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6日,也就是事發當天的下午開始,隨著失蹤人數和受害者學生身份的全麵澄清,全韓國社會都感覺到了如山的壓力,進而受到了嚴重的波及:


    演藝界全線暫停了活動,娛樂市場基本一刀切;軍隊也停止了正在進行的軍事演習和所有對外交流活動;經濟方麵,所有市場營銷活動都被取消,服務業更是遭遇到了冷凍,其中旅遊業完全陷入到了拋錨狀態;政治方麵,原本正在進行中的地方選舉也全線暫停;文教方麵,全國的學校都被下達了緊急通知,傳統的修學旅行全部取消,已經在途的也被要求全部返校……


    而迴到事故本身上麵,事情的每一步發展也都被韓國民眾詳細無誤的關注著:


    16日晚,在家屬的強烈要求下,海警組織了一次救援行動,但很快就被漲潮所中止;


    17日上午,水上救援基本上已經沒有了希望,於是政府開始向全國招募潛水誌願者,並得到了非常積極的迴複,甚至有人帶著自製的小型潛水鍾過來懇求加入救援;


    17日下午,韓國總統樸女士親自前往了事發地點;


    18日白天,一名還有生命跡象的乘客被找到,但是醫療手段卻已經無能為力,考慮到在這之前那些跟外界有聯絡的艙內手機也早早的陷入到了沉寂,這基本上意味著黃金救援時間已經失去效力;


    18日傍晚,之前被救援成功卻又失蹤的檀園高中帶隊老師薑某被發現上吊自殺,死前留下的遺書深切表達了內疚之情,並直言希望把骨灰撒在事發海域借以贖罪;


    19日,在意識到救援行動往後隻能是盡人事了以後,或許是真的憤怒,或許是另有所圖,總之,《中央日報》對著政府開了頭炮,他們曆數救援活動中政府和執政黨的種種荒謬與無能,直言要求總理下台,而又因為這些大多是人盡皆知的實錘,再加上舉國悲慟,所以輿論攻擊的效果非常明顯。


    22日,麵對著幾乎全社會的指責,韓國總理鄭烘原公開承認救援不力,並對遇難者家屬和全社會民眾鞠躬道歉。


    23日上午,也是大多數遇難者的頭七,韓國政府終於發布了算是一份比較正式和準確的傷亡與救援報告,162人遇難,140人失蹤,這其中絕大多數正是檀園高中修學旅行中的學生……


    就這樣,一直到了23晚上,借著頭七的這個概念,以歌謠界、時尚界、電視台為主體,韓國娛樂圈以藝人權利互助委員會的名義舉辦了一次全麵的慈善祈福晚會以募集善款,地點則選在了蠶室室內體育館……當然,祈福和善款其實隻是一個次要目的,主要還是要借此機會恢複正常的商業化娛樂活動。


    不然呢,總不能就這麽一直拖下去吧?七天已經是傷筋動骨而且是史無前例了。實際上,電影那邊早在事發後第三天就借著電影振興委員會的行政命令,恢複正常的商業活動了。


    不過,雖然是另有所圖,但這個活動本身還是比較嚴肅的,所以不僅是藝人們選擇了盡量到場,金鍾銘、李秀滿、楊賢碩這樣的各大公司老板,然後各大電視台台長,這些圈內的實權大佬級的人物,也幾乎全都選擇了出席。


    而且,作為官方代表,文化體育觀光部也派出了曾經擔任過kbs台長的現任第一副部長李炳淳前來站台,甚至韓國的幾個主要的宗教派別也都派出了相當分量的神職人員,過來協助委員會搞這個祈福活動……正如金英敏那些人想的那樣,出了這種事情,誰還有心思追究什麽支持同性戀的破事?


