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霓錦今日沒有穿繁複的衣裙,因為不會騎馬,所以也沒有穿騎裝,一身鵝黃色的圓領襦裙讓她平添俏皮,她低下頭準備稍微提一提裙擺,免得待會兒跨過間隙被裙擺絆倒,誰知她手剛碰到裙子,還沒使勁兒,一條渾然有力的長臂便從她抬起的胳膊下穿過,摟在了她盈盈一握的纖腰上。


    隻見祁昶一腳站在台階上,一腳踩在馬車踏板,單手環過蘇霓錦,稍微一使勁兒就十分輕鬆的把蘇霓錦從馬車上抱了下來,就像抱了個孩子,動作行雲流水,泰然自若,好像他親自抱蘇霓錦下馬車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相比祁昶的淡定,蘇霓錦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雖然這種程度的接觸絕對談不上冒犯,但她確實沒想到就是了,尤其周圍還有那麽多人,盡管那些太監和侍衛們全都鼻眼觀心,毫無反應。


    不過侍衛們可以裝作沒看見,但營帳區裏不僅僅隻有這一個營帳,祁昶的營帳旁邊就是王帳,王帳旁邊是妃嬪們的地方,然後就是一些皇親國戚,或者一二品的官眷營帳,多少還是有些人看見了祁昶把蘇霓錦從馬車上抱下來的。


    蘇霓錦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這下外麵的流言,除了她給祁昶下蠱才讓祁昶選她做太子妃之外,估計還要又要多一個她是狐狸精的實錘。


    “你能不能,低調一點點。”


    蘇霓錦微微湊近祁昶,用極小的聲音對他提了一點小要求。


    祁昶好整以暇彎下腰,也用極小的聲音迴了她一句:“讓他們看去又何妨,我們是賜過婚的關係。”


    蘇霓錦:“……”


    這人到底懂不懂。


    “今兒父皇沒來,不用去跟誰請安,你是跟我進營帳,還是去外麵走走?”祁昶問蘇霓錦。


    熙元帝不喜歡打獵這種事情,但每年又必須要做,所以就心安理得的交給太子主持。


    蘇霓錦看了看祁昶的營帳,明黃色的帳簾被風微微吹動,似乎在對她提出邀請,要是她跟祁昶進營帳的話,肯定就是他們兩個人,孤男寡女……不好不好。


    於是蘇霓錦從善如流選了‘到外麵走走’這個選項。


    祁昶遺憾的對她比了個請的手勢後,便帶著蘇霓錦從太子營帳走出往不遠處的跑馬地轉去。一路上,隻要看見祁昶的人,全都退到兩邊行禮,那樣子像極了……


    蘇霓錦忍不住笑了一聲,祁昶看向她,不解問:“怎麽了?”


    祁昶自幼身邊人便是這般恭敬,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蘇霓錦抿了抿唇,小聲笑道:


    “那些人看見你就讓出路,像不像神話故事裏的開山裂海?”


    “啊?”祁昶怎麽也沒想到,她會這麽比喻,一時不能理解。


    蘇霓錦甜甜一笑:“你總不苟言笑,那些人怕你才會如此。”


    祁昶點頭:“是啊,本該如此。”


    “……”


    蘇霓錦本來還想跟祁昶討論一下親和力的問題,但想想還是算了,對於一個出生就是太子的人來說,親和力什麽的,可以直接喂狗。


    如今是深秋,地上的草已經不那麽綠了,跑馬場那邊熱鬧鬧的,蘇霓錦的目光忍不住被那邊吸引,看過之後才知道,原來那邊圍著一圈圈的人,像是在做什麽比賽,於是問道:


    “他們在幹什麽?”


    祁昶看了一眼,迴道:“三全關,比騎馬、射箭和摔跤。贏的有彩頭。”


    蘇霓錦昂首墊腳的望著,問:“你怎麽不參加?”


