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緩步入位,掃視一周立即令碩大宴廳鴉雀無聲。


    “來來,今日本王高興,賦幾句提提性子,嗯,”大王露出笑臉轉著目光,終究是停在自己身邊的王後身上,“王後先來。”


    王後優雅一笑,緩緩言道,“好,馬上便是初夏,本後便開了這頭,為大王及各位助興,”王後略一思考,“桃月羞去引槐香,枝芽吐子惹高陽……”


    “好,春桃牽槐月,然後,你,臣弟!”大王興致勃勃指向二王。


    二王起身麵帶愧色:“天下之詞,唯王嫂最美,臣弟獻醜,便對,對,山河盈壯王之碌,四海升平王之忙。”


    大王再指二王,“賢弟越發嘴甜,當賞,當賞,這之後,”大王看向陳王,護國公甩頭連連,幹脆自飲一杯認罰,再去看公主,早已將頭歪向冷淩絲毫不與大王對視,“王師,柔王師!”


    符柔自然手到擒來,起身答道:“小女接詞討教,流連春去尚還早,滿地瑞雪潤食糧……”


    “好詞,瑞雪豐年,人人留戀,這最後一句……”


    “父王來對!”小成王突然喊道,隨著各王子女均隨聲附和。


    “本王哪裏會對詞,”大王裝作沉臉,緊接著又笑起,抬起手環繞一圈,見無人敢應,便猛地停在身邊,“楠兒,你來,隻要七言即可……”


    小公子哪裏會對詩,出個上聯還湊合,這首句為時透著祥和,次句為國,三句為生計,最難的自是尾言,楠兒尷尬站起來,見滿殿之人直刷刷瞅著自己,忽然想起慕姑姑一句詩,張口便來,“梅子一去而不複,然後,然後……”


    梅子一去而不複?!二王心中驚凜淒然,這詞慕飛玲說過,梅花之下二人結緣,故均喜梅至極;符柔也是一驚,偷偷向二王望去,已是滿麵黯然,愁絲如注,右手已經撫在前胸心髒之處。


    “接著說,接著說!”大王不斷催促,興趣大增。


    楠兒側臉看看,見母後也是笑得開心,無頭無腦補一句:“丫兒,丫兒嬉笑伴嬌娘!”


    剛說完,滿堂喝彩,便是那陳王也是驚歎接得好,這情景自是喜人。


    大王一怔,重複著這詩詞,“桃月羞去引槐香,枝芽吐子笑高陽,山河盈壯王之碌,四海升平王之忙。流連春去尚還早,滿地瑞雪潤食糧,梅子一去而不複,丫兒嬉笑伴嬌娘。好啊,楠兒接的好,有四季有國有土,更是這梅花丫兒,才是民之色啊,哈哈哈……”


    楠兒誤打誤撞,借詞對賦,沒想到被父王誇讚,更是喜得忙去看符柔,符柔立即伸出手連連點頭,以示讚美,小公子眉飛色舞。


    一席之內,眾人立即興趣高昂,飲酒品菜,甚是熱鬧。


    半個時辰後王宴撤餐,大王酒足飯飽興致未消,幽幽說道:“這師道啊,非唯書而成,本王認為,楠兒與成兒等人尚年幼,戲耍玩鬧應該是有的,壓製了孩兒天性,不是迂腐便成凡夫,故即刻令工部在王師府別院建造牆欄,設遊戲之地,令楠兒其內肆玩,一則還了小娃幼性,也免得失態外泄,引人猜疑。”


    此時,鄧妃深深低下頭。


    “謝父王!”小公子言道。


    “至於其他孩兒,凡有王師跟隨,非宣課而戲玩,本王均恕無狀之責。”大王繼續說道,隻要他自己知道,楠兒需要習武之地,自不能令旁人知曉。


    “臣弟遵旨,明日令工部即刻開工,三五日便能告成。”二王即刻接令,此等小事自不必多言。


    大王接著又沉下臉來,挨個審視妃子及王兒,側過身子斜靠在椅翼上,不斷搓著手低聲說道:“諸位定是已經知曉耿妃為何沒來,本王令他禁宮三月罰奉半年,嗯對了,護國公,耿王是你的門人,明日還要多勞煩你勸慰幾句……”


    “大王放心,耿王教女不善,老臣也是心有不安,定會安撫於他。”陳王接道。


    大王騰出手輕輕敲著桌麵,那當當之聲仿佛敲在眾妃心頭,各個垂頭不敢出聲,“身為王妃,竟眼瞧著下人質問公主,絲毫沒有規矩!”聲音一高,那手指頭自然力度一增,當一聲令人寒顫,“啪”一聲,不知誰的茶杯落地破碎,大王眼睛一迷,不過沒有深究,接著說道,“本王杖殺了那賤婢,可是仍不解心頭之氣!”


    大王停住起身,開始在各妃身後徐徐踱步,每到一處,後宮妃子無不感到後背毛骨悚然,又降下音調,“昔日王後顧及諸妃情麵,曾試圖勸解本王將善娥公主遷移至儀安殿,免得受人輕視,也保全諸位,可是本王一時糊塗,”大王高聲吼道,“竟全然不信有人敢輕視本王的長公主,輕蔑本王!”


