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侯府孤女


    蕊香園並不像大多數店鋪一樣開設在熱鬧的大街,反而位於一條小巷裏頭。


    米朵扶著珍珠的手,從馬車上下來,隻見眼前這座古香古色的小樓分為兩層,下層是店鋪,上麵則是閣樓。


    米朵正打量的時候,繡鋪門口又停了一輛馬車。馬車裏很快下來了一位穿著月白色衫裙,銀藍色比甲的丫鬟,搶先一步進了鋪子。


    米朵早就看見那丫鬟頭上戴著一支白玉蘭翡翠簪子,水頭雖算不上很好,但也價值不菲,由此便知那丫鬟出身高門大戶,多半是某位夫人奶奶身邊的貼身大丫鬟。


    米朵帶著珍珠跟著進入繡鋪,隻見那丫鬟已經被一個夥計迎到了二樓。


    另一個夥計看米朵穿戴不俗,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忙迎上來道:“小姐是要買店裏現成的東西還是要下單定製繡品?”


    米朵掃了眼店裏大大小小的繡品,搖頭道:“都不是。我是來找沈娘子的。”


    夥計道:“沈娘子現在不在店裏。小姐若是想定製繡品,我們店裏還有好幾個繡娘,她們深得沈娘子的真傳,店裏的繡品多數都是她們繡的。”


    米朵聽到這裏就不由問道:“有沈娘子所繡的繡品嗎?”


    夥計搖搖頭:“沈娘子因為身體原因,現在已經很少再做繡活了。之前繡的繡品多數已經賣光,隻剩下少數幾幅,留著給繡娘們做參考。”


    米朵不由有些失望,“那你們沈娘子什麽時候迴來?”


    夥計道:“沈娘子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去附近的醫館做針灸,有的時候不到半個時辰就會迴來,有的時候會一直到晌午才迴來。這個實在不好說。”


    米朵便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既然這樣,你且去忙!我在這裏慢慢等沈娘子迴來。”


    米朵坐下不久,那個之前上去的丫鬟便從二樓下來了,臉色帶點不快之色,夥計在旁陪著笑容,一直送她上了馬車才迴來。


    迴來就唉聲歎氣,“這不是難為人嘛,張口就要一幅五尺長三尺寬的雙麵繡,還點名要沈娘子來繡。而且隻給兩個月時間。我在旁又作揖又陪小心,好容易把時間寬限成了三個月。也不知沈娘子能不能繡出來?”


    他這裏剛發完牢騷,就有一個三十上下,麵色白淨的婦人走了進來,神色帶點疲憊之色。


    兩個夥計忙上前問好,“沈娘子迴來了。”


    沈娘子淡淡嗯了一聲,就要往上走,之前招唿米朵的夥計忙上前輕聲說了幾句話,沈娘子便朝米朵看來。


    米朵起身朝前走了幾步,微微笑道:“我是餘翠芳師傅薦來的,想求您一幅雙麵繡。”


    沈娘子還記得餘娘子,淡淡一笑道:“還未請問這位小姐尊姓大名?”


    米朵道:“我姓蘇,沈娘子叫我蘇姑娘好了。”


    沈娘子就順勢說道:“那就請蘇姑娘跟我到二樓說話!”


    二樓當中放著一個十二扇繡屏,將閣樓分成了兩部分。東邊的是繡娘們刺繡的地方,西邊則做了招待客人的雅間。


    米朵在雅間坐下以後,就開始細細打量那座繡屏,一丈多長,兩米寬的藍緞繡麵上繡著一幅玉堂春富貴圖,色彩清新雅致,豔而不俗,濃淡相宜,富有詩意,顯得整幅繡品高雅華貴,精美絕倫。


    “這幅繡屏可是蘇繡中的雙麵繡?”米朵忍不住問道,以她那不同尋常的眼力來看,這幅繡品用了搶針、套針、施針、打子針、紮針等十幾種針法,且用針嚴密,不露針跡,正是雙麵繡的一個特征。


    沈娘子不曾想到米朵隻看了繡屏幾眼就認出了那是一幅雙麵繡,臉上浮起一絲複雜的神情,“蘇姑娘說的一點沒錯,那是我年輕時繡的最好的一幅雙麵繡。”


    沈娘子說到最後時,眼裏忍不住閃過一絲黯然,“你既是餘娘子薦來的人,我就跟你說句實話!也許是年輕的時候做的繡活太多,這一兩年我的眼睛已經有了問題。普通的繡品還可以勉強為之,但是雙麵繡就無能為力了。”


    米朵道:“可是我剛才在下邊,親耳聽到夥計接了一個雙麵繡的單子,期限是三個月。沈娘子這話不是搪塞我!”


    沈娘子聽了臉色一變:“此話當真?”


