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南心中一沉,示意他不要打擾其他病人,到走廊上說話。


    這位家屬看到走廊上停著的幾張病床忍不住探頭看了看,就聽到顧嘉南問:“你父親是什麽時候住的院?”


    “一周前。”病人家屬如實說,“然後三天前邵醫生給我爸動的手術,現在恢複狀況良好。我爸可比之前精神多了,邵醫生真是醫術了得。”


    顧嘉南看向一旁的病人,丁醫生點點頭,“他的狀況還不錯。”


    不錯個鬼!


    顧嘉南心中清楚,這該死的厲鬼又用了障眼法,即便她不是醫生,也知道麵前這個臉色發青雙眼渾濁看起來和一個死人差不多的老人狀態絕對和“不錯”沒有關係。


    他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又問家屬,“你們住院的時候是自己選擇邵醫生的嗎?”


    “呃,不是,隻是聽人說邵醫生醫術特別好是頭頸科最好的醫生,才轉到邵醫生那裏由邵醫生來動手術的。”家屬的表情很樂觀,“本來我爸的手術成功率就不是百分之百,我之前問過的一個醫生說隻有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結果邵醫生一動手果然成功了呢。”


    顧嘉南的心情沉重,“你聽誰說邵醫生的醫術特別好的?”


    “就是——”病人家屬一下子卡殼了,他皺著眉開始苦思冥想,結果愣是想不起來。


    顧嘉南絲毫不覺得奇怪。


    這個厲鬼,或許一開始確實是沒有害人的,他隻是偷屍體,將屍體當時自己的病人,立起自己的完美人設來。


    但漸漸的,他開始不滿足於給屍體當醫生了,這個家夥,居然開始禍害活人,他想要當真正的醫術高明的“邵醫生”嗎?還是自我膨脹到覺得自己真的就是那個醫術出眾的邵醫生了?


    顧嘉南不知道,她隻知道現在她沒辦法原諒這樣一個厲鬼做出這樣的事來。


    那之後還有幾個“病人”,大多已經死了,而且是剛死不久,甚至有幾具屍體死後還有障眼法掩蓋,連丁醫生都認為他們還活著,而且狀態不錯。


    這些病人,大多都有家屬陪護,這些家屬都不知道自己陪護的親人,早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這個厲鬼,在禍害真正的病人。


    顧嘉南輕輕說出這件事的時候,丁醫生的臉色變得煞白,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一旦被揭開,他們醫院的名聲將會受到極大的負麵影響,不僅醫院鬧鬼,這鬼還害死了醫院的病人……


    以後哪還有人敢來他們醫院看病?


    “現在怎麽辦?”淩翔有些焦躁,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走廊盡頭的門。


    被關在這裏又被切斷與外麵的聯係,其實是很讓人不安的。


    “逼他出來。”顧道長冷靜的聲音響起。


    劉護士將所有的文字資料都搬了出來,大家一人一本開始找線索,顧嘉南說得很明白,這個邵成彥八成以前確實是這個頭頸科的人,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顧嘉南看了一眼護士站那大大的電子表,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十七分,從她進入這一層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三個小時。


    翻動手中的資料,她看的是一疊出院小結,隻看那些責任醫師的名字。


    大家都很安靜,在劉護士源源不斷搬來的資料裏尋找著線索。


    還好三院對於這些紙質資料都是一式兩份,一份上交額外集中起來,另一份頭頸科的資料就放在這一層的一間資料室裏。


    “嗯?”翻了好幾疊之後,還真讓她找到了一張出院小結,上麵寫著“責任醫生:邵成彥”,她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兩年前……”顧嘉南立刻站起來,給了大家一個時間範圍,“先找一下這一段時間內的資料,看看有沒有邵成彥相關的。”


    到最後,不少東西都被找了出來,仿佛找到了一個線頭,一扯自然就拉出了一條線來。


    “原來這邵成彥兩年前還真是三院頭頸外科的醫生。”丁醫生歎氣說。


    不過,並不是什麽出名的醫生,丁醫生對於醫院的情況還是很了解的,從這些資料看邵成彥隻是一個剛進醫院的年輕醫生,並不是什麽名校畢業,更談不上醫術高明。他最多也就出現在一場彭主任的手術二助的位置上,這是他生前參與的唯一一場手術。


    “看這個,”李建新將一份資料攤開,“雖然我對醫院不太懂,但這個應該說的是他做的這唯一一場手術出了事故。”


    丁醫生點點頭,“沒錯,這是說邵成彥作為一名經驗不足的新人醫生,在這場手術裏因為操作不當造成了病人沒救迴來。這是一場本身比較危險的手術,但以彭主任的技術本來是沒有多大問題的,不過彭主任畢竟是主刀,也挨了一個處分,邵成彥就比較嚴重了,我看處置結果醫院是想開除他的。”


    走廊裏忽然開始陰氣又一次聚集,燈光一瞬間昏暗下來,那朦朧的血色蔓延著,周邊又出現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幽怨淒厲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不是我的錯……根本不是我的錯!”


