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不必擔心此女,別看她容貌雖好,可名聲卻不太好,不足為懼的。”


    嘉和郡主似乎很有興趣,問:“名聲不好?為何?”


    婢女彎下身子,在嘉和郡主耳旁說了幾句話,將蘇霓錦被退過婚的事情說了出來,嘉和郡主聽後,用團扇遮著略顯驚訝的神情:


    “居然被退過婚?”


    女子定親之後被退婚,就算過錯方是男方,女子的名聲也肯定會受牽連受損,皇家注重名聲,怎會要一個被退了婚的女子做王妃呢?


    真真可惜了那張臉。嘉和郡主心道。若非被退過婚,嘉和郡主說不定還真要把她當競爭對手來防備了。


    迴廊上的內官去而複返,領著等候的姑娘們入殿。


    整座殿中擺放著一排排的空棋盤,乍一看竟然還挺壯觀,蘇霓錦的位置在最東邊的第六列,宮人將她帶到坐席,蘇霓錦正襟危坐,等待她的對手。


    身邊的棋盤兩邊都相繼坐滿,蘇霓錦對麵的人才姍姍來遲。


    兩個宮婢從她們袖中拿出一方幹淨的白帕子,將蘇霓錦麵前的幹幹淨淨的棋盤重新擦拭一邊,包括桌角和坐墊,恨不得當場拿去漿洗一番的架勢,這舉動讓直接坐下的蘇霓錦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講衛生的樣子。


    她是不是也該拿出帕子擦一擦?


    宮婢們清掃完之後,又扶著一個高貴女子優雅坐下,那女子始終以一把團扇遮著半邊麵,蘇霓錦幾次抬頭都沒看清她的全貌。


    這姑娘是來裝x的嗎?這麽講究,怕不是有潔癖吧?蘇霓錦忍不住內心吐槽。


    坐在蘇霓錦對麵的,自然就是手執團扇的嘉和郡主了,嘉和郡主看見與自己對陣棋藝的人竟然就是那個被退過婚的戶部尚書之女,忍不住笑了笑,合該這女子今日入不得選,嘉和郡主的棋藝可是太後娘娘親自教的,在後宮之中難逢敵手。


    據說這姓蘇的姑娘不僅被退過婚,在京中的風評也不太好,性情驕縱,不學無術,琴棋書畫一竅不通,今日讓她對上自己,可真是老天爺斷了她的路。


    蘇霓錦不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指了指棋盤上的黑白棋盒,問道:“這個……”


    下棋黑子先行,先行者占先機,蘇霓錦雖然心裏覺得那姑娘有點裝x,但該給人家的尊重還是要給的。


    嘉和郡主的聲音字團扇後傳來:“本郡主後來居上,讓你三子。”


    蘇霓錦咋舌,怪不得這麽大排場,原來是郡主。既然郡主都開口說讓了,那蘇霓錦也就沒什麽好客氣的了,拿了黑子,與人道謝,然後毫不客氣的在棋盤上率先落下先行的三子。


    殿中雖然有幾百人對陣,但除了棋子落盤的聲音,別無其他,為顯得公平公正,每一對棋盤旁邊,都有兩個看棋官,防止有人暗地裏偷棋悔棋。


    蘇霓錦與嘉和郡主下了幾個迴合之後就發覺上當了。


    這嘉和郡主開口就是讓人三子,讓蘇霓錦以為她是個多厲害的高手,然而真的下起來,蘇霓錦就發現自己是想多了,這郡主的棋藝華而不實,刻板雜亂……該緊追的時候,她跑去固邊防,該固邊防的時候,她緊追著一子小利,生生錯過機會,各種槽點無數,反正一句話,蘇霓錦要是她這個水平,是絕對絕對不敢讓人三子的。


