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寧氏是見蘇軫那條路走不通了,於是就想到走寧貴妃這條線,甚至不惜將她的陪嫁紅珊瑚都送進了宮給寧貴妃,請寧貴妃走吏部這條線。


    蘇霓錦有點搞不懂,寧氏為什麽非得幫那王公子進戶部呢?若隻是單純的收了人家的錢,事情辦不成,直接把錢退給人家不就行了,她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難道王大人給寧氏的辦事錢,還能比寧氏的這尊紅珊瑚多?


    那得是多少錢啊?為了一個戶部的知事官職,值得嗎?


    正疑惑之際,一位身著青色宮裝的妃嬪走到蘇霓錦麵前,福了福身:


    “參見太子妃。”


    蘇霓錦不認識她,趕忙讓她不必多禮,問道:“娘娘是……”


    “妾身姓杜,腆居昭儀之位。”見蘇霓錦還有些糊塗,杜昭儀直言:“妾身是東平伯府出身。”


    她這麽一說,蘇霓錦就明白過來了,這位杜昭儀就是杜嫣然的姐姐,杜嫣然能在名聲毀了之後,還順利加入平陽侯府做世子夫人,這位杜昭儀居功至偉。


    “哦,娘娘幸會。不知娘娘找我何事?”蘇霓錦問。


    這杜昭儀據說很受寵,可看她在貴妃的這場宴會中,人緣很一般的樣子,難道受寵的妃嬪人緣都不好?可她找自己幹什麽?蘇霓錦滿心疑惑。


    杜昭儀溫和一笑,說道:“無事無事,妾身隻是看見太子妃與敬王妃坐在這裏,便想著過來請安見禮,畢竟從前我那不懂事的妹妹做了一些對不起太子妃的事情,我想代替她……”


    沒等杜昭儀說完,就被蘇霓錦給打斷了:


    “娘娘,往事不必再提。要真論起來,我還得多謝你妹妹。”


    蘇霓錦這句話是真心的,若非杜嫣然舍身取義嫁入東平伯府,就憑裴遇之前看見她那副色眯眯的樣子,蘇霓錦能不能全身而退還是未知數呢。


    杜昭儀明白蘇霓錦話裏的意思後,尷尬一笑。見蘇霓錦並不挽留她坐下說話,杜昭儀隻好再福身離開。


    經過一位妃嬪腳邊的時候,大約是不小心踩了一下那位妃嬪的裙角,竟被那妃嬪大聲嗬斥了一聲:


    “做什麽呀?人家的新裙子。杜昭儀才剛剛禁足出來,竟還這般目中無人。”


    杜昭儀似乎被氣到了,看樣子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又停住了,一甩衣袖憤然坐到另一邊去。


    蘇霓錦見狀,不解的問:


    “我之前聽說杜昭儀不是很受寵嗎?怎麽在宮裏受寵的人是這待遇啊?”


    敬王妃悄聲道:“你翻的是哪年的老黃曆?杜昭儀半年前是挺受寵,可近半年已經不受寵。你不知道嗎?”


    這個蘇霓錦還真不知道,便讓敬王妃與她說說,原來半年前杜昭儀仗著在宮中受寵,便派人時刻窺探元陽殿的動向,隻要熙元帝想要去別的妃嬪院子裏,她就總能折騰出法子把熙元帝給半道截迴她自己宮裏,這一行為,徹底引發後宮公憤。


    不過大家礙於她受寵,熙元帝又縱著她,誰也不敢說什麽。


    就在半年前,她派出去窺探元陽殿的人被當場抓獲,熙元帝大發雷霆,將她禁足四個月。這四個月裏,杜昭儀哪兒都不能出,隻能在自己宮裏待著,等到她四個月禁足期滿出來,後宮裏人又換了一撥,陛下身邊早已有了新人,哪裏還記得她。


    杜昭儀的時代,早已被她自己的無知給火速更替了。


    一個受寵的妃子,就算脾氣和人緣不好,也沒人敢招惹或說三道四,可若一個不受寵的妃子,脾氣和人緣都不好的話,那日子可不太好過。


    但總的來說,也不會鬧出太大的問題,熙元帝對後宮的管理看似鬆散,但實際上條規分明,小打小鬧沒人管,若真鬧出大風波,自然有嚴格的律法候著,因此最多受點氣,人身安全還是可以保證的。


    蘇霓錦覺得自己信息更替太慢了,不恥下問:“那現在最受寵的是誰?我以後見了得避著些。”


    敬王妃嗤笑一聲:“你避著些誰?是別人都該避著些你吧。”調侃完蘇霓錦,敬王妃指了指寧貴妃身邊,那個笑的花枝亂顫的宋婕妤。


    “是她?”蘇霓錦有點意外。


    單從外表而言,杜昭儀比宋婕妤長得好,也許熙元帝寵愛年輕妃子的第一原則,並不是絕對的漂亮,他有自己的一套準則。


    “唉。可惜啊。”蘇霓錦一聲歎息。


    敬王妃看著她不解揚眉:“可惜什麽?”