    “我?”祁昶愣了愣,說道:“我不參加。”


    “為什麽,因為你是太子?”蘇霓錦臉上寫滿了好奇。


    祁昶點了點頭:“算是吧。我去像什麽樣子。”


    獵場上的比賽很多,數三全關玩兒的人最多,因為彩頭夠多夠大,吸引的人自然也就更多,不少皇家子弟和官宦子弟都會參與。


    不過祁昶卻是一次都沒參加過。他是太子,得時刻端之重之,跟一般年輕人在跑馬場上比賽的話,估計會驚掉大堆人的眼鏡。


    蘇霓錦知道他有太子包袱,自然不會勉強,不過就算不參與,也並不妨礙她在旁邊看一看吧。


    對祁昶提出這個要求之後,祁昶同意了,不過也表示,隻能蘇霓錦一個人去,跑馬場周圍人太多,祁昶貿然出現的話,會引起不小騷動,蘇霓錦明白他的意思,表示自己看看就迴來。


    祁昶喚來兩名羽林衛隨在蘇霓錦身後去了,祁昶便上了搭建的觀景台喝茶去了,其實觀景台上也能看見跑馬場的全貌,但遠遠看著,肯定不如就近看爽快。


    蘇霓錦第一次來這種場合,人群中沒多少人認識她,今天這場合不少官宦人家的小姐,看客們見她身後跟著羽林衛,定是東宮的誰,便也不敢阻礙,讓蘇霓錦很順利的擠到了跑馬場的柵欄最前方。


    十幾匹駿馬從她麵前疾馳而過,這撲麵而來的衝擊讓蘇霓錦感覺相當刺激,像其他人一樣奮力鼓掌。


    這一處應該就是騎馬比賽了,蘇霓錦看向馬背上騎馬的人,發現居然還有幾個熟悉的麵孔,敬王、順王,還有……裴遇。


    那個為了娶杜嫣然,不惜抹黑蘇霓錦以求退婚的渣男。他上門囂張退婚的時候,蘇霓錦躲在後堂,一下就記住了他那張臉。


    裴遇是平陽侯世子,與蘇家退婚的事情鬧上過朝廷,他在家被禁足了好幾個月,就順便利用這幾個月,低調的和杜嫣然辦了婚禮,據說就是兩家親戚間湊在一起吃了頓飯,連個像樣的堂都沒有拜。


    而蘇霓錦之所以知道的這麽詳細,實在歸功於沈氏,每迴隻要提到裴家和杜家,沈氏就一副大快人心的樣子,無數次發出嘲諷技能。沈氏的嘲諷聽多了,蘇霓錦自然耳熟能詳。


    裴遇的騎馬技術似乎還不錯,持續甩了敬王半馬的距離,其他人則遙遙跟在敬王後頭,順王已經被後麵的馬隊包圍,不太可能突圍。


    騎馬比賽要跑三圈,就跟賽車似的,誰就贏,裴遇和敬王正在奮力爭奪中,裴遇並沒有讓敬王的意思,周圍不少人都在跟著喝彩叫好。


    “裴世子的馬上功夫是我爹的副將教的,這局估計要贏的。”


    蘇霓錦正看的起勁兒,旁邊一道女聲傳來,像是在和她說話,蘇霓錦迴頭看了一眼,隻見又是一個熟人——準敬王妃,驃騎大將軍府的大小姐霍問心。


    “霍小姐,你是跟我說話嗎?”蘇霓錦直接問道。


    霍問心是個爽快人,最不喜歡扭捏作態的類型,所以蘇霓錦直接當麵迴應她,她很高興。


    “是啊,不然呢?”霍問心說。


    蘇霓錦笑:“也是。你說這場裴世子會贏?我看敬王殿下追的很緊啊。”


    霍問心是將門虎女,英美挺正,連穿的衣服都是簡潔大方,方便行走的,黑發高高束起,是京中菟絲花,金絲雀般的貴女所不具備的英姿颯爽,別樣風流。


    霍問心欣賞蘇霓錦的同時,蘇霓錦也很欣賞她,兩人自然而然湊到一起,霍問心用專業的角度跟蘇霓錦分析為什麽敬王會追不上裴遇。


    蘇霓錦很認真的聽著,越發覺得她講的有道理。


    不過道理歸道理,她依舊存疑,霍問心見狀,居然對蘇霓錦提出賭一把,蘇霓錦無不敢賭,當時便應了。


    她賭敬王贏,霍問心賭裴遇贏。


    蘇霓錦笑了:“不是,你是準敬王妃,居然不賭敬王贏?”


    霍問心覺得自己問心無愧:“那又如何?我偏不賭他贏。”


    兩人相視而笑。


    “切。”


    一聲若有似無的輕蔑之聲傳來,兩人同時望去。


    霍問心是年紀到了,迴京嫁人的,對京中貴女並不熟悉,看了一眼那語氣輕蔑的女子後,便盯上蘇霓錦,目光透出詢問。


    蘇霓錦對霍問心簡明扼要的介紹:“你賭的裴世子的夫人。”


    語帶輕蔑的聲音正是裴遇之妻杜嫣然,隻見她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邊,也不知道聽了多少霍問心和蘇霓錦湊在一起誇獎裴遇騎術的話。


    霍問心雖然不拘小節,但被人家夫人聽到她誇人家丈夫,多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杜嫣然沒想到蘇霓錦見了她,神情正常的就跟她們之間沒有任何關聯,她坦蕩蕩的樣子,反而讓始終覺得她們是對頭的杜嫣然有點尷尬了。


    “蘇小姐如今是準太子妃,該多注意言辭,別總盯著別人家的丈夫看,可以嗎?”