    “出什麽事了,誰跟誰發生衝突了不成?”話說,來的稍遲一點的樸振英剛在指定座位處坐下,就覺得渾身寒毛都立了起來,因為他發現嘉賓席上滿滿騰騰的,可每個人卻都神色肅穆且毫無交流,氣氛完全凝結到了冰點。


    “沒出事情。”旁邊的楊賢碩用力壓低了一下自己的帽子,然後努力壓低聲音答道。“不過這才是最嚇人的,所有人都沒交流,也不敢輕易交流,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還不如誰跟誰鬧一場呢!”


    樸振英這下子心裏更慌了:“照這麽說,今天不會出事吧?”


    “出事也沒轍!”楊賢碩微微搖頭,露出了帽子下麵那標誌性的菊花臉。“三百個學生都沒了,出什麽事不都正常?”


    樸振英登時無言以對,但是等了一會後他忽然又想起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捐款怎麽說,還是之前的安排嗎,沒大的變動吧?”


    “應該沒有。”楊菊花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後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最起碼我沒聽說誰要改。而且再說了,委員會那邊定的方案很對頭的,出道時間不長和經濟困難的idol不建議獨立捐款,然後有能力的idol建議每人一千萬韓元為限。至於出道已久或者收入很高的大牌藝人以及企業家,建議每人不要超過一億韓元,以免給財政困難的企業經營者造成困擾……各方各麵都考慮到了!”


    “話是這麽說了,可我就怕哪裏會出問題,到時候被人嫌棄。”樸振英忍不住打斷了對方。“你不知道現在民意的洶湧……”


    “我怎麽可能不知道?”楊賢碩無語至極,而且因為入場的人越來越多,借著周圍的嘈雜聲他的嗓門也跟著提了上來。“隻不過應該不會在方麵出岔子而已。且不說捐多了也會被同行嫌棄,關鍵是私人善款這種東西在韓國向來不是什麽主流的東西,一億韓元或者一千萬韓元就已經足夠讓公眾滿意了……而且還有一條,這又不是什麽自然災害還有災後重建這個說法,捐款本身對受害者家庭意義不大的。捐再多的錢有什麽用?給喪葬費嗎?沒意義的!公眾和媒體也都懂得!這次主要還是要接著祈福的名義重開娛樂市場,善款是一種附帶品,與其考慮這個,還不如待會哀悼的時候認真一點!”


    “也是。”樸振英稍一思索就信了對方的話……因為甭管如何,對方有一句話是說對了,那就是現在這個狀況,善款再多也沒意義的,根本就沒有用的到的地方,甚至這次給紅十字會捐款,聽說也不過是為了給去幫忙的民間潛水員們買點補品而已。


    不過,明白歸明白,樸振英還是被周圍的氣氛給弄的心煩意亂、坐立不安,所以在繼續熬了幾分鍾後,性格跳脫的他實在是忍不下去,終於還是暫且起身離開,往idol們的坐席那邊找人去了。


    而就在樸振英離去後不久,嘉賓席的核心區,大概是因為入場的人越來越多,這裏終於也開始有了一些波瀾,有人已經開始交頭接耳了起來,還有人漸漸的開始公開的討論了起來……看的出來,剛才那種壓抑的氣氛完全是大家自發且一致的謹慎導致的,並不是誰跟誰想要刻意鬧事。


    就這樣,當緊繃的氣氛稍微鬆懈下來以後,作為文化體育觀光部的副部長,也是這裏官方身份最高的一位,坐在嘉賓席中間位置李炳淳自然會被‘老朋友們’要求說一些‘內幕消息’……所以很快的,這裏就成為了李炳淳的個人演講區。


    “輪船是上午8點鍾之前開始出現傾覆跡象的。”李炳淳緊鎖眉頭,一副頗為無奈和惋惜的樣子,而他的主要聽眾全都集中在身後一排,至於這位前kbs電視台台長身旁的兩個大人物,一個金鍾銘一個李秀滿,全都麵無表情的盯著前方空無一物的舞台,似乎根本就沒有聽什麽‘內幕消息’的心思。