    蘇霓錦沒有說,而是又看了一眼跟寧貴妃相談甚歡的宋婕妤。


    可惜這位宋婕妤約莫也是受寵不了多長時間的,人貴自知,不能總以為自己有過人之處,男人愛別人都是虛情假意,隻有愛自己才是真情實意,這種想法騙自己騙久了,可能連自己都要信以為真了。


    然後就恃寵而驕,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等到全都混淆不清之後,就很容易犯錯了。


    後宮的女人,最不能有的想法就是,總以為自己是皇帝的最後一個女人。皇帝也是男人,男人這種生物,隻有‘一個女人’和‘無數個女人’的分別。


    他若想專情,也許一輩子就隻有你一個女人。


    但他若不想專情,那他的第二個女人和第一百個女人,其實都是一樣的。


    皇帝寵妃,這個職業看起來是那麽讓人羨慕,被天下第一人寵著,好像真的能要什麽有什麽,唿風喚雨,無所不能,實際上這一切就很被動,全都基於皇帝喜歡你的份上,等到哪天皇帝不喜歡你了,你唿風喚雨,無所不能的時代也就結束了,而且很可能後半生都會遭受反噬。


    在蘇霓錦看來,這個宋婕妤的問題,比杜昭儀還要大些。


    杜昭儀受寵,但她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派人窺探元陽殿,不為幹涉朝政,也不為其他,就為了得到皇帝的專寵;可這宋婕妤,不過受寵兩三個月,就敢給她爹接這種可能掉腦袋的業務迴去,這要是追究起來,可不是禁足幾個月或失寵那麽簡單。


    但很可惜,正沉浸在自己‘無所不能’幻境中的宋婕妤,已經被勝利衝昏了頭腦,完全意識不到這一點。甚至比當初受寵的杜昭儀還要沉浸於這種虛榮之中。


    蘇霓錦來參加寧貴妃的賞珊瑚宴會,為的就是跟敬王妃見個麵,說幾句話,其他的人她並沒有結交的心思,因此坐了一會兒後,就跟寧貴妃提出離開。


    敬王妃送蘇霓錦出芙蓉殿,蘇霓錦拉著敬王妃的手道:


    “你和敬王的事情,我覺得也不能這麽拖著。得想辦法解決才行。”


    敬王妃無奈:“我也想解決,但讓我跟那個恃寵而驕的妾道歉,我是萬萬做不到的。”


    “嗯,我明白。道歉肯定是不可能的。咱們想想其他辦法。”


    “其他?能有什麽辦法,你是沒瞧見貴妃對我那嘴臉,活像我欠了她幾輩子的錢似的。”敬王妃有一說一,把蘇霓錦當朋友才坦然在她麵前說自己對寧貴妃的評價。


    蘇霓錦警告她慎言,在宮裏說話不方便,敬王妃隻要入宮,肯定避不開寧貴妃的耳目,所以兩人便約明日在宮外商量。


    ******************************


    第二天,蘇霓錦和敬王妃在約定的地方見麵,是朱雀街上一處繡房樓上雅間。


    “我已派人查過了,這些日子祁顯就住在城東煙柳街的寰樓裏,那寰樓你知道是什麽地方的吧?”


    蘇霓錦一愣,當即反應過來,猜道:“青……樓?”


    敬王妃點點頭:“差不多,反正就那麽個意思。好好的男人,成天泡在那種地方,骨頭也給泡軟了,這人已經徹底沒救,我是不指望了。”


    蘇霓錦將花樣子翻了一頁,說道:“我以前聽太子說過敬王這人,說他人不壞,就是有時候頭腦不清楚,容易鑽到牛角尖裏去。”


    “哼,鑽什麽牛角尖,他就是是非不分。”敬王妃氣道。


    蘇霓錦讓她小點聲,兩人湊到一起,蘇霓錦對敬王妃說:“其實我迴去具體想了想你們這件事該怎麽解決,我覺得咱們可以換一種方式,結果都是讓他迴府,但卻不是你求他迴府,而是讓他自己迴府。”


    敬王妃不解:“讓他自己迴府?怎麽可能……他和貴妃就是想借這件事處罰我,我不低頭認輸,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


    蘇霓錦笑的一臉高深:


    “你爹是打仗的,你懂不懂兵法?什麽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兵不厭詐!”


