀揮灑之間,又有數名獸人勇士接連倒地。


    短短一分鍾時間不到,在左手帶著一個人的情況下,蕭逸飛突然爆發,連殺十數人,格榮的親衛隊終於有了動搖和猶豫,獎勵雖然驚人,但也要有命去享,那個人還是人嗎?簡直就是一個怪物!


    獸人接連退開了十步,雖然緊緊圍住了蕭逸飛,卻因為膽寒而沒有立刻上前攻擊。


    蕭逸飛低頭看著方圓的愈發蒼白的臉龐,輕輕唿喚道:“方圓……”


    方圓瞳孔擴散,在溫暖的陽光照耀下,他的嘴角也是咧出了一絲微笑,在恍惚間,他彷佛又迴到了那一天,那一刻,村裏最厲害的孩子,突然微笑著向畏畏縮縮躲在樹後的自己喊道:“如果你想來,就一起來吧。”


    邊上小胖子呂學文喊道:“老大,他叫方圓,你別理他,他是一個怪胎……”


    自己心中一疼,卻見“老大”一腳踢倒呂學文,快步向自己走來,隻覺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隻聽一個溫柔地聲音道:“你叫方圓,是嗎?過來一起玩吧!”


    抬頭看著那滿臉微笑的臉龐,自己的眼淚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忍不住。


    “確實,你可能一輩子都比不上別人,可那又怎麽樣呢?最重要的是讓你自己過的快樂。”


    “方圓,我告訴你,其實你已經夠好了。”


    原來,父親偷東西墜崖摔死,母親懶惰成性,一家人隻能依靠村民施舍過活,而永遠穿著肮髒、不合身衣服的自己,所有孩子都可以欺負的自己,自卑到甚至不敢抬頭看天、唿吸不敢大聲的自己,原來在你眼中,其實已經夠好了啊!


    您知道嗎?老大,這是我從我記事起,第一次聽到有人讚美我,就為了你這句話,我願意爬到懸崖壁上給呂薇薇摘白芷花,因為我知道這會讓你最疼愛的妹妹開心,你就也會開心,雖然你之後大罵了我一頓,讓我保證以後再不做這種蠢事,但我隻是笑嘻嘻地摸著頭不說話。


    如果隻是做這一件事,怎及你給我萬分之一呢!


    你所有的話,我都會聽!所以上次你被人鼓動著,讓我去偷雪狼崽,我也毫不猶豫地去了,雖然最後母狼尋來,還是你救了我的命。


    記得你走之前,你讓我保護呂薇薇嗎?所以為了呂薇薇,我可以和呂唯晨吵架,可以和呂學文翻臉,可以為了她第一次殺人,可以為了她被人打斷了半身骨頭後,依然執著地站起來。


    呂學文常笑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呂唯晨也勸了我幾次,但我之所以拚命保護呂薇薇,不是我愛她,而是你曾經讓我保護好她。


    這一切的一切,隻因為你對我說過:“方圓,你已經夠好了……”


    現在我能夠為你而死,我感到很滿足。從我選擇當影衛開始,我就知道了這個結局,但沒想到這個結局,會來的這麽快!


    方圓慢慢閉上了眼睛,嘴裏卻不知為何,有一種甜甜的液體流入,這種液體彷佛帶著奇怪的力量,驅散從四麵八方湧來的黑暗,異常濃重的瞌睡感也消失了很多。


    方圓又睜開眼睛,這時他又看到一雙含義複雜的眼睛,在這一刻,那一雙眼睛簡直就要直接看入自己的心裏去,彷佛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看透,臉色不由微微發紅,但是下一刻他就霍然瞪大了眼睛,蕭逸飛的手腕橫在自己嘴上,不斷有金色的液體從手腕處流下滑入咽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是金色的,方圓瞬間明白自己剛才喝的是蕭逸飛的血。


    用盡全力扭過頭,方圓用顫抖著的聲音道:“老大……”


    蕭逸飛長身而起,因為失血過多,身體微微一晃,笑著道:“桃生露井上,李樹生桃旁。


    蟲來噬桃根,李樹代桃僵。


    樹木身相代,兄弟還相忘?


    你能為我擋劍,我難道放點血給你也不可以嗎?”說著又用獸人語大喊道:“你們的王子都準備跑了,你們還杵在這裏,是等死,還是想成為俘虜?”


    那些獸人親衛迴頭一看,果然發現格榮剛剛牽過一匹荒原巨狼,突然被所有親衛看著,不由臉一紅,大聲道:“撤退。”說完連忙掉轉狼頭走了。


    而獸人親衛們再抬頭,發現峽穀間的大戰竟然也似結束,無數獸人正拚了命往這邊退後,而在他們身邊,則是高舉武器、緊追不舍的人類。


    戰場上瞬息萬變,偶然性極大,這就是即便是最厲害的名將,也不可能每次都贏的原因。如果這時突然有獸人援軍從西麵而來,蕭逸飛的命隻怕也交代在這裏。


    可惜這次來的不是獸人的援軍,而是人類的。


    呂唯晨之前被蕭逸飛命令留在石堡要塞,防止奧特族獸人去而複返,將自己包了餃子,可他等人類其他士兵帶著俘虜趕到石堡要塞後,便總覺心中吊了塊石頭般難受,安排了守城人員後,又請另外一名一諾千金的右武衛將軍照看俘虜,他自己就帶著大約一千多人騎著血馬趕來。


    雖然隻是走了大概三分之一的路程,就因為一個隘口便不得不拋棄了所有的血馬,但這足足讓他們趕來的時間比全走路,快了將近大半個小時。


    如果再有大半個小時呂唯晨才帶人趕到,精疲力竭、失血過多的蕭逸飛隻怕就真的兇多吉少了。


    而呂唯晨趕到戰場後,馬上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他沒有帶人援助呂學文所在的岌岌可危的右路,也沒有去幫助與獸人打了個平手的左路,而是帶兵直衝在弓箭手、法師、牧師幫助下占據了一定上風的中路,一邊衝鋒還一邊用獸人語大喊:“左右武衛的弟兄們堅持住,我們的援軍馬上就到,一定要將跑的慢的獸人全部消滅。”


    效果那叫一個立竿見影。


    中路的獸人隻不過是在圖騰柱的幫助下勉強支撐,人類突然來了一大群生力軍,並且大唿小叫的還有援軍,說要把跑的慢的獸人全部消滅……雖然聰明點的獸人馬上就能輕易發現三個破綻,第一人類為什麽用獸人語喊話;第二真有援軍,為什麽要讓我們知道;第三把跑的慢的獸人消滅,不就是故意想讓我們逃跑嗎?


    但是這樣的“聰明”獸人本來就少,到後來更是一個都沒有了。另外一種聰明的獸人倒是真多,己方居於劣勢,敵人來了援軍,他們沒有能力將自己全部消滅,現在既然還有傻子幫自己阻擋追兵!那自己不跑,那還不真的是大傻瓜了嗎?等會往迴跑的時候,順手拿點人類的精良裝備,這次出征,就不算虧。


    兵敗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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