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一表正肅環視殿內,群臣俯首待命。


    “今日開朝先不提國事,本王想聽聽諸位重臣昨晚都做了何事,可有令人愉悅之舉。”大王更肅為笑。


    “迴大王,”自然是鄧王先開口,“老臣自昨晚戌時初便臨榻就寢,不想那重孫兒竟爬上來往老臣臉上撒了泡尿,那童子水甚香!”


    “哈哈哈!”大王洪聲笑起,台下也是笑聲一片。


    程王聽聞也是難耐心喜,迴道:“大王,我府之內屢遭家禽被盜,終於昨日擒住犯首,各位猜是誰,隔壁鄰家的小犬!”眾人又是哄笑,側耳聽著老臣繼續說,“我當然大怒,立即趕往老農家質問,萬沒想到那農主嚇得不輕,竟要將小女嫁老臣為妾作為抵償,我已是花甲之人,怎能續弦?遂賞了些銀子,雞鴨丟了不算,還虧了銀兩……”


    大王更是笑聲高高,看著這兩位忠臣連連點頭。


    於是,各王紛紛迴稟,護國公門人趙王稟告竟被自己夫人罰拜,耿王迴道昨日為追殺一隻倉鼠累得滿頭大汗……大殿之內一派祥和。


    大王咳嗽一聲以示正是開朝,群臣立即再次立好,熱鬧瞬間消失。


    “昨晚,本王微服賞看一場歌舞名為文圖匯,訴說了一位北土王公身為南人,不顧自己性命殺南夷擒京賊平北寇的故事,此人正是我南國副掌城彩劍俠士”,說道這裏,殿內稍有騷動,大部分人都知道這文圖匯,“一位副掌城,成為文圖匯的主角,供京人賞看,卻一直為國事操勞,那麽我們的將士在做什麽!”


    大王突然喝問,眾人身體均是一顫。


    陳王沒料到大王聲音如此高昂,眼角不禁又是一跳。


    停頓片刻,大王意味深長接著說道:“各位重臣盡享安樂,闔家調順,高興的事舉不勝舉,不錯,如今南界安穩,北疆平定,國庫充盈,四海皆歌,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各城池之內的兵將們是不是在日日操練,是不是心念匪變,萬一那北土百萬夷兵突然南下,南國北部需要丟掉多少城池才能令他們止步!”


    各王心內寒顫,確實如此,南兵多年無戰事,早已有些鬆懈,況且各王政略各有不同,故城池之兵也是參差不齊。


    “本王常常想,”大王見群臣唯唯諾諾,緩下口氣,“是不是該出一些政綱,嚴厲各城兵馬操練之策,強我南兵固我民心?”


    鄧王拱手迴複:“大王英明,依老臣之見,應由兵府製定統一兵則,嚴製軍兵政能技要之標,屆時由兵府逐一查考……”


    未等鄧王講完,陳王立即出聲:“迴大王,各城之內初始能力不同,訓練強度各異,倘若一概而論,必有不適應之軍,恐怕難以實施,倒是引發將士不滿!”


    二王更是心照不宣,如若依照鄧王所言,大將軍冷淩的兵府將獲無限權力,勢必影響到門人的情緒,也是立即迴稟:“陳王所言極是,城有不同,兵有各長,一線之標,恐怕會導致弱技不得提高,強能卻受到壓製。”


    大王似乎早料到如此,冷眼瞧向冷淩。


    冷淩上前一步,沉穩之聲卻透著剛烈:“稟大王,護國公與親王陳章不無道理,兵府對各地兵將之能掌控甚少,實乃卑職之責;然,各王自是對所屬城池現狀了如指掌,不如分別根據實際製定操兵綱要,再由兵府視情酌定總綱要領。臣想,各王絕不會置兵頹而不顧,如此一來,既能實施統一要領,又能防止顧此失彼……”


    此話暗透指責,又切合現狀,誰再反對意味著放任兵之頹廢,可謂剛柔並濟。


    除幾位老忠臣,各王紛紛瞧向陳王。


    陳王暗自冷笑,冷淩是冷淩,兵府是兵府,遂迴道:“大將軍之言入情入理,合乎軍意,臣附和!”


    這一點大王倒是沒想到,護國公第一個附和。


    緊接著,此項政令便是通過,這意味著各城池的軍隊終於可以令兵府觸手可及,雖未增加調動之權,倒也是一個有利於大王的開端。


    大王壓下心中激動,例行問道:“各臣還有無奏章,若無……”


    “老臣有奏!”


    陳王再上前半步,滿臉抽搐眼睛瞪圓,眼角連續跳著,甚至後頸已然滲出少許汗水!


    大王心中一驚,從未見過護國公如此緊張之狀,抬手之職允道:“準奏。”


    “王公子本是大王嫡長子,出於王後,乃國之儲王,然失蹤一年仍是杳無音信,天下人惶恐,朝中大臣更是心有餘悸,唯恐國基不穩,朝綱動蕩,故此事絕不能就此罷休,還望大王徹查!”陳王雖麵不敢朝王,但語氣極為生硬。


    眾臣也是點頭稱是,王公子失蹤豈能草草了事?


    二王斜眼看罷陳王,立即垂下頭,不知這隻老狐狸要賣什麽藥。


    “王公子遇難,本王也是心碎不甘,但罪臣柯明已然被嚴懲,此事無活口留下,本王何曾不想查個明白?”