    那含著濃濃怨恨的口吻帶著恐怖的殺意,刺骨的寒意讓幾人忍不住哆嗦了起來,隻有顧嘉南幾乎不受影響。


    哪怕顧嘉南在抖,顧道長這樣的人是絕不會抖的。


    顧嘉南:“……”


    這鬼,還真是挺容易被叫出來的啊。


    不過,一個會用障眼法給自己造虛假人設的厲鬼,也別指望他真的有什麽城府了。


    “你是怎麽死的?”顧嘉南問。


    那繚繞著陰氣的厲鬼從走廊那邊慢慢浮現,“我是怎麽死的?”


    他陰森森地說,“當然是被人害死的!”


    顧嘉南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你是自殺的。”


    那厲鬼一下子尖叫起來,“我不是,我沒有!”


    顧嘉南點點頭,好了,確定了是自殺的。


    因為這家夥明顯……正惱羞成怒。


    都是鬼了,他還這麽要麵子。


    真是一言難盡。


    第80章


    一個連死了都要立虛假人設的厲鬼,連自己真實的模樣都不敢露出來,這種逃避的心理顧嘉南是沒法理解的。


    這種人要指望在手術出了事故之後,醫院家屬雙重壓力下本來就談不上堅強的人不找法子逃避才是怪事。


    而最後無處可逃,以這鬼的性格多半是最後一條逃避的途徑……自殺。


    顧嘉南目光清冷,“原本你隻是偷屍體也就算了,居然開始禍害真正的病人——邵成彥,你以為你給自己弄了一個厲害的人設,就真的是什麽名醫了嗎?”她口吻平靜,“你想騙別人也就算了,最後連自己都要騙,也太過分了。你還要禍害多少人,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怨氣翻滾,作為一個在醫院壯大起來的厲鬼,他變強比其他鬼怪要容易一些,即便不去害人,這裏的陰氣和怨氣好歹是量大管飽,積少成多之後,讓邵成彥的實力迅速攀升。


    陰氣繚繞,劉護士又一次嚇得幾乎要暈過去,整個走廊都變成了淡淡的血紅色,而且這顏色越來越濃,眼見著像是要籠罩著一層血光。


    丁醫生顫抖著嘴唇,“不是你……那是誰,你想說手術事故不是你造成的,是彭主任的緣故嗎?”


    “本來就是!”那尖銳的聲音幾乎要刺破他們的耳膜,“就是他!明明是他的錯,我隻是一個二助,哪裏能因為我的手術失誤造成病人死亡!姓彭的將錯都推到了我的身上,讓我拉頂罪!”


    顧嘉南的聲音冷冰冰的,“即便如此,你都變成鬼了,還是不敢去找彭主任的麻煩,要等他死了,才敢出來作惡是嗎?”


    膽小到這程度,真叫人看不起。


    彭主任的死應該和這個鬼沒有什麽關係,他連彭主任的屍體都沒敢動,彭主任是正常下葬的,這家夥真是慫到家了。


    冤有頭債有主,他不敢去找彭主任,禍害病人算是個什麽事!


    顧嘉南看著那團幾乎塞滿了前麵走廊的陰氣,實在不想浪費時間了,知道他說的多半是實情,當年他剛到醫院不久,彭主任答應帶著他做手術肯定讓邵成彥興奮了很久,然而就是這第一場手術就出了事故,然後彭主任將過錯推到他這個新人二助身上,自己成功脫身,除了被家屬罵幾聲以及一個不痛不癢的處分之外,壓根兒對他沒什麽影響。反而是邵成彥因為背了鍋,醫院打算開除他。


    邵成彥承擔不了壓力,又是一貫喜歡逃避的人,直接自殺了事,醫院息事寧人,邵成彥連自殺都泛起什麽水花來,於是,這位怨氣不散,直接成了厲鬼。


    顧嘉南知道有句話叫“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但說句實話,邵成彥再可憐,也不是他出於虛榮心或者說自我膨脹到去禍害病人的理由。


    抬起手一道五雷打過去,卻發現對這個厲鬼的傷害並不算大。


    比起之前看到的孟藍藍簡單粗暴地強大,眼前的邵成彥的陰氣幾乎要凝成實質,顧嘉南知道大約是他吸收了許多屍體的屍氣,還有在醫院裏吸收的死氣,才會日漸強大起來。孟藍藍當時多半還是靠吞鬼和村附近那條河的靈氣來變強的,邵成彥不一樣。