    米朵點頭道:“沒錯,是我親耳聽到的。”


    沈娘子忍不住走到樓梯處,將剛才接單的那個夥計喊了上來。


    “不是我沒照您的吩咐,實在是紅綾那個丫鬟太咄咄逼人。一會兒搬出老夫人,一會兒搬出郡主,您說我敢說個不字嗎?”


    沈娘子歎了口氣,揮退夥計,歎道:“是我考慮不周,我該早日將身患眼疾的事公布出來,也好絕了某些人的念想。”


    米朵問道:“夥計說的是誰家府上,一個丫鬟都敢那麽囂張?”


    沈娘子道:“是剛剛替小兒子娶了平陽郡主的威遠侯府。”


    米朵默然,她雖來到這裏不久,也從下麵人的嘴中了解了不少關於外麵的事,知道這個威遠侯府不僅是已故的皇後的娘家,而且威遠侯世子還是皇帝的心腹之臣,在勳貴中是一等一的煊赫。


    這樣的人家,沈娘子的確是惹不起。


    米朵看著沈娘子發愁的樣子,忽然有了個想法,“小女唐突問一句,敢問沈娘子這眼疾已有多長時間?”


    沈娘子詫異的朝她看來,但還是如實道:“差不多有五六年了!隻是當初有些不在意,後來越來越嚴重,隻要長時間盯著繡麵就會頭暈眼脹。”


    米朵道:“五六年時間還不算太長,我手裏倒是有一張可以醫治眼疾的方子,五天之內就會見效。”


    沈娘子似信非信:“蘇姑娘是說真的?”


    米朵道:“一點不假。沈娘子若是相信我,明日我就派人把藥送來。連服五天,保管有效。隻是有一點,我想拜沈娘子為師,學習繡技,不知您肯不肯答應。”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沒了,隻好現碼。。。


    第19章 侯府孤女


    服侍沈娘子的珠兒看著米朵著人送來的藥湯,有些疑慮的問道:“沈娘子,這藥真有那位小姐說的那麽管用嗎?”


    自家娘子自從前年眼睛有了問題後,不知喝下了多少苦湯汁,可還是半點見效不見。再加上繡娘們一過三十多歲,眼睛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問題,她們已經對此事不再抱什麽希望,自然有些不信米朵的話。


    沈娘子端過藥湯,淡淡道:“總要試一試才知有沒有效果。”三個月的期限繡一幅雙麵繡,若是放在她年輕的時候,隻怕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能完成。可是現在,給她半年時間,她隻怕都繡不出來。


    眼前這碗藥湯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沈娘子想到這裏,將碗中的藥湯一飲而盡。


    連著五天時間,米朵天天都親自把藥煎好,著人送給沈娘子。


    第六天的時候,米朵便帶著珍珠到了店裏。


    剛一進店,就被夥計熱情的請到了二樓。


    沈娘子正在二樓的東間跟繡娘們一起做刺繡,看見她來了,忙起身迎上來,臉上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我算到你這幾天會來,一早就叮囑了夥計。”然後便請米朵到隔壁的雅間說話。


    夥計上完茶,出去以後,米朵便開口道:“沈娘子的眼睛好多了?”


    沈娘子點頭笑道:“好多了。從前我隻要盯著繡麵看一會兒,就會眼脹的不行。現在一連繡上半個時辰都沒有問題,就像迴到了年輕時候一樣。”


    米朵道:“沈娘子覺得有用就好。既然我已做到了當初所承諾的事情,那麽沈娘子是不是也該履行諾言了。”


    沈娘子定定心神道:“這是當然。蘇姑娘醫好了我的眼睛,我自當將我會的繡技傾囊相授,隻是我所擅長的雙麵繡乃是我家祖傳的繡技,一向不傳與外人。”


    米朵聽到這裏,忍不住微微皺眉,這沈娘子不會是想過河拆橋!


    隻聽沈娘子繼續道:“不過蘇姑娘醫好了我的眼疾,我若有所保留,那自是我不對。但是祖宗家法擺在那裏,我又違抗不得,後來我思來想去,倒是讓我想到一個法子。”


    “什麽法子?”