    “大王,”陳王幾近咬牙地步,看來也是壓抑著惶恐,“昔日柯明護駕失明,竟攜公子遠逃,此種定有因由。想那柯明身為禦前先鋒,本是兵衛之職,宮中武衛也盡有人掌管,且罪臣柯明挾持公子逃出京畿要地,連跨數城竟無人查捕,試問我南國兵馬豈能無責?”


    大王暗自深吸一口氣,這陳王究竟發飆!


    “依護國公之見,如何處罰這失職之責?”


    “大王,我南國兵馬何止百萬,縱不能依法責眾,故臣要彈劾一人,便是大將軍冷淩!”陳王落地有聲,慷慨陳詞,眼角跳得愈發猛烈,一向沉穩老成的陳王汗流浹背,已然是孤注一擲。


    彈劾?


    彈劾大將軍冷淩?!


    殿內大臣全部惶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彈劾王以上重臣,要麽彈劾之人受到王懲,要麽被彈劾者引咎辭官,這陳王定是橫下一條心罷黜冷淩之職!


    一麵是王丈護國公,一麵是公主駙夫大將軍,別說陳詞,一群人大氣都不敢出。


    大王被定在原地,驚愣惶然。終於明白他為何附和冷淩之奏,此政實行,如不是冷淩掌控,縱觀天下誰能做與自己一心的大將軍?


    雖暗有傳聞心有桔梗,但大王認為充其量也是步入議殿書房與自己闡明,或者當庭質責,萬萬沒想到一代梟王護國公竟殿內突然發難彈劾,他一時無計可施,隻好將目光投向二王,哪知二王將頭埋得很低,毫無陳詞之狀。


    “鄧王!”大王無奈,吼向自己的老臣,因為他一向足智多謀。


    鄧王稍稍邁步向前唯唯道:“護國公所言確有道理,兵精豈能不識主?因公而言,王公子乃國之本,因私卻是自己的祖孫;而大將軍也是國之魂竅,統領我南國安寧,事事親為絲毫不敢怠慢。老臣愚鈍,還望大王決斷!”


    說了等於沒說!彈劾,還是駁斥,絲毫沒有主意。


    大王剛想發怒卻忍住,再次環視眾臣。


    這可嚇壞殿內之人,竟然紛紛不自覺向後退出半步!


    鄧王年過七十,輔佐三位大王,一生以智謀立於朝內,曲徑尚不能言之要重,哪還有人敢言?


    大王無奈將目光停留在二王身上,緩下口氣意味深長道:“二弟,你且說說……”


    二王知道難逃一劫早已胸口有辭,稍稍傾身而答:“大王,南國王宮重王之間彈劾史來罕有,高祖以後均未發生過,故無從查考。而今日護國公彈劾之奏,定是謹慎而為有理有據,王公子受難一事,沿途兵將確有失察之咎;臣弟以為,冷將軍恪盡職守,毫無罅隙,任職以來日夜操勞,王侄與後宮外出時有柯明陪伴無甚疑竇,失察之舉也是情有可原。而,護國公乃我南朝文官之首,冷將軍亦是南國軍士統帥,恕臣弟語力薄弱,不如此奏另議,改日再評查此事……”


    “冷淩大罪不可恕,有天道昭示,請大王裁定!”陳王一見二王想拖延此奏,頓然打斷他的話,開始威喝連連;因為此話已出便是無迴之箭,倘若無聲無息自己便聲威掃地,當庭要求大王裁決。


    大王艱難起身,額頭也是滲出汗滴,駁斥迴去,陳王定然當朝不允,手中重王各個聲名顯赫,日後他自己也絕不會罷休,立即引得南國不穩;而冷淩為人忠直,是不可多得的將才,誠心輔佐自己,準予彈劾相當於自己拱手讓出半壁河山,況且公主豈能容忍?


    “臣知罪!”冷淩忽然向前一步,拱手低首請罪。


    他知道,大王明政剛有起色,萬不能因自己引發動亂,名為大將軍,可若是果真調兵遣將,那出城的兵力定是一些老部,絕抵不過城內三分之一,而今陳王重權在握,羽翼太過豐滿,絲毫不容觸動,隻好自己領罪。


    瞬間,大殿之內空氣凝固,彈劾之人振振有詞,不容反駁;被彈劾之將軍自認有罪,局麵頓時失控,全然倒向陳王。


    整整八年,冷淩傾盡心血,一絲絲地從軍權中運籌帷幄,幾乎走盡天下城池,麵見各掌城將軍,這無疑撼動著各王的權力,終於引發陳王彈劾。


    大王舉步維艱,雙手已在顫抖,剛抬起手卻頭腦內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說何言……


    “報,報……大王……”一名鐵衛幾乎是翻滾著衝進大殿。


    “混賬東西!”大王終於開口,放下手臂,暗自慶幸有人奏報,如非口出何言自己也不得而知,“大殿之內慌慌張張成何體統,來人拉下去先打十板!”


    “是!”幾名鐵衛衝擊來。


    越是這樣那小鐵衛越緊張,眼見就要被拉走,拚著命才結結巴巴喊出來:“報大王……王公子,王公子迴宮……”


    “等等!”大王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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