    “當時那個船長通過廣播發了指令,說是要學生們留在艙內,不要隨意走動。”


    “然後的一多小時裏,不少孩子都在和自己的父母、朋友打電話,發kakao訊息之類的,大多數家長的反應也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要孩子‘聽船長的話’。”


    “可實際上,那個船長根本就是個蠢貨,非但沒有能夠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浪費了大量的時間,等到他意識到麻煩大了,向海警發出訊號時,已經是上午9點的事情了。而且他還沒忘記繼續向船內廣播,要孩子們留在艙內……”


    “隨後的事情大家應該都知道了,總統接到消息後當時就發表了電視講話,然後海警立即出動,媒體也開始關注……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除了直升機以外,真正有救援能力的海警船、漁船到達事發地點時已經是9點40分了,可輪船發生徹底傾覆的時間點是9點31分。”


    “先是發生側翻,進而傾覆,而後船尾下浸、船首上揚,隨後逐漸下沉,直至船頭底部的球鼻艏完全消失,90%以上船體完全傾斜進水。這個過程,肉眼看起來很緩慢,但實際上卻非常之迅速。更恐怖的是,這是一個質量達到七千噸的鋼鐵巨獸,所以這個過程根本就是不可逆的。先行趕到的海警直升機毫無辦法,隻能在空中幹看著而已。”


    “你們不知道,海警那邊也很無奈,等到他們和周圍的漁船趕過去以後,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把那些之前因為‘不聽話’而選擇離開艙室私自逃生的人給撈上來……其中就包括了那個船長和大部分船員,他們不但早早的穿好了救生衣,而且在船隻徹底傾覆時也沒有去通知艙內的學生,以至於絕大多數‘聽話’的學生,累計近三百人,完全喪失了最後一次真正的逃生機會。”


    “所以說,那個船長,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殺人犯!”


    “你們看著吧,政府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


    “換句話說。”就在李炳淳滔滔不絕的時候,一旁一直麵無表情的李秀滿忽然開了口。“李部長是覺得,這次沉船事故,三百條人命,責任全都在那個船長身上了?”


    李炳淳怔了一下,然後馬上搖頭:“我沒這麽說!但是不可否認,這個船長是法律層麵上的第一責任人,他必須要付出代價!實際上,從法律上來講,我們也隻能追究這些人。”


    “可這是不夠的!”說話時,李秀滿依舊麵無表情的看著前方空蕩蕩的舞台,絲毫沒有扭頭去看對話人臉的意思。“不說學生這個特質,隻說三百條人命,一個船長幾個船員真的能擔起三百條人命的責任來?李部長,你知道命這種東西對於他的家人而言有多大的意義嗎?你這位侃侃而談的政府要員真的能理解那些失去至親的家長們的想法嗎?”


    “我隻能說,對那些家長,我是感同身受的。”在周圍人詭異的沉默中,李炳淳隻能硬著頭皮作答。


    “你怎麽可能感同身受?”李秀滿的臉上終於多了一絲生動的表情,而且那很明顯是嘲諷。“人家明知道隔著一層鐵皮的親骨肉還活著,卻隻能幹坐在海堤上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等著至親去死……你說你怎麽可能感同身受?你又沒有至親要死了!”


    李炳淳麵色早早的就已經鐵青,卻偏偏又無言以對。


    “好了。”就在這時,另一邊的金鍾銘也忽然歎了口氣。“大家心裏都不好受,這個時候沒必要說這些沒意義的話……”


    “你覺得我的話沒道理?”李秀滿今天像是炸了刺一樣,懟完一個在kbs電視台有著巨大影響力的文化部副部長以後,竟然又開始懟起了金鍾銘。


    “恰恰相反。”金鍾銘毫不示弱的扭頭對了上去。“我覺得兩位說的都很有道理,隻是我覺得兩位說的又都沒意義而已,這不矛盾……有問題?”