    “……”


    朱雀街上人流如織,繡房上下客似雲來,誰也不知道在二樓雅間裏正醞釀著一場圍繞‘如何讓敬王主動迴家’的婚姻保衛戰密謀。


    蘇霓錦之前為了閨蜜的人生幸福,犧牲小我,舍身取義的套祁昶口中的情報,終於讓她知道對付敬王的方法。


    祁昶告訴她,說敬王祁顯這個人不是什麽壞人,但想真正的收服他,還是需要一定技巧的,簡單說來,敬王是個被動的人,就是不會主動拒絕,身邊的女人雖多,但沒幾個是他主動招惹迴來的。


    對於這樣被動型人格,主動出擊肯定是對的,但卻不能如一般女人那樣,一味的討好奉承,得讓他主動對你產生好奇,主動來粘你。


    蘇霓錦按照祁昶的提示,總結出了一套方法,覺得還比較適合敬王和敬王妃的情況。


    “……能行嗎?”敬王妃對這種似乎有一點點無恥的行為表示懷疑。


    蘇霓錦嘖一聲:“嗎字去掉!能行!退一萬步說,就算不行,對你們的關係也沒什麽影響,你反正都已經打算和他老死不相往來了,還怕他再討厭你一點?”


    敬王妃是個正直的人,沒想過蘇霓錦說的這種‘歪門邪道’:“話是這麽說……”


    蘇霓錦急了:“你這人,平時挺雷厲風行,真正到事關自己的事情時卻婆媽了起來。我覺得這方法挺好,非常好,好極了。”


    敬王妃漸漸被蘇霓錦說動:“真,真的?”


    “當然。而且你想想你和敬王的情況,是不是天時地利人和,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蘇霓錦一錘定音:


    “你就放心吧,你隻管那麽去做,其他事情交給我來安排。我跟你說,人有時候不能太古板了,偶爾說一說善意的謊言,就能挽迴一個瀕臨失足的靈魂,拯救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有何不可?就這麽辦,別猶豫了!”


    敬王妃一番心裏鬥爭之後,終於成功被說服。


    ********************************


    寰樓裏,敬王祁顯在雅間裏無聊的澆花,這寰樓有他的份,最上麵一層都是他的,平時沒什麽人進來,姑娘們都在樓下,沒有允許,都不能上樓。


    心腹小張進來迴話:


    “王爺,小的又探了一邊,王妃還在外麵守著呢。”


    祁顯煩躁的把澆水壺往旁邊一放,怒道:“她到底想幹嘛?守一整天了?她以為這麽做,本王就會出去嗎?”


    那個什麽將門虎女,還以為她和普通京中女子有什麽不同,還不是一樣庸俗無趣,善妒又死板,像個怨婦似的在門口等他,這算什麽?想昭告天下他祁顯虧待她了,不是東西嗎?


    “你去告訴她,她若不與香兒道歉,便是在外麵守到地老天荒,本王也不會原諒她。”祁顯如是說。


    小張去了。不一會兒又迴來,對祁顯道:“王爺,王妃還是堅持在外麵等。小的嘴皮子磨破了都沒用啊。”


    祁顯越發煩躁,怒道:“她愛等就讓她等,本王讓她見識見識什麽叫鐵石心腸。”


    就算她等到地老天荒都沒用!祁顯在心中暗暗發誓。


    寰樓外的小巷樹蔭下,馬車裏。


    敬王妃打發了下來問話的小張後就放下了車簾子,氣悶道:“我憑什麽在這裏等他?按照我的性子,直接闖進去,揪著他的頭發拖迴去就得了!至於搞這麽多花樣!”


    蘇霓錦歪在大迎枕上吃糕點,悠閑道:“做事要講究一勞永逸,你那暴力法子,治標不治本。”


    敬王妃也明白其中道理,努力深唿吸,讓自己平靜下來,問道:“那我要等幾天?我真沒什麽耐心的。”


    蘇霓錦拍拍手中的糕點屑:“不會很長時間的。再說了,你就白天過來露個臉,讓他心腹瞧見一眼就成,其他時候,你悄悄迴去休息,誰知道?又不用日夜等著。我估計他總不會一天到晚躲在裏麵不出來的,總有個三五好友約出去的時候,隻要到了那時候,就是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敬王妃隻得耐著性子。


    第二天。寰樓內。


    祁顯起來之後,用完了早飯,喚來小張問:“她還在外麵?”


    “小的早上去看過,還在呢。”小張答。


    祁顯擰眉冷哼,不死心的女人。


    第三天。寰樓內。


    祁顯掀開帳子就問小張:“她還在?”


    “是,在呢。”


    祁顯一聲怒吼,赤腳下床,負手踱步,口中念念有詞:“這女人瘋了不成?想用這種苦肉計讓本王迴去?以為本王會就此屈服嗎?笑話!她就是等一年,等十年,本王說不迴去,就不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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