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梓蒼老的臉上布滿著仇恨與無助,皇上失蹤本就是自己的失職,此時若是太後娘娘有難,整個天下立刻就會紛亂四起,皇族不保,他帶人開始秘密探查,所到之處人人自危,凡是侍人宮女護衛有失職之察,迎來的都是老侍衛冰冷的劍鋒,頃刻間,已有五六人被斬殺!


    文圖自然知道符柔絕對清白,不敢詢問旁人,直接將她帶至侍衛府。


    “郡主,請坐下吧!”文圖心照不宣吩咐道。


    符柔例行公事般微微欠身迴道:“謝過侍衛官,卑女不敢,大人還是問吧。”


    文圖碰壁如灰,隻好打起官腔故意問道:“芙兒入宮月餘,太後娘娘便身染毒害,不知這是巧合還是……”


    符柔猛地抬頭怒視文圖,這明擺著是明知故問,若是自己下毒焉能探毒?遂冷冷答道:“文侍官若是別無他問,婢女這就去給太後娘娘熬藥去了,若是誤了時辰,解不得藥性,恐怕你小小侍官擔當不起,若是查得是芙兒所為,你再來問吧。”說罷,轉身欲離開侍衛府。


    “站住!”文圖喝住符柔,忽覺自己言吐確實不妥,又陪笑道,“芙兒姑娘等等,你是這方麵的行家裏手,聽聽本侍官分析地有無道理,我琢磨著,太後娘娘所中奇毒狠辣無比,然娘娘受染多日並非重發,可見此毒是氣味噴發所致,芙兒看對不對?”


    事關娘娘安危,符柔側著身子不看文圖淡淡答道:“應是如此,今日我聞嗅殿內,並未有此氣味,想必白日裏無人敢釋放,閣下身為侍衛官,自當巡查夜間值守之人,有無暗中施放毒氣之行。”


    文圖顯然已經進入角色,搖搖頭道:“廣慈殿戒備森嚴,侍衛們皆屬良輩,值守之時彼此均能瞧見,別說不敢,就是想做也沒機會,那裏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你說,能有何種方法夜間施毒呢?”


    符柔閉口不言,問得蹊蹺,那是侍衛官的事情。


    文圖這才發覺眼前的仍是東土郡主,又問道:“侍女們夜間可有方法進入殿內?”


    符柔搖搖頭,幾乎嘲諷般答道:“殿外宮女自然無法入內,夜間有三名侍女一起在偏殿外值守,非宣不得進入寢殿大廳,除非三人同謀,卑女想提醒侍官大人,既然是毒氣,怎麽可能存於身上,難道你不曉得每日晚間臨守,均有侍女府的姑姑搜身驗明嗎?”


    一聽符柔在譏笑自己,文圖甚是尷尬,提高嗓音問道:“難道這毒氣夜間自己會飛出來嗎?”


    “還請大人明察!”符柔反唇相譏。


    文圖見自己明顯落於下風,分明是因為一次次的誤會,緩和下口氣道:“郡主啊,不是……”


    “侍衛官大人,卑女告退!”符柔見文圖已無其他事情要問,打斷他的話,轉身離開侍衛府。


    文圖啞口無言,終究還是將符柔的事情先放一放,眼下最為竟要的是尋到兇手查明意圖,以防再度生變,緊接著敬梓也是迴府歎息,無論如何查探絕無破綻,兩人一籌莫展。


    連續兩日,敬梓與文圖茶不思飯不想,夜不能寐,不是秘查就是商討,廣慈殿投毒一事猶如死結一般,怎麽擺弄也是解不開。


    直至巳時文圖方才起來,不斷揉搓著惺忪睡眼步出侍衛府,剛剛來到廣慈殿,卻見符柔黯然立在梧桐之下涼風中,花裙搖曳,長發飄飛,儼然登月嫦娥引人遐思。


    “春夏植良草,秋冬起豐糧,遙日似笑我,為何心惶惶?”符柔低聲吟著,感歎自己毫無收獲,其聲悲涼。


    “好詩,好詩!”文圖大聲讚賞道。


    符柔嚇一跳,折身見是文圖,頭也不迴奔去殿內。


    文圖也是感歎起來,看來一時半刻解不了符柔心結,罷了,先解決了眼前要事再說,一係列惆悵令他陷入低穀,便伸出手怕打著老梧桐樹,也裝作文人模樣想吟詩一首,可是腹中無詞,隻好念起符柔剛才那幾句:春夏植良草,秋冬起豐糧……這時,梧桐樹上幾滴露珠掉落下來,濺在頭上,文圖不禁仰頭望去,暗暗說道:難道你也在嘲笑我麽?


    眼見又有幾滴露水垂下,文圖忽然想起那意欲劫持符柔的男子,這水珠若是冰化落下,豈不刺傷自己的眼睛?


    他剛想離開,突然心中一亮,太後殿的毒物正如這春夏植良草,秋冬起豐糧,絕非夜半而入,而是白日放進去,夜晚才散出氣味,之所以白日聞嗅不到,是因為有東西封住了毒汁!他再次撫摸著梧桐老樹,哈哈大笑起來,口中喃喃道:“多謝老梧桐,是你提醒了我!”