    杜嫣然咽下尷尬,對蘇霓錦隱隱刺道。


    原本她是可以光明正大數落蘇霓錦的,因為她以前自問出身比蘇霓錦好,而裴遇寧可娶她也不要蘇霓錦,更說明了在裴遇眼中,自己比蘇霓錦好,這大大的助長著杜嫣然的自信。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蘇霓錦已經是準太子妃,明年三月就要正式嫁入東宮了,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已經不是杜嫣然能隨隨便便當麵欺壓的了。


    但若讓她什麽都不說,杜嫣然忍不住。


    霍問心在一旁聽著,來了火,指著杜嫣然道:


    “嘿,你嘴巴放幹淨點,誰盯著你丈夫看了?”


    剛才是霍問心和蘇霓錦一起在討論裴遇和敬王的騎術誰更好些,順便賭了一把,這女人一上來就說她們看她丈夫,霍問心是個暴脾氣,忍不了。


    蘇霓錦見霍問心生氣,趕忙勸道:“不用理她。她是在酸我,這你還聽不出來?”


    霍問心仿佛有所悟,盯著杜嫣然看了幾眼,了然點頭:


    “嗯,看著是挺酸的。”


    兩人默契一笑,都很喜歡對方這樣爽直不拐彎子的說話方式。


    杜嫣然被她們一唱一和氣了個倒仰,沉不住氣道:


    “你們說誰酸?蘇霓錦,你敢說你剛才沒看裴遇?”


    蘇霓錦一挑右眉,直言道:


    “我看了!你待如何?你要舍不得裴遇被人看,那你把他鎖屋裏呀,放他出來在這麽多人麵前拋頭露麵,不就是想讓他給人看嗎?可別人看了吧,你又不樂意了。”


    嘴炮上,蘇霓錦沒怕過誰,以前沒怕過,現在更不會怕。


    霍問心跟著噗嗤發笑,杜嫣然臉漲得通紅,指著蘇霓錦好半晌才說了一句:“你,你不知廉恥!你與其他人一樣嗎?你捫心自問,一樣嗎?”


    “怎麽不一樣?”霍問心好奇的目光中在蘇霓錦和杜嫣然之間迴轉。


    提起這個,杜嫣然似乎有了點底氣,腰杆挺直了不少,她就不信蘇霓錦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那件事。


    隻要她不承認,就是心虛。


    蘇霓錦毫不掩飾白了杜嫣然一眼,對霍問心道:“有些事你不知道,聽我跟你說啊。”


    然後,蘇霓錦就對霍問心把她和裴遇以前訂過親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了,連帶裴遇和杜嫣然是怎麽偷情被發現,然後被逼成親的事也一並在霍問心耳邊說了一遍。


    霍問心聽得驚訝,為蘇霓錦的坦誠相待感動不已。


    這年頭,敢於直麵自己糟糕往事的人已經不多了。霍問心佩服蘇霓錦的勇氣,居然可以像沒事人一樣坦然麵對。


    杜嫣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尤其是霍問心邊聽邊拿那種惡心人的目光往她身上瞄,讓杜嫣然想起了自己和裴遇成親前那些不光彩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霍問心了然點頭:“沒想到那裴世子是這樣的人。不能不賭他贏了嗎?”


    蘇霓錦果斷搖頭:


    “我看是不能了。瞧瞧,我說什麽來著。”


    那邊騎馬比賽三圈結束,結果已經出來了,敬王贏了。原本一直領先的裴遇,不知怎麽的到最後一段路程居然就慢了,讓敬王贏了去。


    “咦,怎麽迴事?明明他隻要保持穩定,肯定能贏啊。”霍問心不解。


    蘇霓錦斜睨了一眼杜嫣然,說道:“唉,裴世子輸的不是馬技,是身份。”


    一直跑的很穩定,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贏,可最後突然收了速度,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是放水了吧。


    “我就說嘛。錯看他了。”霍問心一副唾棄的樣子,從荷包裏掏出一錠五十兩的紋銀遞給蘇霓錦:“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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