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垂,水聲喧嘩,齊腰高的雜草隨風舞動。秦可卿手撫散落的秀發,心不在焉地掃了一眼裴淵庭,說道:“怎麽樣啊?裴師兄。”


    “驗屍這事可馬虎不得,”裴淵庭頭都不抬,依舊蹲在那裏,擺弄著小木棍振振有詞道:“要仔仔細細慢慢地來。”


    “驗屍、驗屍,那你倒是驗啊,”南宮菲菲眉角一挑,嗤笑道:“這都快一盞茶了,你就一直坐在這裏呆呆地看著,能出結果?”


    “這你就不懂了,”裴淵庭一本正經地說道:“三流仵作都是上來就驗,全然不顧周邊案發現場,二流仵作呢會先勘察一下地形,再來查驗。而我這種頂流的大家,要做的先觀察,然後模擬其死亡時的心境,從而反推出他是因何而死,怎麽死的。所以需要花費很久的時間。”


    聽著他在這裏信口開河,秦可卿暗歎一口氣,心中不禁笑道:“在拖延時間這一方麵,老裴做的可以說是極盡完美了。而且還能把不會,說的這麽義正言辭、有板有眼也是厲害。”


    心念為已,便聽到南宮菲菲說道:“裴師兄,你好厲害,我一直以為仵作都差不多,原來還分等級。更沒想道你竟然是頂級的。”


    “唉,頂不頂級不重要,”裴淵庭擺了擺手,一副滿不在乎地說道:“重要的乃是可以查明事實真相。”


    “噢,”南宮菲菲眉頭微皺,略微沉思一番,憂心忡忡地問道:“那依照裴師兄頂級大師的眼光來看,老吳他是怎麽死的呢?”


    裴淵庭歎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按照我的推斷以及演繹來看,他乃是失足落水而死。”


    “演繹?”南宮菲菲聞言一怔,眉角閃過一絲笑意,疑惑地說道:“除了看你揮舞那個小棍,都沒見你動過,你是怎麽演繹的呢?”


    裴淵庭嘿嘿一笑,緩緩地站起身來,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我這種級別的大師,怎麽可能用身體去演繹的,當然是在腦海裏了。你們別看我剛一直坐在這裏不動,我的腦子可是一刻也沒停過。”說話間抬手一指自己的腦袋。


    裴淵庭這話說的是沒錯,他腦海確實一直在動。隻不過不是像他所說的是在演繹案情,而是在想如何才能將這二位唬住,相信老吳就是失足落水自殺而死。


    在他看來,老吳身死,那一定是被溫子琦趁眾人不注意一腳踹下河的。之所以他這麽肯定,因為他覺得有兩點說不通,其一乃是跳河自盡後,那還死命地往岸上遊,更何況這裏是上遊。如果你不掙紮,那麽應該會隨著奔騰的河水衝到下遊才對。


    還有一點便是,他聽到老吳上岸後的那一番咒罵,這他更加相信老吳是被溫子琦推下水的。一個一心求死的人,就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可以不顧,還會在乎踹得那一腳?


    要說他是如何偶遇老吳,這還要從他賠了銀子賭氣離開水榭開始,一個人漫無目地在岸堤上溜達,上午被著老吳灌了一肚子茶水,一直也沒時間沒地方方便。此時腹內突然翻江倒海一般,眼瞅著不遠處有一灘茂密的雜草,見四下無人便連忙跑到草叢裏大肆方便。


    剛脫下褲子沒多久,耳邊傳來一陣謾罵聲,仔細一聽,發現聲音竟然是老吳,心中暗道“真他娘的是冤家路窄,出個恭都能遇到這個老雜毛。可是定神一想,不對啊,銀子都賠給你了,你還不依不饒地追到這裏,到底想幹啥。”


    可是再仔細一聽,發現老吳竟然一個勁的在咒罵溫子琦,心中頓時無名火起,蹭的一下站起來,大吼道:“老雜毛,你他娘的還有完沒完。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這背後咒人算什麽行徑。”


    此時的吳誌邦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原本計劃憑著借自己的水性,遊到上遊的護城河那裏。可是體內五髒六腑的疼痛實在是難以忍受,便隻好中途作罷。想著是這裏草叢濃密,略作休整之後等到太陽下山,借著夜色逃迴城內。


    正在一人嘀咕著,突然聽到嗷嘮一嗓子,那嚇得是三魂七魄都跑了個精光。仔細一瞅,發現正是這王八蛋。便張嘴吼道:“你個王八蛋怎麽在這?”


    裴淵庭手提褲子,瞪著老吳,嘴裏罵罵咧咧道:“還問我怎麽在這裏,你他娘的怎麽在這裏?”