    幾道鎮鬼符扔出去,那團陰氣猛然間退後,在這一層的病區,邵成彥早已經徹底侵蝕了這片環境,顧嘉南卻還要擔心他真的鬧大了禍害其他病人。


    猶豫了一下,她從商店裏買了一張稍稍便宜一些的天劍符,將這枚符紙夾在指間。


    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不然天都快亮了,心裏頭她是不想和徐望津見麵的,畢竟她拿了魔魂鼓……嗯,萬一徐副處長問她要怎麽辦?或者問一些她沒辦法迴答的問題,那就很尷尬了。


    能避開還是避開的好,在天亮之前搞定這個任務,然後趕緊下線就行了。


    天劍符化作一柄巴掌大的金色小劍,懸浮在顧嘉南的麵前,她急速朝著那團陰氣衝去已經是用了最大的勇氣了。


    直麵厲鬼,這是她以前怎麽都不敢做出來的事,一邊靠近顧嘉南心中一邊欣慰地想,覺得自己真的是變厲害了好多好多。


    這時候,因為靠得太近,她看到了藏在陰氣背後的邵成彥,他確實是那張證件照上微胖的模樣,不過大約是跳樓死的,整個腦袋已經摔成了十分恐怖的破碎狀,隻看一眼就足以讓人做噩夢,顧嘉南隻是瞥一眼就再也不敢多看。


    靈氣鼓蕩,顧嘉南的衣服都飄了起來,整個人都有種冷若禦風翩然瀟灑的美感,那柄小小的金劍尖嘯一聲朝著邵成彥飛去,劍光越來越盛,金芒刺目,劍氣震蕩,血紅色的走廊震蕩起來,劉護士被那紅光晃得幾乎要吐出來,丁醫生縮在一旁,連李建新和淩翔都沒反應過來,邵成彥就尖叫一聲似乎想要逃跑,然而金劍如同跗骨之蛆,那金色光芒籠罩之下令他連想逃跑都辦不到!


    其實最開始顧嘉南他們出現,他隻是想把他們嚇走才出現,之後又慫了自己退走了,退走了又不甘心,才鎖住門不讓他們離開。


    現在邵成彥早就後悔了,早知道把他們趕走就好了,鎖什麽門啊。


    然而,那金劍如同烈陽,刺入他的身體中幾乎要將他整個兒融化。


    邵成彥茫然地看了一眼顧道長那冷峻飄逸的模樣,半掛在臉上的眼珠子裏滿是羨慕嫉妒恨。


    ……為什麽,他不是這樣子的呢……


    平庸、懦弱、畏縮……醜。


    那才是真正的邵成彥啊。


    其餘人眼見著走廊開始恢複正常,都鬆了口氣,李建新心悅誠服地說,“不愧是顧道長,輕而易舉就解決了這個厲鬼。”


    這時候,劉護士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幾乎要尖叫出聲,她難以置信地說,“我為什麽會將邵成彥——”


    障眼法消失,被欺瞞的記憶恢複正常,難怪劉護士會是這種反應。


    顧嘉南心中清楚,如果不是買了那三千俠義的天劍符,要消滅這厲鬼絕對要費點功夫,比殺孟藍藍還要困難許多。


    果然,任何時候氪金都是可以無敵的。


    畢竟是氪了三千俠義呢,要是再不強這就不講道理了!


    正常情況下如果不是她用靈寶兌換了一百萬俠義,壓根兒不可能舍得買三千俠義一張的符紙,隻能另外想辦法對付這邵成彥,說不定真得磨到天亮。


    “先叫人來將這些屍體處理了,障眼法消失,你們醫院恐怕還要想辦法處理那些已經死了之前卻因為那個厲鬼以為還活著的病人,他們的家屬一定不太好安撫。”顧嘉南淡淡說。


    丁醫生一聽就很頭大,趕緊開始打電話。


    顧嘉南瞥向旁邊的李建新和淩翔,“兩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那些血腳印嗎?”


    她還記得有一個支線任務沒有完成呢。


    李建新本來就得了徐望津的吩咐要盯緊這位顧道長,自然答應下來,淩翔隻覺得這一晚已經讓他心力交瘁,其實很不想去,但是李建新答應了,他也不好說不去,到底還是跟著一塊兒坐電梯往下,離開了病房,又朝著急診中心那邊走去。


    這會兒已經是後半夜,急診中心徹底安靜下來,幾乎沒有人了,顧嘉南和兩人一塊兒走到那個遍布血腳印的走廊,醫院應該已經找人處理了,地上的血腳印暫時不見了,但是牆壁和天花板上的暫時還沒有動,隻是門口拉了線放了個牌子不讓人進入走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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