    李秀滿和金鍾銘隔著一個李炳淳對視了一陣子,但終於還是前者冷哼了一聲,率先撤去了對峙的架勢。


    “李部長,那個船長是個該千刀萬剮的,這點我相信沒人會否認。”看到李秀滿示弱,金鍾銘這才不慌不忙的盯住了另一個當事人。“法律層麵上他和那群船員還有所屬的船務公司是僅有的一些責任人,我也不否認,最起碼我個人不否認……”


    話到這裏,那邊的李秀滿又是一聲冷哼,儼然是對這種說法萬分不滿。


    不過金鍾銘根本沒理他,而是在周圍一大群娛樂圈以及一些宗教界的核心人物的注目下繼續向李炳淳闡述自己的看法:“但是李部長你得明白,法律層麵上的責任也僅僅就是法律層麵上的責任,你說了這麽多,真以為能讓大家無視掉這個事故中的行政責任?!而且真要追究責任,總理一旦率領內閣總辭職,你覺得你一個副部長有什麽資格在這個問題上獨善其身?”


    李炳淳麵色蒼白,欲言又止。


    “那好,咱們不說你的私心,就說行政責任這四個字,事發當天的中午十一點,公開對剛剛趕到現場的家長們說全員獲救的,是不是韓國安全本部的人?掩耳盜鈴也好,現場指揮體係混亂也好,你們那群官僚,到底知不知道這種錯誤的信息會給家長帶來多大的心理傷害?而且這種死傷人數的訊息是不是一直都模糊不定?”


    “到了晚上,告訴收到孩子訊息的家長說會下水、會下水,結果因為青瓦台的電話卻中斷掉民間潛水員的營救會議,最後跑去吃麵的,是不是海警廳的人?”


    “人家自己帶著潛水鍾跑過來救人,因為害怕擔上責任而下命令去攔著的,是不是你們這些政府中樞的官員?”


    話到這裏,金鍾銘忽然有些泄氣,因為他猛地反應了過來,這種料是說不完的。


    實際上,在他迴想起的記憶片段裏,韓國各級政府各個部門似乎一直都在用荒誕到可笑的方式來刺激著遇難者家屬和整個韓國社會……比如說這裏麵有這麽一件事,到了大概是2016年的時候吧,很多受害孩子的家庭竟然接到了孩子的兵役通知書!


    是,沒錯,算算年紀這些中學生也該成年了,去服兵役也是他們的義務,可前提卻是他們得活著吧?!


    然而,韓國兵役廳愣是幹出了這麽一件聳人聽聞的事情,他們一口氣發了92個兵役體檢通知書,引得輿論大嘩!


    “政府也有難處。”看到金鍾銘忽然住口不言了,李炳淳這才無奈的插了句嘴。


    “大家都是成年人,誰不知道政府的難處?”金鍾銘搖搖頭,原本準備偃旗息鼓的他愈發沒好氣了起來。“無外乎就是上上下下都不想擔責任,多做多錯,少做少錯,所以一起和稀泥罷了!這個道理,是我不懂還是李秀滿會長不懂?可你想過沒有,既然我們都懂,為什麽還是對政府滿肚子的怒氣?甚至不惜逮住你一個跟救援沒什麽關係的文化部的官員就直接開噴?”


    李炳淳欲言又止。


    “我來告訴你吧,兩個緣故。”金鍾銘無奈的盯著對方說道。“一個是你們太過分了,整個救援過程中基本上相當於透明的,以至於所有人都覺的這個政府的作用已經低到了說不定不存在會更好的地步!另外一個,就像李秀滿會長說的那樣,事情太大了,三百個學生的命太重了,僅僅是一個船長幾個船員是不夠的,需要有人繼續站出來交代,法律責任不夠就得行政責任繼續填上去,不然家長也好,全社會也好,都不會同意的!所以說李部長,你自己問問自己,你的那些話是不是有道理卻沒意義?”