    下棋要下三局,一般人三局棋,大概一個時辰就夠了,有那旗鼓相當,難分上下的再加點時間。


    不過蘇霓錦和嘉和郡主的棋局,隻花了大約兩盞茶的時間就結束了,蘇霓錦連贏兩局,第三局連下都不用下了,差不多一盞茶解決一局。


    嘉和郡主的臉色都黑了。


    第一局風卷殘雲般輸了以後,她手裏的團扇就拿不住了,這才讓蘇霓錦看了她個全貌,長得挺好看,就是眉眼吊梢,不太和氣。


    而事實上,嘉和郡主確實不和氣,因為蘇霓錦給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她的棋藝是太後手把手相傳的,太後總誇她得了真傳,她跟宮裏所有人下棋,都是贏的那一方,她生怕宮裏的人騙她,還特地讓人請了江南的棋師迴宮與她對弈,雖然那些江南棋師不太好贏,要耗費她很多精力,但最終也還是贏了啊。


    怎麽她這水平,在眼前這個蘇家退婚女的手裏,連百步都走不完?


    蘇霓錦對嘉和郡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沒好意思說,就這百步,還是她手下留情,拖延了些時間,兩局給了嘉和郡主好幾個機會,她全都完美錯過,這就不能怪蘇霓錦下手狠了。


    她們每走一步,旁邊的看棋官都會記錄下來,兩盤棋局結束之後,看棋官便取來紅絨布,將棋盤蓋上,然後敲響旁邊的銅鑼,表示這一桌的結果出來了。


    蘇霓錦作為勝利者被請進了側殿休息,蘇霓錦在殿中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下,第一個走進了側殿。


    那些還在棋局中奮戰,並且認出蘇霓錦的姑娘們全都目瞪口呆,紛紛看向與蘇霓錦對戰的人,暗暗在心裏納悶,蘇霓錦這不學無術的水平,居然都贏的這麽容易,輸給她的那人,得是多大的臭棋簍子啊。


    臭棋簍子嘉和郡主還未從自己輸掉棋藝的打擊中迴過神來,又遭遇殿中其他姑娘的注視,雙重打擊之下,嘉和郡主憤然起身,一腳踢翻了棋盤,不顧看棋官的阻攔,從殿中直接拂袖離去。


    嘉和郡主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殿上禮部考官趕忙維持秩序:


    “大家不必驚慌,繼續。”


    說完之後,殿中才漸漸的恢複平靜,棋藝的考官是禮部侍郎和翰林院學士,兩位都是棋中高手,沒想到殿中的三局棋試居然不到兩盞茶的時間就下完了,這局麵,要是贏的人是嘉和郡主的話,那兩位考官簡直要懷疑是不是郡主以勢逼人,可情況恰恰相反,輸的人是郡主。


    翰林院學士對那兩場棋很感興趣,便讓蘇霓錦和嘉和郡主旁邊的看棋官將兩人的棋路記錄本取來一觀,翰林學士是個棋癡,對棋自然很有研究,看了兩人的棋路記錄本後,由衷道:


    “兩盞茶還是長了些。”


    禮部侍郎很訝異,兩個小姑娘下的棋居然能讓翰林學士有這麽高的評價,便也叫人拿去給他看了幾眼,得出與翰林學士差不多的結論。


    翻看了一眼對局的名字,嘉和郡主馮萱旁邊寫的便是蘇霓錦三個字,禮部侍郎看見這三個字時,眉心一動,像是想起了什麽,趕忙起身,招來殿中伺候一宮人,在宮人耳旁輕聲說了幾句話,然後將棋路記錄本交給那宮人,讓他從後殿出去了。


    翰林學士不解,問禮部侍郎:“怎麽迴事?有什麽不對嗎?”


    兩人除了是同僚之外,還是好友,禮部侍郎便在翰林學士耳旁解釋了幾句,翰林學士恍然大悟,打趣問道:


    “……大人怎可將這般隱秘之事告知於我,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禮部侍郎哂笑:“不怕。殿下根本就沒想隱瞞。”


    翰林學士明了,往側殿的方向看去一眼,小聲問禮部侍郎:“那殿下是定下那姑娘了?”


