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結束了,金鍾銘也迴到了韓國。


    然而,他雖然大概的知道韓國社會保守力量的強大,但真的直麵上去以後,卻發現自己依然有些低估了這股力量。


    其實吧,平心而論,金鍾銘之前對於保守力量的的概念本身就有些盲人摸象的感覺。這是因為一直以來,他所打交道的保守陣營其實都隻是政治層麵上的保守陣營,也就是樸大媽那群人,對於社會層麵上的保守二字著實有些誤解和霧裏看花隔一層的味道。


    而政治上的保守派,說白了,其實更多的是一種籠統的概念,主要是因為支持者是保守主義人者多一些的緣故才有這種概念,稱之為右派、偏右派集合體說不定才更合適一些。


    舉例而言,就好像潘基文,這位聯合國秘書長大概是因為身上這個職務的緣故,所以無論走在哪裏,都對同性戀持一種標準的支持態度,而在韓國國內的政治層麵上呢,他卻是大媽父親時期起勢的人物,屬於韓國保守政治陣營的定海神針級人物。


    這種人的存在,無疑給金鍾銘帶來了一些誤解,使他認為所謂保守陣營是一個鬆散的,可以分而化之的群體,所謂保守派,也就是那麽一迴事。


    可實際上呢?實際上,韓國社會層麵上的保守陣營根本不能跟政治陣營畫什麽等號,後者隻是前者在政治層麵上的代言人而已,而前者的影響力之廣是很驚人的,是牽扯到整個社會所有層麵的。而且,在麵對一些觸碰了他們底線的問題時,這個說不清道不明卻又普遍性存在的群體的團結性和執行力更是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實際上,剛一迴到韓國,僅僅是第一波攻擊,金鍾銘就直麵了傳媒中的《朝鮮日報》,文化界和學界中的保守人士,以及,幾乎所有的宗教人士……


    最後一條尤其令人驚恐!


    要知道,據金鍾銘所知,韓國天主教在政治層麵上可是跟文在寅這群進步人士是實際上的同盟關係,而新教則跟大媽這邊關係不賴,曹溪宗的和尚則有些關起門來悶聲放高利貸發財的感覺,天道教那群瘋子更是低調到讓人不知道他們要幹嗎。但是,這些人無論是在政治上持何種立場,在宗教革新上麵進步與否,在麵對著同性戀這個問題上時的立場卻完全一致!而這個時候金鍾銘才反應了過來,大概除了飛天麵條教,可能任何宗教在整個社會層麵上都是保守主義者天然的基本盤。


    相比較而言,金鍾銘原本警惕著的政治層麵上的壓力,反倒顯得不值一提了……不過,這並不值得興奮,因為僅僅是民間團體和宗教人士,還有各種輿論的壓力就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


    自(和諧)焚的當然沒有,金鍾銘又不是什麽政治領袖,他去參加個同性婚禮不至於改天換地,當然也不至於那樣!


    澆自己一頭屎,然後去找他索吻的更不存在,畢竟這些極端的宗教人士恨的又不是金鍾銘這個人,真要是見到了張敏雅和柳賢恩說不定還真有這麽一出!


    但是,從夏威夷迴來以後,保守媒體上的批評聲,各種ngo團體對cube公司的質疑聲,就從來沒有斷過……這個大致套路就是說你們的idol是要給社會做表率的,現在你們在這種問題上立場不清,會不會帶壞小孩子啊?


    然後媒體放炮,ngo組織身體力行,甚至還有到公司門口舉牌子的,搞得人心煩意亂。


    這裏值得一提的是,偏偏還真有一個腦殘的tara瓜粉指著婚禮上流傳出來的照片,說什麽我們孝敏和恩靜就是真愛,將來也一定會走這條路的,如何如何的……給公司惹了一屁股的麻煩。


    而另一個套路雖然不是明麵上的,但卻顯得更加直接和強勢,很多跟宗教有牽扯的教育機構、ngo組織竟然直接選擇和藝人權利互助委員會這裏斷了交流。


    這就很尷尬了,對不對?ngo組織嘛,本身就不是政府背書的,靠的就是花花轎子人抬人,你這麽不個麵子豈不是要斷了我們的根?所以到最後,金鍾銘不得不捏著鼻子跟青瓦台那裏打了聲招唿,靠著最不想沾染的一層關係讓官方出麵給委員會定了些名分……當然了,這番作為固然是穩定了局勢,卻又惹得不少左翼政治人士的不滿了。


    隻不過怎麽說呢,事情來到這份上,金鍾銘已經有些焦頭爛額了,拆東牆補西牆隻求熬過這一波,哪裏還顧得上這些?


    然而,煩心的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到了四月中旬的一天,他竟然又挨上了一件讓人無奈甚至極的事情——西卡竟然在她生日到來之前,搞得一個以自己為主角的‘聯合藝術展’!


    你沒看錯,就是鄭秀妍的聯合藝術展!她拿出不少據說是真的出於她自己之手的作品,然後和十幾位藝術家的作品一起,搞了一次聯合藝術展!


