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將驚風藏老樹,卻把靜雪鋪君路,碧霄遠晷雀消閑,忽現紅駒官道處。


    紅圖駒似是久違如此長奔,輕快地揚起四蹄,甚至偶爾歪頭,不知是否在偷窺自己的紫袍主人,還有那把修長的彩劍;不過猛躥幾步便稍稍減緩,是在等候身後白駒白衣白仙人。


    小公子知道那是自己母後的寶騎,可是思忖再三還是坐在符柔身前,同乘白馬緊追文圖,兩匹黑馬也是馱著兩個隨從吃力跟隨。


    一行五人不敢多做停留,晚夜方才住棧,天稍發亮便啟程,一路奔波疾馳二十餘日抵達鹹楓城,前麵便是京都,隻有不到一日路程。


    “今晚便就此歇息!”文圖同符柔住進一家客棧,因為有許多事情需要囑咐。


    小公子格格笑著問符柔:“符姑姑你當真是厲害,為什麽你給我浴足比母後還舒服?”他低頭看著給自己洗足的姑姑。


    “我是醫……”符柔搖搖頭,又將醫生二字吞咽答道,“我學有醫術,自會擺弄足底穴位。”


    “噢,原來如此。”小公子雙頰隆起再笑。


    “楠兒,從明日起一定要記住,不能再喊符姑姑,要叫柔姑姑,隻道姑姑姓柔名柔兒,還有如若你父王同意拜姑姑為師,日後要叫柔王師,明白嗎?”文圖嚴厲囑咐道。


    “柔姑姑,為什麽?”小公子不解。


    “不要問為何,隻當關係到姑姑的安全,甚至身家性命。”文圖認真沉肅。


    小公子一聽頓時警覺起來,嘴上不停地說著:“柔姑姑,柔王師,柔姑姑,柔王師……”念著不停。


    半晌,文圖將小公子抱在睡榻之上,將他雙足擦幹,把持著他肩頭問道:“楠兒,你仔細迴想一下,有沒有什麽話隻有你的父王和母後知曉,最好外祖也知道……”


    小公子見文圖一臉正凜,立即低頭思索,忽地抬頭大聲道:“有!”


    “快講!”


    “父王最愛吃荔枝,有一日父王與母後邊吃邊讀詩,我聽著似是在外祖家也讀過,便背那詩,費了好一陣子,若是現在,聽得一遍就會背下……”


    “背背聽來。”文圖迫不及待。


    小公子在睡榻之上站起身,挺直身體振振有詞:“雙月對,冰鏡笑探水中圓,池內亦有姮娥仙,不知桂兔何處躍,玉輪雙雙共嬋娟!”


    “楠兒好聰明!”符柔拍手稱讚。


    文圖怔住,是啊,這定是陳瑩兒年少時為大王所寫,他人豈能知曉,明明雙月對,可詩詞之中盡現冰鏡、姮娥、桂兔、玉輪、嬋娟之別稱,竟無月字,想到這裏心內也是悵然,更是那《憶文圖》,險些要了自己性命,不敢再想往日知己之苦。


    “符柔要記住,入宮之前定要買些荔枝,提醒楠兒以贈父王荔枝為由,讀念此詩以正視聽……”


    “柔兒明白。”符柔立即答道。


    小公子興奮難控,一年有餘終能見到父王母後,如今已滿八歲,身懷武技心有詩書,母後見了一定高興。


    “明日便入宮,我要文叔父一起去!”


    “文叔父不能去,楠兒還要記住,以後不許在任何人麵前提及文叔父!”文圖便一遍一遍地囑咐小公子如何如何。


    已是戌末,方才一切停當,文圖正欲離開去自己房間。


    小公子突然發難,手指符柔道:“本王早已封姑姑為文叔父之妻,今晚你我便不再同床,去與文叔父一床而臥!”


    我天!


    符柔險些跳起來,嬌怒道:“楠兒,不要胡鬧!”趕緊轉過身,不想讓文圖看見自己臉紅。


    自己來自龍城,定能忍受些挑逗,可哥哥是這裏的人,心懷若穀豈能懷亂?


    “定不允許!”小公子幹脆橫在睡榻之上,小手指向另外一張睡榻,“姑姑去陪叔父,我要親眼所見,若非絕不就寢!”


    “好吧!”文圖忽然說道,不知宮中是否有變,小公子隨時都有可能迴宮,這兩日休息不好,定會引來不滿。


    符柔嚇一跳,沒想到文圖應允,膽怯地看向哥哥。


    文圖臥在裏麵,指著外側,示意符柔臥下。


    如是以往符柔焉用禮讓,會徑自撲上去睡在旁邊,可是山後一吻早已喚醒自己,便小心翼翼上床,一時不知何種位置妥當,背對文圖甚是無禮,麵對又不敢,隻好仰在那裏,趕緊把眼睛閉上,瞬間暗恨自己,因為那心髒猛跳之聲震得自己都耳鳴,文圖哥哥豈能不知?