    “不好說啊。”禮部侍郎保守道:“咱們做好殿下吩咐的事就成,別管其他的了。”


    “是是是。”


    說到底,誰做太子妃跟他們又有什麽關係呢?辦好太子殿下吩咐的事情才是最要緊的。


    ***************************


    祁昶難得有雅興在廊下修剪花草,儲秀宮的宮人來迴稟事情,羅時將之引來。


    那宮人交給祁昶那份棋路記錄本,將禮部尚書讓他迴的話一五一十迴稟給祁昶知曉:


    “啟稟殿下,吳大人讓奴才來迴稟殿下,說一切辦妥,請殿下不必擔心。”


    祁昶抬手將之揮下,坐到一旁翻看著棋路記錄本,看著看著就不禁笑了起來,羅時從旁不解,問道:


    “殿下,您笑什麽呢?”


    祁昶將記錄本翻開給羅時看,說道:“我道她隻會寫字,沒想到下棋還是個高手。當真小瞧她了。”


    羅時知道祁昶為了今日儲秀宮比試暗自下了多道命令,沒想到蘇小姐根本沒要太子的人出手,自己就闖進了關卡。


    “嘉和郡主的棋藝為何如此不堪?宮中上下都傳她棋藝很是高超。”


    羅時看了那記錄本,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從棋藝的碾壓程度來看,蘇小姐簡直完勝,嘉和郡主毫無招架之力。


    祁昶冷笑一聲:“她高超的哪裏是棋藝。”


    羅時登時明白,嘉和郡主是太後的內侄女,從小在太後身邊長大,多受寵愛,而嘉和郡主的棋又是與太後學的,宮裏誰敢贏她?久而久之,就連嘉和郡主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棋藝有多高超了。


    “蘇小姐太讓人意外了。說不定,殿下的那些布局都用不上呢。”羅時說道。


    祁昶眯著眼睛想了想,說道:“怎會用不上?她那點小心思,孤還是知道的。贏一場棋,隻不過是為了不輸的太難看罷了。若孤不幹涉,她下麵就該出局了。”


    “讓下麵的人務必盯緊了。”祁昶對羅時吩咐,羅時領命下去傳達。


    ***************************


    遠在儲秀宮側殿的蘇霓錦正在想著下午琴藝比試過後,她被淘汰,在迴去的路上買兩隻八寶醬鴨迴去,突然沒由來的打了個噴嚏。


    吸了吸鼻子,蘇霓錦不解嘀咕:“誰在說我?”


    她進來側殿的時候,這殿中還一個人都沒有,現在已經漸漸的人多起來了,能進來的都是在棋藝中德勝的,此時此刻,全都一臉興奮,或欣喜,或交流。


    蘇黛雲開始兩局她一輸一贏,第三局才險險贏了,不知道是不是蘇霓錦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贏了嘉和郡主,讓蘇黛雲心慌了,反正蘇黛雲現在心情十分不好。


    氣衝衝的來到坐在一邊喝茶的蘇霓錦身旁,問:


    “蘇霓錦,你什麽時候學會下棋的?之前不還與我說不會嗎?”


    蘇霓錦懶懶的抬眼看了看她,慵懶的樣子非但不讓人感覺懈怠,還別有一番慵懶的風情,隻見蘇霓錦伸手撐在椅子扶手上,對蘇黛雲道:


    “我說不會你就信啊?是不是太天真了?”