    這件事情在krystal看來,簡直是比張敏雅和柳賢恩二人那有實無名的婚禮更驚悚的事情,而伍德去參加這個藝術展,簡直是比參加那個婚禮犯下的錯誤還大!


    不過,鄭二毛不知道的是,金鍾銘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隻不過這一次他真的是被西卡逼到了角落裏,然後不得不去罷了。


    話說,韓國的個人藝術展其實是一種很普遍的玩意,新沙洞林蔭路那裏每天都有,舉辦者從醫生、律師、退休高級公務員,到企業家的老婆、企業家的女兒、企業家的妹妹……反正是隻要你有錢租的起場地,請得起嘉賓,出得起免費門票,那基本上就可以煎餅果子來一套的感覺。


    而具體說到娛樂圈和藝人呢?其實還是這類東西的主要參與者呢。


    具惠善就搞過個人展,gd甚至專門搞過跨國巡展,張東健當年最火的時候也玩過,甚至說mbc還為《大長今》和《無限挑戰》製作過博物館!


    當然了,大哥不說二哥,金鍾銘最近也幹過類似的事情,不過可能會顯得比較高端一點而已。比如說在得到消息的前一天,大概是為了平複一下最近有些不怎麽樣的形象,他就以首爾大名譽教授的名義外加大量的現金紅包,搞了一次大規模的日韓魯迅文藝研究會來安撫韓國文化界的保守派人士……不要笑,在日韓兩國,所謂‘魯藝’是堪比‘紅學’的存在,李滄東就是韓國文藝界的個中好手,而且這一次,金鍾銘還真是靠李滄東幫忙才搞定的這件事情。


    但是,種種這些並不是金鍾銘參加這場個人藝術展的原因,他之所以跑過來其實是害怕藝術展在他不在場的情況下暴走。


    要知道,有錢了玩玩所謂的藝術倒也罷了,可對於藝術,韓國很多真正的有錢人還有著另一種常規操作。那就是為了避稅,或者是為了讓繼承人平穩繼承家產,很多財閥家族通常會大量收藏具有真正價值的藝術品,然後組建私人博物館。而這種博物館呢,一般是交給財閥掌門人信得過的女眷來運作的。那麽對於西卡而言,這個時候搞什麽個人藝術展,就有很大的可能性給人帶來不好的聯想。


    所以說,金鍾銘頂著krystal鄙視的目光專門過來這一趟,其實隻是為了告訴所有人這是鄭秀妍自己搞的破事,跟他沒關係。


    可是不得不說,病中的老虎也比小貓有力量,所以這天一大早,金鍾銘剛和西卡雙雙黑著臉來到現場,林蔭路的這家展覽館前廳就已經很是熱鬧了。


    “金鍾銘代表,冒昧打攪,我是韓國時尚雜誌《時尚芭莎》的副主編,聽說這次展覽還會有鄭秀妍小姐設計的高跟鞋出場?”


    “多謝前來捧場。”金鍾銘這時候也隻能硬著頭皮應付了一句了,他完全不知道這個《時尚芭莎》是幹嗎的,但是看西卡的態度,似乎應該算是韓國時尚雜誌中的佼佼者吧?


    “金鍾銘代表,我是時尚品牌mag & logan的首席設計師logan,很期待和您的合作……”


    “有機會一定。”金鍾銘依舊是什麽都不懂,而他身後的西卡則臉色微微變了變,那意思很明顯——不該是跟我合作嗎?


    “金鍾銘代表,我是三星藝術博物館的藝術副總監李……”


    “哦!”金鍾銘這下子聽懂了,他就是為這個來的。“李總監怎麽會來這裏?”


    “金鍾銘代表您說笑了,我們三星藝術博物館每年都會購入相當份額的藝術品加以收藏,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而我一個藝術副總監來到一個藝術展上,當然是想看看能不能遇到一些好作品,從而購入,當然,如果鄭秀妍小姐想收藏一些藝術品或者建立永久性博物館的話,考慮到兩家的交情,我們也願意適當的轉讓一些藏品來充實……”


    “沒有的。”金鍾銘這次過來等的就是這句話,隻見他高聲應答,語氣堅定,就連動作幅度都很大。“這個什麽藝術展就是孩子瞎胡鬧搞出來的,任何藝術價值都不存在的,不值得你們收藏,也沒有進一步深入藝術市場的意圖。”


    因為前麵半句話,西卡不滿的白了這廝一眼。


    “我明白了。”這位藝術博物館的副總監麵露恍然,儼然是真的明白了過來。“既然如此,那我就留下來純粹的欣賞一下好了……”