    這下子,李炳淳幹脆的閉上了嘴,再沒有開口的意思。


    “李會長。”搞定李炳淳以後,金鍾銘又把目標對準了李秀滿。


    “什麽?”李秀滿毫不示弱。“你是想說我的話,也是有道理沒意義?”


    “是!”金鍾銘肯定的應道。“既然你明白,那就沒必要再說了。”


    “為什麽不說?”李秀滿冷笑一聲。“沒意義的話就不能說嗎?是,我知道,追究行政責任這種事情輪不到我來追究,我嘴上罵的再痛快也沒什麽實際效果……可沒效果就不準我罵了嗎?你剛才不是罵的挺舒坦的嗎?為什麽我不行?”


    “會給你帶來麻煩的。”金鍾銘懇切而且毫無顧忌的答道。“我罵幾句無妨的,有些人不敢也不會找我麻煩,但你這樣的話,說不定有人會找你和你們公司麻煩的。”


    “我不在乎。”李秀滿冷眼應道。“能讓我舒坦一點的話,想找麻煩就來找好了!李部長,是你要找我麻煩嗎?”


    麵對這種赤裸裸的挑釁,以及明顯有些失控的情緒,坐在二人中間的李炳淳幹脆直接合上了眼皮,閉口不言,而金鍾銘也無可奈何了起來,至於周圍的人,則忍不住麵麵相覷,乃至於交頭接耳,甚至於四下走動了起來。


    晚會的前半部分沒什麽好說的,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這上麵,幾個節目的選擇也都很嚴肅,藝人們也不敢多發揮,更多的是幾個mc的煽情……而後,當時間進行到某一節點時,真正的戲肉,也是最能吸引目光成為話題的環節到來了。


    終於要捐錢了!


    其實,對於捐款這種東西而言,韓國人的態度是顯得很矛盾的,他們既小氣又大方,既看重又輕視,既現實又浮誇,有的地方豁達的讓人很佩服,有的地方又精細的讓人莫名其妙……如果非要大致區分一下的話,那大概就得拿集體主義和個人主義來做個區分了。


    其中,在集體主義氛圍或者集體主義概念中,他們會很大方且不求任何名譽,有時候甚至會有人把捐款做慈善當做一種理所當然的生活必需品。


    比如說在這種意識下,有不少高收入群體會很自然的把月收入的一部分按比例交給教會,還有一些信不過教會的人則會選擇把錢捐給美麗銀行這種大規模ngo組織。而且但凡是個有點規模的公司,都會有專門的慈善部門,或是對接教育口,或是對接環境口,然後還每年組織員工參與集體慈善活動並且出手大方!


    而在個人主義氛圍中,他們的捐款就反過來顯得很小氣而且現實了,藝人粉絲幫著捐幾袋大米也會上新聞,堂堂sk會長崔泰源一次捐了兩億韓元,還專門有《東亞日報》這種報紙進行點名稱讚,也是讓人暈暈乎乎的。


    當然了,這個問題是個大議題,真討論下去就沒完了……那麽迴到眼前,這次捐款明顯屬於後者,也就是純粹個人的捐款,再加上善款本身意義不大,所以數字應該會很小很現實。而考慮到韓國人的對於私人捐款的認可和尊重程度,恐怕還會很敏感。


    實際上,為了預防這個,委員會在之前就大致的跟此行的藝人以及娛樂圈的企業家們大致的通了個氣,定了一千萬和一億韓元兩個很合適的標準線。


    就這樣,隨著晚會的進行,捐款活動也有條不紊的開始,最開始主動提交捐款金額的其實是幾個劇組,也就是那些馬上要繼續播放劇集的劇組,金額基本上是統一的五百萬韓元……這個數字其實非常之低,但卻也非常容易讓人理解,因為對劇組而言這個捐款的主要作用,其實就是買一張輿論上的播放許可證而已,省的到時候有多事的人說他們的劇情不合時宜,給民眾帶來傷害雲雲。