    文圖急忙進入廣慈殿,跪地參拜太後,起身後見符柔正細心服侍著娘娘進藥,估計是藥力輕微,沾染時間不長,僅僅兩三日老太後的精神便好轉起來。


    “文侍衛,”太後用完藥,歎口氣道,“哀家看你的神情,卻像是查出了蛛絲馬跡,可是如此?”


    文圖俯首答道:“迴太後娘娘,正是!”


    太後按捺住心中憤怒,低聲問道:“說,哀家這裏的毒到底是何來!”


    文圖有些得意忘形,脫口而出:“春夏植良草,秋冬起豐糧……”


    “嗬嗬,好笑!”太後的臉突然變色,“春夏植良草,秋冬起豐糧?你在這裏風花雪月麽?”


    文圖忽然發現自己失言,連忙跪在地上,暗罵自己無知;符柔卻不知道為什麽,也是脫口而出:“太後娘娘,文侍官是在取笑奴婢!”說完立即後悔,這明明是在袒護這個惡徒!


    眼見太後要發火,文圖趕緊應道:“太後娘娘恕罪,並非如此,卑職是說這毒汁並非直接入口,而是化作毒氣侵人身體;並非夜半施毒,而是白日安放,深夜散發……”


    “何以見得?”太後急忙發問,“起來迴話!”


    “謝太後娘娘!”文圖起身向二人瞧去,卻見符柔微張著嘴露出驚訝之狀,忽瞧見文圖看向自己,立即合唇避開視線,文圖立即向幾個小香壇走去,分別提起拿捏著重量,用手握住壇頸仔細撫摸著,似在感覺溫度,最後指向一個蠶花紅瓶說道,“迴太後娘娘,毒藥就在其中!”


    再矜持的太後也是當場震驚,猛地戳起身來,符柔趕忙攙扶住,莫名其妙地瞧向文圖。


    “傳敬梓,將所有宮女都帶進來!”太後見文圖信誓旦旦,沉聲令道。


    片刻,一群侍女跪在殿內,敬梓最後步入,伸手關閉了殿門,隨著“吱吱”聲響,眾宮女如臨大敵,各個心驚膽戰。


    太後徐徐地圍著宮女們踱步,可是那輕微的腳步音此刻卻像天空炸雷般鏗鏘作響,令人毛骨悚然,“你們這些丫頭,有的跟了哀家三五年,有的已是七八年,哀家是信任慣了,今日,哀家隻是想問問,”說著走向文圖指認的紅壇前,輕聲細語道,“這個壇子裏的香料是誰把持著?”


    眾宮女抬頭一瞧,又一齊看向翠嬰,翠嬰一見也是跪爬著脫離人群來到前麵答道:“迴娘娘,是,是奴婢……”


    太後走到眾人麵前,忽然高舉香壇,猛地摔了下去!


    刹那,眾人無不驚呆,就連文圖自己也是詫異出音!


    紅壇破碎,地麵上散落著一小灘暗黃色液體,粘稠蠕動,令人作嘔,敬梓怕再傷及太後,連忙著人拭去,可是留在地麵上一根冰柱令所有人覺得匪夷所思。


    太後令其他侍女散去,唯獨留下翠嬰和藥女符柔。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啊,太後娘娘……”翠嬰哀嚎著撲向太後,半路卻被敬梓冷冰冰的長劍攔住。


    太後猛地指著翠嬰喝道:“自打你入宮,哀家一直對你不薄,任性於你,沒想到卻做出如此苟且勾當,哀家懶得多問,且說何人指使你?”


    翠嬰深知太後秉性,不住地叩頭答道:“奴婢真的不知啊,不,不認識那人,前幾日奴婢出宮采買香料,不知為何竟突然昏迷,被一男子帶到一家客棧,醒來後男子讓我聞一種香料,乃是茉莉與米蘭調配,毫無雜味,那男子稱此香料隻有他能配置,令我自此每日到宮門處與其調換香壇,如果不肯就殺了我還有我的爹娘,奴婢每次都仔細辨聞,都是同一種香料,茉莉祛咳,米蘭清氣,便覺得也適合太後娘娘享用,便沒有聲張。可是奴婢萬萬沒想到,這裏麵有毒藥啊,也絕不曉得,竟是這東西才令娘娘咳嗽不止啊……”


    符柔立在一旁呆若木雞,莫非那日出宮自己果真如同翠嬰一般是遭賊人暗算?是文圖救了自己?若非如此,現在跪在地上的豈不是自己?她連忙向文圖看去,文圖卻愣愣地盯著地上的冰柱,忽然也納悶起來,此時天還算暖,哪裏來的冰?


    “那男子住在哪裏?”太後慢慢走到椅前坐下。


    “迴太後娘娘,在悅達客棧。”翠嬰抽泣答道。


    太後冷漠地瞧一眼翠嬰,又轉向敬梓,沉吟道:“給她留具全屍吧……”


    “是,太後娘娘!”敬梓一擺手,兩名侍衛衝上來把持住翠嬰。


    “太後娘娘饒命啊,奴婢冤枉啊,奴婢確實不知啊……”


    文圖連忙上前求情:“太後娘娘,毒藥位於冰下,翠嬰確實不知……”


    “住口!”太後橫眉怒向文圖,“如無詭秘,何須以性命及家人脅迫?口說不知,心中僥幸,死不足惜!”


    文圖無言以對,聽見翠嬰的哀嚎聲,低下頭猛然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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