    “那咱們一起去看看好了。”看到周圍人都明白了自己的態度,也算是又解決了一個大麻煩,金鍾銘當即鬆了一口氣,然後順勢拉住對方,準備就此溜達一圈然後走人。


    不過,所謂的藝術展還沒進行多長時間,金鍾銘也不過剛剛聽一些藝術界人士講解了一下鄭秀妍設計的那個高跟鞋的鞋跟如何如何具有時尚感,還沒來得及聽他們講香水瓶子的藝術奧妙呢,一個不合時宜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徐賢的電話。”金鍾銘假裝有些尷尬的掏出手機,然後朝西卡解釋了一下,當然了,實際上的解釋對象是身後那群所謂的藝術名流。


    “忙內有什麽事?”西卡也是一臉的尷尬,不過她好像是真尷尬,似乎她還真的挺重視這次什麽藝術展的。


    “不知道,我出去接一下。”金鍾銘擺擺手,儼然是準備要借這個機會直接溜走。


    西卡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她大概的猜到了對方的意圖,但猶豫了一下後,終於還是沒有追出去……因為那樣無異於當眾給對方難堪。


    “優博噻優。”走出展覽館後,金鍾銘當即鬆了一口氣,但徐賢的電話也沒理由不接,實際上這隻是一個巧合,他還真的挺好奇對方這個時候打電話是為了什麽。“小賢……說話啊?”


    “那個……oppa,你看新聞了嗎?”電話那頭的徐賢似乎有些猶豫,又似乎有些慌張,而且還有些不解。


    “什麽新聞?”金鍾銘不以為然的問道。“早上的新聞和報紙都沒什麽大事吧?莫非你是指《朝鮮日報》故意掛在娛樂版的那個質疑我們cube的新聞?”


    “不是那個,是剛出的一個實時新聞。”


    “哦,那我肯定不知道了,我一早就跟著毛毛出來參加她的個人藝術展了……有什麽話你直說好了。”


    “是這樣的,出了一個海難事故。”徐賢終於也把話題給攤開了。“據說是載滿了學生的遊輪傾覆……”


    “死了多少人?!”不知道怎麽迴事,雖然四月春暖花開,金鍾銘卻猛地打了個激靈。


    “不用擔心。”徐賢趕緊安慰道。“kbs雖然有緊急報道,但是新聞上卻說上麵的遊客和學生都已經全員獲救了……應該隻是船沉了。”


    金鍾銘這才鬆了一口氣,但心跳聲依舊清晰可聞:“你嚇死我了……然後呢?”


    “主要是出事的地點。”徐賢這才繼續說道。“oppa你還記得帶我去珍島郡看《鳴梁》片場的事情嗎?”


    “哎。”不知道怎麽迴事,金鍾銘感覺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的開始加速了,某種隱隱約約,毫無痕跡,但卻偏偏讓人感到恐慌的東西似乎就在眼前。


    自己這是最近太忙太累以至於得病了,還是忘了什麽天大的事情?


    “迴來的路上,你要上廁所,咱們就把車停到路邊上了,結果你跳下海堤後好長時間沒迴來,差點沒把我給嚇死。”徐賢繼續敘述道。“oppa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不知道怎麽迴事,金鍾銘的聲音低沉的可怕。“我當時坐在海堤下麵,你在上麵,我們聊了好長一段時間。”


    “沒錯。”徐賢的語氣也顯得僵硬了起來。“我記得當時我問你,為什麽不迴去,你告訴我你總覺得眼前這片海域會出事……一直到今天以前,我都認為你隻是喝多了一時間沒力氣爬上海堤而已。但是……”


    “這次海難的地方就是在那兒嗎?”金鍾銘覺得自己的大腦已經無法運作了。


    “嗯。”聽著對方的語氣,徐賢也有點害怕的感覺,實際上她本來就有點慌張,所以才會打這個電話的。


    “傾覆的那條船叫什麽名字?”金鍾銘的語氣忽然又顯得急促了起來。


    “sewol號,世越號。”徐賢趕緊迴頭看了眼靜了音的電視機。“oppa?”


    金鍾銘沒有理會徐賢,他麵無表情的迅速掛斷了電話,然後就勢往身後的藝術展覽館走去。但不知道怎麽迴事,這看起來幹脆利索的動作竟然露出了一絲不協調的感覺……轉身時一個不小心,手機竟然直接摔到了地上。


    旁邊的助理想去幫他撿起來,但是金鍾銘揮手製止了對方,並自己直接彎腰撿了起來……而就在下一秒,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金鍾銘握著手機彎著腰,竟然一動不動了。


    “代表?”幾秒鍾後,察覺到不對勁的助理難免慌張。


    “扶我坐下,地上就行。”金鍾銘艱難的吩咐道。


    兩名助理趕緊上前一邊一個拉住了對方的手臂,然後依言而行。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位助理在無意間觸碰到了自家老板手背後卻愈發的緊張了起來,因為對方的手竟然是冰涼的。


    助理們慌張失措,來參加藝術展覽的嘉賓和粉絲們路過此處時也都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不久後西卡更是在一名助理的陪同下略顯恐慌的從展覽館裏跑了出來。


    但是,此時的金鍾銘扶著額頭坐在地上,卻是一丁點都不想理會周圍的情形……因為,就在剛剛,他忽然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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