    眾妃無不動容,這輕王之罪可非同小可,紛紛道:“大王息怒……”


    符柔的手已然緊緊捏在一起,一直提心吊膽受到責罰,沒想到大王竟如此看重自己的甥女善娥。


    身邊的善娥不敢動,將頭埋得極低,緊緊抓著符柔的胳膊不斷顫抖。


    大王故意走到陳王身後停住,高聲道:“本王令,即刻起,永世王後之女長公主善娥更至王後身下,為生女,視為己出,封召合公主,乃我南國天下王子女中第一公主,協助王後管製後宮!”這是後宮之事,陳王無權幹涉,隻要王後同意便可。


    “大王英明!”


    “恭賀召合公主!”


    殿內一片唿聲,符柔趕忙示意善娥謝恩。


    善娥顫抖著起身,已是聲音顫抖,連連拜謝:“謝父王,謝母後!”


    王後更是心含喜悅,一是圓了自己願望,二是一直心有桔梗的善娥之勸終於化解,立即召手喊過善娥,自己親生女兒,又是召合公主,自是與王公子同坐。


    公主見四處啞寂,立即調笑起來:“兄王,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有些埋怨父王,我也身為公主,父王竟未賜給任何名分給人家,好偏心!”


    殿內終於笑出聲,雖有些尷尬。大王也是深情望一眼王妹,這是力挺自己為王的四公主,便也隨著笑出聲:“哈哈,我這四王妹不用賜封也是名揚四海,非要冊封,兄王倒有一名分……”


    “快說!”公主亟不可待。


    “本王便賜你為大將軍之妻!”


    公主一厲眼悻悻坐下,不過嘴裏確是喃喃道:“這個更好,這個更好!”一向冷麵的冷淩聽得也是心內歡暢。


    史冊記載:大王曆二十年三月二十五,大王封王後陳瑩兒生女善娥為召合公主,協理後宮,掌後宮妃以下官侍生殺之權,昭告天下,通會北土。


    後世民間史書中也有記載:北土大王瓦赫達接此通會,當夜一醉而臥,揮手亂舞口中不斷重複著:南國不可犯,南國不可犯……


    迴到王師府,符柔立即耍起模樣,微微躬身道:“恭喜召合公主!”


    善娥忽地臉紅起來,噘著嘴不滿,“善娥還要謝柔姑姑呢,若不是姑姑,父王絕不會賜封於我!”說著又是委屈起來,“要是母後知曉那該多好!”


    “噓──”符柔立即捂住善娥的嘴,“你的生母是當今王後,今後要喊永世王後。”


    善娥趕緊點點頭。


    符柔愛憐地撫著她的頭暗道:姨娘知道也好,好想令你喊一聲姨娘!


    “善娥,想不想去永世王後墓前告知?”符柔突發奇想。


    “現在?父王知道一定會責罵我們。”善娥豈能不想,兩眼瞪圓。


    “走!”符柔自是藝高人膽大,更是想照會王姐,牽著善娥騙過守衛,徑直去往王後墓林。


    永世王後墓地一片漆黑,末春的晚夜涼風習習,不斷吹卷著符柔二人長衣。


    “母後,娥兒來見你了……”善娥徑直跪在母後墓碑前,絲毫不懼四處冷風。


    “王……”符柔心亂如麻,險些喊出王姐,“王後,善娥通情達理,為人善淑,今日被大王賜為陳王後親生,封召合公主,你在天之靈也是欣慰吧。”


    兩人悄聲訴說著,一個思母心切,一個掛念姐妹之情,淒淒慘慘。


    半柱香功夫,兩人下山向王宮迴返,剛剛走出不遠,符柔暗叫不好,晚間宮內有巡視,若是發現王師府無人定會四處尋找善娥,萬一被發現深夜外出不迴,大王定然發怒。宮內也會隨著風起讒言,自己剛剛被赦放,善娥剛剛被晉封,便擅違宮規外出成何體統,若是被查明參拜王姐,更是會令人生疑,是否善娥並不情願移生王後之下,乃至深夜出宮拜墓。


    在善娥麵前斷不可露出功夫,這可如何是好?


    都怪自己魯莽,若是有文圖哥哥在,一定不會允許自己這麽做!


    正在犯難之際,一陣風忽起,未待二人出聲已被人攬住,隻聽得耳邊唿唿風想。


    符柔幹脆閉上眼睛,貼在那人前胸,不用去看,氣味便告知她,那是文圖哥哥!


    你不知道嗎,柔兒好想你!


    你到底在做什麽,這麽多時日毫無音訊?


    片刻二人便被扔在宮門外,文圖低聲道:“速迴王師府,聲稱出去便迴!”


    “嗯。”符柔嬌柔答道,可是文圖已無蹤影,符柔顧不得委屈,慌忙牽著善娥奔迴王師府,嚇得善娥竟笑起來。


    兩人剛剛坐下,便有一宮女入內,“拜見公主!”宮女行禮,“後宮巡視,剛剛發現王師府無人,侍衛正在尋找公主,我這就去通知。”


    “我二人到宮門之處透透氣,倒是勞煩宮女。”符柔連忙解釋。


    善娥捂著臉,忽然又放下,疑惑問道:“柔姑姑,方才那大俠是何人?”


    符柔略帶羞意搖搖頭道:“也許是你父王派出暗中保護我們的人,不過千萬別聲張,免得大王為難。”


    善娥將頭靠在符柔肩膀上,深切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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