    蘇黛雲還不太適應這樣的蘇霓錦,她從小到大都是被嬌寵著長大的,雖然都是姓蘇,可她自小便知道,自己與其他蘇家的姑娘不一樣,因為她爹是嫡出,襲爵了奉國公,她娘是宣平候府嫡女,更是國公夫人,蘇黛雲作為兩府結合下的嫡長女,身份地位自然高人一等。


    而蘇霓錦從前對她百般示好,處處伏低做小,早就讓蘇黛雲習慣了那樣的蘇霓錦,沒想到,蘇霓錦一朝改變之後,居然敢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蘇黛雲。


    “蘇霓錦你真是個小人。看看你現在小人得誌的樣子,我們蘇家沒你這樣的女兒。”


    蘇黛雲的大聲,吸引了側殿中好些人的注意。


    “蘇大小姐,你爹和我爹早就分家了,你是國公府的,我是尚書府的,我是我爹的女兒,可不是你們國公府的女兒,你憑什麽決定我姓不姓蘇啊?你不讓我姓蘇,難不成還能讓你爹把我爹的姓給改了去嗎?”


    蘇霓錦一貫的宗旨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蘇黛雲上趕著找不痛快,蘇霓錦自然要好好滿足滿足她的這個心願了。


    周圍的姑娘被蘇霓錦的話給說的笑了起來,蘇黛雲養在深閨,又不是在自己熟悉的地盤,沒人給她幫腔,一時反應不過來,羞的滿麵通紅,指著蘇霓錦好半晌氣的像是心髒病要發作的樣子。


    蘇霓錦原本還想再刺撓她幾句的,不過後來還是打住了,畢竟蘇霓錦是來打醬油的,可蘇黛雲卻是認認真真來選妃的,憑蘇黛雲的家世,她很可能會成為某位王爺或者是太子殿下的正妃或側妃,也不能把她得罪的太幹淨。


    今日留一線,他日好相見。做人保留一點餘地,對誰都有好處。


    “蘇霓錦,你別得意!給我等著!”


    蘇黛雲絲毫沒有發覺蘇霓錦其實對她已經手下留情了,繼續跟蘇霓錦放狠話。並且這迴學聰明了,放完狠話就轉過身去,不給蘇霓錦任何迴敬她的時間。


    她不糾纏了,蘇霓錦也沒有上趕著糾纏她的道理,暗歎一聲,默默的等待下午琴藝的比試。


    一場棋藝比試,瞬間刷掉了一半的人,中午用過午膳後,沒過多會兒,就有宮人來宣布下去的琴藝比試開始了。


    因為人比較多,所以要早點開始。


    蘇霓錦拿的是第五十八號,等上場的時候,就看著有些姑娘喜不自勝的出來,有些姑娘垂頭喪氣的出來,看來琴藝的結果是當場宣布的。


    很好,要的就是這效率,隻要琴藝考完,她就能直接出宮迴家了。


    宮人喊到蘇霓錦的名字,蘇霓錦便跟著去後殿中,穿過花園來到中堂,隻見中堂的中間擺著一把琴和一把椅子,旁邊像模像樣焚著香,琴對麵坐了四位宮廷琴師,蘇霓錦對四位琴師行禮過後,來到琴後坐下。


    兩手按在琴身上,深吸一口氣,然後用指甲勾著琴弦,叮當叮當的作勢彈了那麽幾下,然後便再度按下琴弦,說了句:


    “各位先生,我彈好了。”


    四位琴師麵麵相覷,似乎都很不太懂蘇霓錦的這一手操作,他們甚至還以為蘇霓錦剛才是在試音呢?誰知人家不是試音,是直接‘彈好了’?


    蘇霓錦從四位琴師的麵部表情中看到八寶醬鴨正在向她招手,盈盈起身,剛要對那四位琴師行禮告退,就聽見其中一位琴師突然鼓起了掌,在蘇霓錦無比震驚和驚嚇的目光中,說出了一句評語:


    “彈得好!”


    隨著這位可能耳聾的琴師第一句讚言過後,第二位琴師也跟著點頭拍手:


    “大音希聲!”


    然後第三位琴師直接對蘇霓錦起立,並邊點頭邊擊掌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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