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名獅鷲騎士的癡呆模樣,蕭逸飛心中不禁有氣,語氣中不自覺地包含了些許精神力,聲音直衝那人大腦:“你的名字?”


    被蕭逸飛的精神力一擊,那人渾身一震,原本散亂的目光終於又有了焦距,嘟噥著道:“右武衛副官蕭若秋。”扭動了一下身體,發現自己被捆住了,嚷道:“你們這是幹什麽?為什麽要捆住我?知道我父親是誰麽?還不快給我鬆開!”


    就這麽個差點被嚇成神經病的家夥,竟然是右武衛的副官。眾人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來。


    蕭逸飛皺皺眉頭:“你說你是右武衛副官,為什麽裝備隻是獅鷲騎士的普通裝備,你可有什麽證明?”


    蕭若秋放棄了掙紮,大聲喝道:“笨蛋!我如果穿著副官的裝備,那些殺紅了眼的獸人還不追我到天涯海角啊!”說完一聳肩膀,一對絢麗的金色光翼展開,顯示出了其人類貴族的身份。


    如此麽說,這家夥隻怕真的是左武衛副官,眾人的眼神變得的古怪起來,和沉穩大氣、實力高強的蕭副官相比,這家夥簡直差到姥姥家去了。


    蕭逸飛一刀劈斷了繩索,又幫著差點掉下馬的蕭若秋扶正,這才道:“你知不知道右武衛將糧草儲藏在哪裏?”


    剛才蕭若秋看見邊上眾人看他的怪異眼神,蕭逸飛又是一刀朝自己劈來,還以為要殺自己,差點直接尿了褲子,手足酥軟下又差點掉下馬背,後來在蕭逸飛的幫助下勉強抓住了韁繩,但心神大亂之下,沒幾秒鍾就落後了眾人一個馬身,又見眾人眼中滿滿都是不屑,惱羞成怒地道:“快給我來個‘恢複術’,奶奶的,捆的我手腳都麻了。”


    如果是平時,大家都可能會對明顯是貴族身份的副官還有那麽一分尊敬和忍讓,但是現在一場驚天大敗正如一塊大石頭壓在他們身上,讓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加上前路茫茫,誰都沒有自信自己一定能夠迴鐵柳城,心中正鬱悶,蕭若秋一來就大唿小叫,自然就輕易引起了其他人的極大反感。


    呂學文悶聲悶氣地道:“問你問題呢,你沒聽見嗎?”


    “敢和我這麽說話,”蕭若秋勃然大怒:“你是哪個部門的?你叫什麽名字?”


    呂唯晨溫和淡然的聲音傳來,隻是讓蕭若秋聽了,心中自然湧起一股涼意:“你要耍威風,也要看對什麽事,對什麽人,又是怎麽樣的環境。請允許我再問你一遍,右武衛究竟把糧食藏哪了,有沒有被獸人找到?”


    跟隨方翔宇在監察廳呆了多年,呂唯晨身上自然有了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陰氣,蕭若秋聽到呂唯晨的話後,連打了三個寒顫,囂張氣焰也被打滅了不少。


    其實蕭若秋能做到右武衛副官的高位,也不是草包,隻不過是之前的戰鬥太過慘烈,讓沒有經過真實戰爭的他驚駭莫名,最終導致他心神失守下了一連串錯誤命令後奪路狂奔,雖然休息了會,可大腦現在還昏昏沉沉,說話行事才會很不著調。


    被呂唯晨一嚇,蕭若秋終於明白形勢比人強,強忍下一口氣,打量了眾人幾眼,右手成拳,重重捶了自己的腦袋幾下,而這幾拳竟似有魔力般,將那個囂張的紈絝直接錘成了一個雖然衣衫不整,卻依然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


    收起氣急敗壞的模樣,蕭若秋就順眼多了,但他說的話卻讓周圍的人大為喪氣:“因為從鐵柳城到達連山脈的路上,大部分部落都已被你們左武衛掃平,加上時間緊迫,我們便輕裝簡從,隻出動了兩萬精銳以及攜帶了一個月吃的糧食。而這些糧食我們之前吃了一小半,剩下的和血馬一起,都堆放在一個地下溶洞裏。不過你們就別打那批輜重的主意了,因為溶洞離主戰場並不遠,隻怕早已被法術震塌,即使沒震塌,隻怕也被獸人給占有了。”


    又一個希望斷絕,眾人眼神中希冀的光芒隨即黯淡了下來,沒有糧食,沒有坐騎,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蕭若秋深吸一口氣,又團團抱拳行禮:“不好意思,剛才一時情急,之前又被那滔天血液嚇破了膽,有什麽失禮之處,還請諸位兄弟見諒!”


    見他低頭認錯,眾人看向他眼中多了幾分驚訝,也收起了輕視之意,紛紛朝他點了點頭。


    以王族之尊向普通士兵道歉,並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蕭若秋又看了一圈,明白了誰是領頭人,便笑著對蕭逸飛道:“這位朋友氣度非凡,可是左武衛副官蕭逸飛?”