    這姿態不用描繪自是難堪。


    小公子見姑姑上床,瞬間閉眼睡去。


    文圖卻無心念及其他,開口道:“符柔,我這一路便在琢磨,南國多年無戰事,身為大將軍的冷淩毫無瑕疵,可畢竟對護國公造成不小的震懾,如果他發難駙夫冷淩,隻有一條理由……”


    “自是王公子失蹤!”說完符柔即刻後悔,因為那聲音自己聽起來都在顫抖,暗暗囑咐自己別再插話。


    “不錯,身為大將軍掌控兵權,柯明以罪人身份擄走王子,逃脫京畿重地一路無阻,已過一年多,尚無公子消息,作為護國公、王子外祖,有權質問冷淩。”


    那可是公主夫君,他的王親啊!符柔心道,可是不敢出聲。


    “再者,”文圖見符柔沒有答話,接著說道,“王後入宮以來,大王果斷施政,已是初見成效,可仍是受王權分落之製,名為才人王選,可是各城池在初選中要麽打壓真正文才之人,要麽高捧自己心腹,到頭來大王親選仍是一場空,這麽多年竟無一榜首被大王看中;至於兵權更是四分五裂,各王均有,如果冷淩號令,我想出城之兵一定是老弱病殘……還有,你入宮之後,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出任何紕漏。”


    符柔不敢說話隻好點頭,此番囑咐雖已聽過無數遍,可是每次都是心甜。


    文圖心事重重思緒萬千,一邊是舍不得符柔入宮,一邊又不能棄楠兒於不顧,輾轉反側不能入眠,仔細想著還有什麽事沒有囑咐到位,想想也沒有了。


    可是,文圖隻要一動便引得符柔一顫。


    文圖此時稍稍放心,才側眼向符柔瞧去,這一看嚇一跳,明顯她的眼睛緊緊閉著是在假寐,而那前胸難以平複的聳動更是扣人心弦。


    這丫頭,竟如此懼怕!緊接著自己也是砰砰心跳,好想上前再吻,可是此時定會嚇壞符柔,隻好悄悄起身,走下睡榻一旁打坐養神。


    符柔見文圖離床,簡直要打自己嘴巴,如此不爭氣!


    吻都吻了,還怕再吻,便是猛然撲將過去抱住哥哥親吻,他總不會打自己吧?


    小公子,好想讓你瞬間長大成人,做個言而有信的明君!


    霍然,符柔進入夢境──


    龍城醫院,文圖攙扶著自己慢步走向婦產科,身後竟然跟著兩個孩子,暈,那是自己的孩子!


    “哇,你們看,一對龍鳳胎,好好漂亮!”旁邊的孕婦指著自己孩子,嘖嘖稱讚,看樣子也是衝喜般,你摸摸我摸摸。


    兩個孩子倒也懂事,一口口“阿姨”,引得周圍之人無不羨煞。


    “看,還是我們符柔厲害!”文圖指著符柔肚子,我暈,怎麽又懷孕了?


    符柔臉燒得漲紅,側著眼睛含情脈脈盯著老公,悄聲說道:“我是醫生,自然懂得是自己厲害,不過也有你一半功勞啊!”


    “我是大文圖,要生就一對!”文圖信誓旦旦。


    符柔自然幸福得不行,又碰碰文圖不自覺問道:“老公,那次穿梭至南國王朝,”穿梭?這是什麽?哪來這個詞語?“記得一次與王公子住客棧,你我同臥一張睡榻,你有沒有想和我那個?或者想撲上去親我?”


    文圖眼睛一瞥說道:“看你嚇成那個樣子,即是有蚊子叮咬你一下,也會嚎叫出聲!”說罷連連搖頭。


    符柔立即噘嘴不滿,我有那麽笨嗎?


    “25號,符柔孕檢!”


    “到你了!”文圖立即攙扶著符柔進入b超室。


    大夫仔細掃描著,一遍不行又來一遍,甚至靠近電腦屏幕細瞧,似是終於確定,放迴儀器取過一些紙遞給符柔說道:“符醫生,恭喜你了,好厲害啊!”


    “什麽情況?”


    “又是雙胞胎!”


    又是雙胞胎?!


    符柔猛然坐起,這是什麽夢?再看,王公子已然在睡榻上睡得香甜,文圖打坐中也是睜開眼睛莫名其妙盯著自己!


    “什麽雙胞胎?”文圖的確不解,看著滿臉疑慮的符柔。


    我竟夢囈出口?!


    符柔連連擺手解釋,不過是有生第一次對文圖扯謊:“夢見一女生雙胞胎,驚著文圖哥哥了吧?”


    “這是好夢,你定有極大吉祥之事,快些歇息吧,定是沿途勞累。”文圖輕步上前安撫道,扶符柔睡下,將脫落的棉被鋪在她身上。


    符柔哪裏還能入睡,細如蚊聲問文圖:“文圖哥哥,你聽說過什麽叫穿梭嗎?”


    文圖驚得換身一顫,不過馬上又鎮定下來,心裏卻萬分恐懼,符柔怎麽能知道穿梭,難道她的夢能出現此語?這裏便是穿梭至南國王朝,萬萬不能讓她知曉。


    連忙搖頭解釋:“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我商論大王開朝之事,倘若護國公當朝為難大將軍,一邊是陳王,國丈,一邊是將軍,駙夫,大王定是震痛,所以我們快馬加鞭,恐怕像是穿梭吧……”


    符柔點點頭,應是如此!不過嘴角卻泛起笑意,偷偷瞥向文圖,想想身後子女伶俐可人,懷中又有雙胎,天啊,立即扯過棉被捂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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