    而且再說了,以劇組的名義捐款並奠定一個底線數字,也省的到時候一些捐款數字比較低的人尷尬。


    不過,可能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太嚴重了一些,慘烈程度也確實讓人心存不忍,所以其實並不存在什麽需要兜底的捐款金額。實際上,在劇組這一波捐款提交上去以後,下麵輪到的idol們普遍性都是按照原本提醒的一千萬韓元上限進行的個人捐款,就沒有比這個還要低的數字。而且很快,在第一輪大量的一千萬韓元數額的捐款結束後,不少有所準備的idol們實在是耐不住性子,直接開始往更高的金額上麵走了。


    先是曹圭賢試探性的提交了一個2500萬的數字,隨後,大量的3000萬韓元左右的款項就不停的被提交了上來,然後從裴秀智開始,新一輪的金額普遍性達到了5000萬韓元左右。


    “你剛才專門去交代的?”楊賢碩緊鎖眉頭,有些不解的盯住了身旁的樸振英。


    “不是!”樸振英趕緊搖頭。“不過秀智他們也確實跟我提了這個事情。從我的角度來講,這種事情也沒法攔著啊?”


    “可為什麽呢,他們怎麽會這麽積極?”楊賢碩顯得有些緊張了起來。


    “聽他們的意思……”樸猩猩話說到一半就被周圍的驚唿聲給打斷了,原來台上已經開始出現了以組合名義提交的一億韓元級別的捐款,赫然是apink,而這也意味著僅僅是idol這邊就必然會出現一大票一億韓元級別的捐款。


    看到這一幕,樸猩猩微微歎了口氣,然後才繼續解釋道:“我也問了他們,他們的的意思應該是覺得事情太過於慘烈,總該做點什麽,可除了捐款他們又根本不知道能做什麽,那既然如此,不如多捐點錢求個心安……主要還是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太糟糕了!”


    “還是事故太慘烈的緣故。”楊賢碩麵色微微發白,卻是緊緊捏住了自己手裏早就寫好的捐款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將寫好了金額與自己名字的這張卡片收過去,然後按照金額排序給公布出來。


    “數字是不是有點超出限度了?”嘉賓席的正中間,李炳淳也有些被這種氣氛給嚇到了,這種捐款熱度著實有些高了些。


    “不止!”搭話的不是金鍾銘也不是李秀滿,而是坐在後一排的sbs本部長金永燮。“好多原本應該成為捐款主力的藝人根本就沒捐款。”


    “什麽意思?”李炳淳轉迴頭去,對對方這種沒頭沒腦的說法完全是一頭霧水。“你是說他們待會還會再往上提?再往上提的話不是讓演員那邊和這邊的老板們難堪嗎?”


    “那倒不至於。”金永燮微微搖了下頭。“我的意思是……這裏麵很多藝人應該是對這個一億韓元的數字界限很不滿意,但也知道這種界限是有道理的,所以他們應該是放棄了這次晚會,提前就通過自己的渠道匿名或者半匿名的捐了更大的數字,不然不會在這裏這麽坦然幹坐著的。”


    李炳淳的目光從藝人那邊掃視了一圈,果然看到了不少平素裏名聲很好也不缺錢但卻一直沒動靜的人,然後頗為認可的點了點頭。不過,與此同時,他的心情卻怎麽樣都提振不起來……無他,說這些藝人是文化界人士也好,把他們當普通民眾來看也罷,當他們對一件其實並沒有太大意義的捐款如此熱情時,那隻能說明兩件事情,一個是他們對這個事故確實是群情激奮,另一個則是他們根本無處宣泄。


    而作為一個傳統官僚,李炳淳是很畏懼民眾有這種心理的,因為這意味著一個不好情況就會失控。


    捐款轉到了演員和資深藝人這裏,說實話,前麵idol們直接把金額抬到了一億韓元,而後麵又有一群老板們劃出了一億韓元的界限……那還能樣呢?