    雖然剛才表現簡直可以稱為不堪入目,但對方清醒後竟然一下就猜出自己的身份,蕭逸飛不禁高看了他一眼:“正是。”


    “久仰久仰。在下普經大敗,進退失據,心神大亂,之後怎麽辦,就完全聽從兄弟的安排。真排起來,我們可真是表兄弟呢!”蕭若秋滿臉真誠地道。


    這麽快就和自己稱兄道弟了,蕭逸飛“嗯”了一聲,心中卻是升起一絲不妥之意,右武衛大將軍如果也能脫離戰場,那自己也可以把大半擔子丟給他,但如果右武衛大將軍也是選擇死戰不退,那眼前這個蕭若秋便是右武衛最高指揮官……他是個窩囊廢倒還罷了,現在看他的言談舉止,也不失為貴族精英,到時一個軍隊中出現兩種聲音,隻怕是禍非福。


    二十公裏的距離對奔馳的血馬來說,轉瞬即至,很快蕭逸飛便看到了營寨的巨大輪廓。


    營寨雖在,但是昨天還在營寨中的士兵,卻已大多身死。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迴!


    營寨守衛看到數百人帶著上萬匹血馬奔騰而來,再看大多數人臉上都帶著濃厚的沉痛之色,再細看,發現帶頭的正是蕭副官,頓時在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用擴音石大聲道:“打開營寨大門,是蕭副官。蕭副官,發生了什麽事?”


    蕭逸飛並沒有進入營寨,而是慢慢減速,最後帶領整個隊伍在門口停了下來,從空間晶石中拿出左武衛印鑒高高舉起,用飽含沉痛地聲音道:“全軍大門口集合。”


    看到蕭逸飛拿出印鑒,營寨上的士兵們發出了一陣大嘩,這印鑒一般都在左武衛最高指揮官手上,莫非馬大將軍已經遭遇不測?


    軍令如山,士兵們心中雖然被巨大的惶恐籠罩,但蒼茫的天地間還是響起了嘹亮的全軍集結號聲。


    不久,便有許多麵帶憂色的士兵抬著擔架來營寨外集合,而那些擔架上的士兵的眼中則是泛起了絕望的灰色。


    如果事情真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義不行賈,慈不掌兵,自己難逃被拋棄的命運;就算蕭副官狠不下心,自己又怎麽有臉拖累兄弟!


    大約十五分鍾後,營寨前已經排滿了沉默的士兵,呂唯晨在蕭逸飛耳邊道:“完好的士兵一千五百三十四人,其中八百十五人是沒上過戰場的輔兵;重傷士兵兩千七百八十三人,另外還有牧師法師共三百零九人,基本已耗盡魔力。總計人數是四千六百二十六人。”


    因為有各種功能的石器幫助,法師也能召喚出元素傀儡做各種雜事,所以軍隊中的輔兵數量大大減少,大部分都是炊事兵,以及一些處理公文的純文職士兵,雖然也是左武衛,但戰鬥力比普通民兵強不到哪去。


    更棘手的還是這些重傷的戰士,如果帶著他們走,隻怕全軍就完全喪失了機動力,另外糧食補給……


    看到蕭逸飛眼中的為難,一名重傷的士兵突然大聲道:“我叫劉家華,家住在鐵柳城長安大街三百八十一號,家裏有個過年時剛過門的媳婦,如果有哪位兄弟能活著迴去,幫我帶句話,就說讓她找個老實男人嫁了,木匠漆匠泥瓦匠都可以,就是不要找當兵的。”說著抓起依然放在擔架上的橫刀,就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雖然激憤給了他力量,但是重傷之下,他的動作並不快,可旁邊的士兵卻是沒有絲毫想要阻止的意思,他們的眼中卻有晶瑩的淚水流出。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但是鮮血並沒有如預料般噴射出來,因為一道金光閃過,悄無聲息地切斷了那名士兵的橫刀,接著在空中劃過一個橢圓形的弧線隱入了蕭逸飛的身體裏。


    看到這個情景,蕭若秋的瞳孔驟然擴大,或許一般人聯想不到這道金光的真正含義,但同為王族的他卻是馬上反應過來,蕭逸飛難道真是不世出的武學天才,他的神聖之力已經到了“獨立”階段了嗎?那怎麽可能!不是,不是,一定是我的眼睛出現幻覺了,天哪,他才十八周歲啊!


    蕭逸飛翻身下馬,從空間晶石裏拿出最後一瓶“高級治療藥水”,猶豫了一下,又拿出大概還剩十分之一魔力的魔力水晶,放到了一名牧師的手上,低聲道:“救救受傷戰士們。”


    無需立誓說什麽“不拋棄,不放棄”,更無需長篇大論,發表演講,蕭逸飛隻是簡簡單單地一個動作,便讓所有士兵情不自禁地濕了眼眶。


    為了救我們,蕭副官竟然把無比珍貴的魔力晶石都拿出來了,這……這叫我們怎麽受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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