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宬啊,朕念你是父皇的參兵副將,才將你調至兵府任職,如今身居京畿督守,這個差事可是非比尋常,朕希望你頭腦再靈透些,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恐怕你心中有數,今日之事朕不再追究,長兄輔政,皇弟監國,朕還要再瞧一瞧他們的忠心,今日相見之事不可令任何人知曉,自有朕為你做主!”


    “是,皇上!多謝皇上!”葛宬大汗淋漓,蘇彘的老部下甚多,如今自己督守的位置空有監國之命,還不算是安穩,聽得皇上這麽一說,立即連連叩首。


    與客棧不同,廣慈殿的焦灼氣氛令人不寒而栗。


    “罷了!”太後沉聲止住各位言語,知道再僵持下去也是枉然,“你們有的是皇上的祖公之輩,有的是皇伯叔,也是哀家的家人,體察皇上的身體力行自是人之常情,不過哀家不瞞眾位皇老,如今皇上並不在宮內,哀家已經秘密安置,防止有人投機鑽營……”


    “那就是母後的不對了!”潘王立即打斷太後之詞,“皇上何處安置,如何安置,理應通會前朝;如此說來,這宮內既無皇上,又無皇後與太子,不知母後意在獨攬朝政,還是故弄玄虛?莫非這世上本無皇後與太子,而是母後憑空說來?”


    “放肆!”太後大聲怒喝,“看來吾兒是有備而發,難不成是琢磨著以皇上不在或是無後無子為由,來廢黜皇帝麽?!”太後說著,也是發下汗來。


    “那就請母後將皇後與太子傳來,否則,兒臣便不相信此言!”潘王破釜沉舟,當庭起紂!


    深闈梧桐下,母子起幹戈,王侯將相事,一淚洗蹉跎。


    潘王逼宮,令廣慈殿劍拔弩張,眾皇親當然願意見到皇上與皇後,一副空架子,太後無法自圓其說,紛紛迷惑起來。


    “王爺,”閔丞相雙臂緊緊貼在體側,起身直視,“皇上病重,太後娘娘安置診察,自然不會出現瑕疵,也無可厚非,至於皇後與太子,皆因東土火變之故,引皇後抱怨,才遲遲不來後宮,天道自然明,微臣相信遲早有一天皇後會摒棄前嫌,攜太子入殿。”


    “皇後?太子?”潘王不屑一顧,逼問丞相,“倘若你所言屬實,那就說出個道道來給本王聽聽,哪個是皇後,哪個是太子?”


    賓王臉色一沉,做出慷慨之狀對潘王道:“王兄,此言差矣,皇後與太子自然是皇上來甄別,為何不等皇上痊愈歸來再探個究竟,今日發難廣慈殿,難不成有其他目的?”


    “哼!”潘王兇相畢露,“本王隻是順從人願不得不發,如今人心惶惶,恐難平複,唯有懇請諸位皇族先輩與母後擇一位新君,暫時履行皇上之職,如果皇上能夠安然歸來,退其位再令皇上重問九鼎!”他心裏認為,這個時日永不會到來,因為在潘王心裏皇上已經逝去。


    “潘兒果真是大智大勇啊,”老太後眼睛模糊起來,強作鎮定之下麵色慘白,“哀家明白了,你今日前來是要這個皇位啊,若是皇後與太子再有幾個月不入宮,即便皇上迴來了,也會以身無太子加以彈劾吧?到那個時候,恐怕還會治哀家妄言虛設之罪呢!”潘王被一語中的戳到痛處,咬緊牙關冷哼一聲,咄咄逼人道:“請母後裁決,當下城外督守已經步兵勤王,沒有個說法,那幾萬將士也不會答應!”


    “反了!”太後見潘王已經無可救藥,“你這個逆子,真是反了!”雙手已經不知道放在何處妥當。


    皇族親老當然擁護朝中有帝,以防異族篡權,隻要是恭旦的兒子,無論誰當皇上,自己便會永享富貴,而且城外已經聚集兵馬,頃刻之間就會勒令太後降旨,唯恐殃及自身,紛紛出言相勸,還是暫時立一位皇帝再做打算,那除了潘王還會有誰?


    賓王見狀,橫豎都是無益,立刻高聲秉道:“母後,長兄肆無忌憚,意圖篡政,逼宮奪權,起兵叛逆,兒臣要彈劾潘王!”


    太後一怔,緊盯一眼賓王,卻見他毫無膽怯之意,便瞧瞧丞相。


    閔丞相立即會意,上前一步道:“太後娘娘放心,果真有兵將衝入皇宮,微臣自當以身相阻,看誰敢從微臣身上踏過去!皇上身體有恙,皇後與太子未歸,眼下決不能另立新帝,即便皇上無法臨朝,也要尋到皇後,征詢太子之意再做打算,否則老臣與百官誓死不從……”


    “啪”一聲,潘王猛地拍案而起,怒聲喝道:“你們敢?本王早已查明,當年東土卓家莊的一場火難,早已令卓妃殯天,哪裏來的皇後,哪有什麽太子,兒臣請母後即刻下旨!”潘王也是隨後派人暗查,不過尋不到真相,隻知皇上小洞房內死去一人,那定是卓妃,終於施出殺手鐧。