    於是從薑虎東到宋承憲,從tiger-jk到車勝元,一水的一億韓元,倒也幹脆利索,讓人省心了。


    就這樣,一番折騰以後,募捐活動總算是來到了主嘉賓席這裏了,甫一開始,很多雖然打著企業家名號卻實在是囊中羞澀的人趕緊如釋重負的把早就寫好的一億韓元與自己名字的卡片交給了禮儀小姐。但也有不少人猶猶豫豫,似乎是想多幹點什麽。


    果然!隨著台上的數字累加到近五十億韓元左右的時候,忽然有一個捐款跳出了一億韓元,這條之前得到了大家默認的隱性上限。


    “jyp公司社長,樸振英先生,三億韓元!”


    全場掌聲熱烈,嘉賓席這裏還有不少人扭頭行了注目禮。


    “咳!”當樸振英感覺自己身上的目光消散以後,這才有些尷尬的朝身旁的楊賢碩解釋了一下。“孩子們都這麽熱情,我們當老板的也不好丟了他們的臉。”


    “不用解釋的。”楊賢碩很坦然的點了下頭。“我能理解。”


    樸振英當即訕訕。


    其實,這就是樸振英不夠成熟了,人家楊菊花當然能夠理解,因為就在掌聲平複下去以後,台上來自於kbs電視台九點新聞的主持人馬上又公布出了一個的捐款高度:


    “下一位,yg公司社長,楊賢碩先生,五億韓元!現在善款的累計金額已經達到了58億韓元……說不定,今天晚上會有一個足以讓我們感到驕傲的善款總額出現!”


    體育場內的觀眾自然是掌聲雷動。


    楊賢碩麵色坦然的迎上了一旁愣神的樸猩猩:“主要是gd這孩子之前很早就匿名捐了3億,孩子們都這麽熱情,我們當老板的也不好丟了他們的臉……再說了,這不是還有金鍾銘在壓軸嗎?我怕捐的少了,到時候會成為笑話。”


    樸振英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了笑。


    “隻剩下最後一張捐款單了,這也是後台工作人員挑揀出來的最大一份個人單項捐款。”主持人雙手捧著一張捐款卡片,一邊解釋一邊微微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表情,但旋即就隱藏了起來。“讓我們盡情期待……”


    台下不少人也都麵色古怪起來。


    怎麽會是最後一份?最起碼金鍾銘和李秀滿這兩個名字都還沒有出現吧?這兩位應該都是壓軸級別的人物吧?而且倆人明明坐的很近……


    “s.m公司會長,李秀滿先生。”台上的mc雖然也是滿肚子不解,但他職責所在,卻也沒時間想太多,直接就打開卡片念了出來。“十億韓元!”


    台下驚唿聲四起,然而不等下麵的人反應過來,mc又補充了一個概念:“這次善款籌集活動中,李秀滿會長和s.m公司的藝人們,累計貢獻了所有善款總額的50%以上,請讓我們真誠的對他們表示感謝……”


    這個實在沒得黑,從李秀滿的個人捐款數額到整個公司的貢獻著實讓人佩服,於是乎,一時間幾乎是全場起立,楊賢碩和樸振英也隻能麵麵相覷,然後並肩站了起來。


    不過,就在眾人起立鼓掌,晚會進入到最高潮時,有不少人看的真真切切……原本應該是這場晚會真正核心人物的金鍾銘竟然麵無表情的站起身來,收緊了一下外套,然後徑直沿著嘉賓通道走了出去。而李秀滿瞥了一眼對方,也沒有多做理會,隻是麵色嚴峻的繼續鼓掌而已。


    此情此景,使得不少人借著掌聲再度竊竊私語了起來。


    “應該是早就有大筆的匿名捐款吧,所以一開始就沒有捐款的想法?”


    “反正這位沒理由小氣的,也不是小氣的人啊?”