    可是老吳並沒有搭理,隻是捂著胸口在原地打轉。


    “他娘的,我可沒有碰你,”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指著地上的老吳說道:“你少耍賴啊!”


    沒過幾息,便看到老吳已不再打轉。裴淵庭驚唿道:“你這把戲還挺多,還裝死?”


    看著七竅漸漸流出來的鮮血,裴淵庭感覺好像事情不太對,便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伸手一探鼻息,驚唿道:“真死了!”


    再一看口角流出的鮮血,這明顯是內髒受傷而死。迴想起來子琦踹的那一腳,心中暗道:“這小子,竟然把這老雜毛給打死了!這可怎麽辦才好。”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好的辦法,便連忙跑迴水榭準備找子琦商量。


    可是到了水榭,卻發現有官府的人在,這讓他一時之間無法與子琦溝通。蓄意謀殺,那可是要砍頭的罪過。原本計劃著等黃捕頭離去了,好好和花魁商量一番,陪些銀兩就將此事了結。


    可沒想到的是子琦竟然被黃捕頭帶走了,這讓他一下子沒有了方向。好在這個黃捕頭竟然莫名其妙的讓幫忙驗屍。頓時他有了新主意,那便是,一口咬定老吳是自殺,與他們沒有一點關係便可,這無憑無證,料她們也沒有辦法。


    這一路走來,他一直在想該如何應對這位飛飛小姐的盤問。直到剛才,他終於想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


    經過一番推敲後,覺得這個理由應該是沒有問題。便歎了一口氣說道:“飛飛姑娘,老吳確實是跳江自盡。”


    “哦,”南宮菲菲緩緩地點了點頭,雙眉微皺,一臉疑惑地說道:“自盡應該不是順流而下嗎?怎麽跑到上遊來了。”


    裴淵庭聞言一怔,心中詫異道:“她竟然沒有問為什麽自殺,卻問了為什麽會跑到上遊這麽簡單的問題。這對我來說還不是張口即來。”便拿手一指眼前這片荒草地說道:“二位可能不知道吧,有道是十道九醫,所以往往學醫的人多少都略懂點道法。”


    秦可卿聞言一怔,大加佩服他胡謅的能力,便笑著問道:“怎麽?你還懂道法?”


    “那是自然了,”裴淵庭伸出右手想學著高人的樣子捋下胡須,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胡須。


    要說人反應快不快,隻有關鍵時刻才能看出來,就好比現在的裴淵庭,本欲捋須的他,卻發現自己壓根沒有蓄過胡須。便借著下落之勢拍了拍胸口,雖然樣子有點古怪,但是你看上去好像他就是準備拍胸口而已,絲毫看不出他是想撫須。


    隻見他拍了拍胸口,神色從容地說道:“天人本就合一,外有五行八卦,內有五髒六腑,這都是一一對應相輔相成的。我雖然不能說懂,但可以說是略知一二。”


    南宮菲菲嘴角微微翹起,一臉詫異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老吳之所以跑到上遊,是因為風水?”


    “嗯,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裴淵庭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上風上水想必兩位都沒有聽過吧。何謂上風,就是上遊的風,何謂上水,就是上遊的水。所以上風上水說的就是上遊的風水之地。”


    話一出口,秦可卿徹底地驚呆了,她可萬萬沒想到老裴竟然這麽能編,若不是自己知曉實情,恐怕真的會信了他的滿嘴胡話。


    不知道他從哪裏想出來這麽一個上風上水之詞,更讓人好笑的是,還煞有其事地解釋了一番,乍一聽還真覺得是那麽一迴事。秦可卿自然知道這一定是他胡亂編的,可又不能戳穿他,隻能任由他這麽編下去。


    “哦,原來如此。”南宮菲菲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說道:“意思就是老吳之所以遊到上遊,是想找個風水寶地長眠於此對嗎?”


    裴淵庭默默地點了點頭,迴頭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老吳,開口說道:“世事難料,既然他已決心要赴死,飛飛小姐又何必執念於他呢,就讓他長眠於此吧。”


    “唉,裴師兄這話說的是有些道理,”南宮菲菲長歎一口氣,緩緩轉過身去,神色肅穆地說道:“既然這個地方是上風上水之地,也是他自己選的,那就隨了他的心願吧。”


    說罷之後竟然邁步要離去,裴淵庭連忙說道:“飛飛小姐,你就這麽走了?”南宮菲菲迴頭一臉疑惑地看著裴淵庭,說道:“還有什麽事嗎?”


    “我們就這麽走了?”裴淵庭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首小聲地說道:“老吳不是就暴屍荒野了嗎?”


    南宮菲菲聞言一愣,隨即點了點頭說道:“你果然很在意他,老吳沒有看錯你,他說你是他唯一的好友,現在我相信了。”說罷向著秦可卿悄悄施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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