    “將老夫人傳來!”太後無奈,要先印證有皇後與太子的存在,令潘王警醒。


    不刻,卓家莊老村主夫人入殿,詳細敘說了經過,證實那死去的是自己相公,絕非皇後卓姬。


    潘王眼睛一厲,若是皇後健在,太子平安,自己宮內登基卻有名不正言不順之嫌,遂計上心來,瞥一眼老婦問道:“敢問老人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村主夫人,那皇後呢?太子呢?”言下之意是太後又在故弄玄虛。


    老夫人驚恐啞然,不斷探視著眾人。


    “雅妃到──”又是傳來侍衛唿聲。


    未等宣進,雅束怒氣衝衝跑進來,剛要發作,卻一眼瞧見村主夫人。


    “雅束?”


    “老夫人!”


    兩人目瞪口呆,誰也沒想到能在皇宮見到對方。


    “不得無禮!”旁邊宮女對老夫人喝道,示意那是王妃,“這是……”


    “退下!”太後怒聲喝退宮女。


    雅束一把扶住老夫人熱淚盈眶,不斷著搖著頭,隨即狠呆呆盯向潘王怒吼著,“你在做什麽,逼問母後,意圖篡政,果真是豕犬不如!”隨後,又哀憐憐轉向太後,“母後,雅妃與皇後本是同村姐妹,自小蒙村主老夫人看護方才長大成人,這個,這個,”說著,雅束小心翼翼從袖口取出腕環遞向太後,“這就是見證,一定是皇上賜給卓妃姐姐的信物,媳妃在火難處所拾到的,當時還以為姐姐仙去,後來才知道是老村主……”


    太後忙取過翠珠腕環,顫抖著手捧著端詳,喃喃道:“不錯,這是先帝賜給涅兒的物件,上麵還有先皇名字!”


    潘王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王妃竟來對抗自己,猛地抬起手要毆打雅束,卻被賓王一把攔住,稍稍用力,他便跌坐在椅子上。


    “那又怎麽樣,皇後活著,太子活著,今日本王也要討個說法,再過半個時辰,如無懿旨發出,城外兵馬便會破門而入!”潘王嚎叫起來。


    “說法?”雅束卻以可憐的口氣譏諷起潘王,“今天就給你個說法,”她再度上前扶住老夫人,以免他跌倒,衝著眾人說道,“那日的火災,本妃已經探查清楚,便是潘王的人與響馬一同施放,意圖謀害皇上!”


    這一句話,令好幾位老皇親瞠目結舌,有的已經站立起來,怒不可遏,五王妃親口指證潘王,他即使渾身是嘴,也難以澄清。


    “胡說!你在胡說!”潘王手指雅妃破口大罵。


    太後本坐在寬椅上,仍像癱軟一樣靠住背椅,嘴唇顫抖著發不出聲,手卻抬起來直直指著潘王。


    這時,一名侍衛又跑進來稟告:“太後娘娘,文侍官求見!”


    “文侍官?”太後驚愣不止,忽見潘王神色狼狽,緩緩道,“傳!”


    大殿之內,再次走來兩位穿梭師,文圖與符柔雙雙跪地參拜:“文圖、芙兒拜見太後娘娘!”


    潘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對奸夫淫婦竟敢自己送上門來,忽地大叫:“來人,將犯賊給我拿下……”剛剛喊完,才明白過來這是廣慈殿!


    “快快起來!”太後見到文圖歸來,忽然現出希望。


    文圖起身,示意符柔。符柔跪著向前挪動一下,俯低身子繼續道:“請太後娘娘恕罪,東土郡主芙兒拜叩吾主,望娘娘萬壽無疆!”


    東土郡主?!


    大殿內又是一片嘩然!


    潘王五雷轟頂,一種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太後一頭霧水,惶然問道:“芙郡主?真王是你的王兄?”


    符柔低聲迴道:“迴太後娘娘,正是,郡主不敬,欺瞞太後,望太後責罰!”說著,掏出郡主印鑒遞給侍女,令太後觀看。


    “郡主請起!”太後把持著印鑒極為納悶,“堂堂郡主怎麽可以屈身侍女來此,快,賜坐。”


    “太後娘娘,芙兒不敢,啟稟太後娘娘,芙兒受奸人挑撥潛入後宮,起初意欲對娘娘和皇上不利,芙兒罪該萬死,故罪女不敢起身……”


    “母後!”潘王意識到大事不好,想要先斬後奏,“應立刻將東土郡主拿下問斬……”


    文圖曉得潘王是狡兔三窟,高聲道:“迴太後娘娘,東土芙郡主口中所言奸人,便是潘王爺,此人先殺東土老王,再施詭計蒙騙東土,聲稱是當今皇上,其時的太子暗殺,私自與東土溝通,意欲行刺皇上,事成之後願意以三百裏城池作為酬勞,這是潘王的密信……”


    太後接過宮女呈來的信箋,凝目瞧過去,眼睛逐漸眯起,瞳孔逐漸縮小,臉色更加慘白,大殿之內唯獨聽見太後顫抖的手弄得信紙娑娑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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