    “不一定是那種小氣,說不定人家是在跟李秀滿會長置氣呢,他們倆不是坐的很近嗎?應該能看到對方的金額吧?”


    “還真有可能,被李會長這種出風頭的動作給氣到了,然後一氣之下不捐了……”


    “不至於這麽沒氣度吧?”


    “你看他的臉色!”


    “李秀滿會長也有些不智吧?得罪了這麽多人,就不怕槍打出頭鳥。”


    “就算是槍打出頭鳥,也輪不到今天在場的人來當獵人吧?”


    這些話,對於正在通道中往外走的金鍾銘而言自然是一無所知,而且就算是他聽到了估計也不會有任何反應的。


    但是,有的人天生就很敏感。


    “oppa!”


    一聲熟悉卻又略顯小心的喊聲讓金鍾銘停住了腳步,迴過頭來一看,還真是個挺意外的人。


    “泰妍啊。”金鍾銘微微皺眉。“你怎麽也跑出來了?”


    由於之前上過舞台的緣故,泰妍此時還穿著一件暗金色的舞台裝,所以此時隻能很小心的拎著裙子碎步跑過來:“oppa,我有……”


    “有話要說?”


    “嗯。”


    “那就說吧。”金鍾銘背身站在燈光黯淡的通道裏,讓來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麵色。


    “是關於李秀滿老師的。”泰妍小心的解釋道。“其實,老師這麽做是有原因的……”


    “我大致能夠理解。”金鍾銘語氣平淡的答道。“之前我們有爭論過的。所以不止是他,大家今天的熱情我都能理解。”


    泰妍微微點了點頭:“不過,李秀滿老師的情況更加特殊一點。”


    “是嗎?”


    “師母最近身體惡化的很嚴重。”泰妍小聲的解釋道。“而且很迅速,癌症這種病……他應該也是對那些家長感同身受吧!至親的生命隨時可能消散,自己卻根本無能為力,所以才會有這種強烈的情緒……”


    通道盡頭的體育館中,掌聲終於消散了,而昏暗中,金鍾銘沉默了好一陣子才開了口:“……原來如此,這樣一來的話,我就更能理解他了。”


    泰妍欲言又止。


    “怎麽了?”金鍾銘察覺到了一絲什麽。“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沒什麽。”泰妍低聲答道。“我原本以為oppa是在生老師的氣,可是現在看來……我也說不清楚。”


    “我沒在生他的氣。”金鍾銘搖搖頭。“我隻是覺得這樣沒意義……他捐個10億韓元,我再出錢湊出個100億韓元……那又有什麽用呢?真的能救出一條人命來嗎?都已經7天了,你真覺得現在救援和捐款有什麽作用嗎?”


    “可是,大家也沒別的什麽可以做吧?”


    “是,所以我才說自己根本沒生氣。”金鍾銘冷靜的答道。“雖然不是很清楚李會長他夫人的事情,但我也早就知道大家也隻能如此。”


    “但是我真的也能感覺到oppa你還在生氣啊?”泰妍有些焦急和不解了起來。


    “我那是在氣自己!”金鍾銘忽然而然的答道。“和你們不一樣,和你們的李秀滿老師也不一樣,我是真的覺得自己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為自己也好,為遇難者也好,為了良心也好,為野心也好……真的是可以去做也能一些事情的。隻是,隻是一直到現在了,我都還沒有一點頭緒……這讓我挺慚愧也挺憤怒的。”


    “原來如此。”泰妍恍然應道。


    這話說完,兩人一時間相對無言,倒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不過,這種沉默沒持續多久,因為隨著通道那頭晚會善款環節的結束,已經有不少人開始退場了,兩人都已經聽到了通道盡頭傳來的對話聲與腳步聲。


    “我得迴去好好想想轍,想想自己能做什麽,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麽算了。”說著,金鍾銘點點頭,直接轉身離開了。


    泰妍提著裙子,依舊無話。


    ps:還有書友群457160898,大家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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