    “我娘從前有一個知己好友,她的女兒在刺繡上極有天賦,很想跟著我娘學習我們家傳的雙麵繡。我娘便認她做了幹女兒,如此便不算違背祖宗規矩了。”


    沈娘子這麽一說,米朵就明白了。


    沈娘子試探著說道:“蘇姑娘若是不嫌棄,可以認我做幹姐姐。你放心,我決沒有攀高枝的意思,隻是這是我想到的唯一的法子。”


    米朵想了想,覺得這法子倒是可行。自己一個孤女,也沒什麽可以值得沈娘子圖謀的,便答應道:“那就依沈娘子所言。”


    過後,兩人便擇吉日拜了天地,認對方做了幹姐妹。


    成為幹姐妹後,米朵明顯發現沈娘子對她的態度有了很大的改變,不是像餘娘子作為一個普通的師傅來教導她,而是真的將她當做了家人。


    因為要完成威遠侯府的繡品,沈娘子每天隻能抽出一點時間來指點米朵的繡技,不過這也令她受益匪淺。


    沈娘子比餘娘子多了一些世代流傳下來的經驗,這些經驗隨便拿出來一條都可以讓尋常繡娘更上一層樓。


    而米朵跟著她學習了兩個月,繡技就有突飛猛進的增長,所繡出來的繡品就連餘娘子都稱讚不已。


    沈娘子也對米朵表現出來的天賦稱讚不已,很快就開始教米朵家傳的雙麵繡。


    “繡雙麵繡的時候,最好選在天氣晴朗,鳥語花香的時候。這是為了攝取眼前靈活的景象,讓繡品顯得更加生動。”沈娘子一邊傳授經驗,一邊親自示範雙麵繡的繡法。


    沈娘子家傳的雙麵繡屬於雙麵異色繡,也就是由繡娘在一塊底料上同時繡出的正反兩麵圖案相同而色彩相異的刺繡作品。


    據沈娘子說,她們祖上還傳下來一種雙麵全異繡,就是在一塊底料上的正反兩麵,繡製出兩個主題、色彩、針法各異的物象。


    這種雙麵全異繡要求繡娘具有非常高超的繡技和巧妙的構思,這樣才能在運針時能嫻熟的藏針、隱線,這樣才能不露絲毫針跡。


    不過這種雙麵全異繡要求的繡技太高,就連沈娘子的母親都無法繡出一幅真正的雙麵全異繡。


    沈娘子年輕的時候花費了好長時間,也沒有繡出一幅來,倒是她母親認下的那個幹女兒頗有天賦,曾經繡出來一幅雙麵全異繡。


    “可惜她過世太早,不然由她來教你這雙麵全異繡,一定能讓你學會。”


    米朵微微笑了笑,沒有說話。


    雙麵全異繡現在對她來說還太難,她現在的目標是雙麵異色繡,隻要能在半年內掌握其中的訣竅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一個月以後,沈娘子完成了威遠侯府的繡品,開始抽出大部分時間教導米朵,米朵覺得自己這樣兩頭跑太花費時間,便在征詢了府裏侯夫人的意見後,將沈娘子請到了自己的小院小住。


    跟著餘娘子學習刺繡的盧玉蘭聽說米朵請了一個更厲害的師傅,便過來瞧熱鬧。


    當時沈娘子正在親身示範如何繡製雙麵繡,正好被盧玉蘭瞧見,眼裏便放出光來,“這是雙麵繡?”


    米朵有些不悅盧玉蘭的打擾,沈娘子也停下了手邊的動作,給盧玉蘭請安問好。


    盧玉蘭擺擺手讓沈娘子起來,然後一臉豔羨的看著米朵,“蘇妹妹真是好厲害,幾個月不見,你已經開始學習雙麵繡了。而我現在連朵像樣的牡丹都繡不好。之前餘娘子誇你天賦出眾,我還不承認,如今我算是知道了,我在刺繡上根本就沒什麽天賦。”


    盧玉蘭誇完米朵後,就話鋒一轉:“不知沈娘子接不接活,我想給一位貴人送一幅雙麵繡,價格方麵好商量。”


    沈娘子就有些為難的看向米朵,米朵便問:“二姐姐想將雙麵繡送給哪位貴人?”


    盧玉蘭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聽說過幾個月就是安王妃的生辰,便想給她一份貴重的禮物。”也好討得她的歡心。


    米朵道:“要在幾個月的時間內完成一幅好的雙麵繡繡品,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照我說,二姐姐與其給安王妃送一份貴重的禮物,還不如好好打扮自己一番。”


    米朵上下打量了一下盧玉蘭,“二姐姐若是不嫌棄我繡技不好,不如讓我來為二姐姐繡一身衣裳,也好在安王妃生辰那天大放光彩如何?”


    盧玉蘭聽得有些心動,她雖姿色普通,但也是一個愛漂亮的小女孩,聽到米朵要為她繡一身衣裳,便打消了雙麵繡的念頭,一心一意開始跟米朵商量要在衣裳上繡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事情比較多,婆家那邊有親戚過世,兒子又生病,婆家娘家兩頭跑,存稿又用光,隻好。。。


    第20章 侯府孤女


    米朵之所以替盧玉蘭做一身衣裳,一方麵是她很想知道盧玉蘭的執著最後會不會打動安王妃,另一方麵則是想借盧玉蘭宣傳一下她的繡技,為將來開繡鋪打下基礎。


    因著這兩點,米朵在繡製衣裳的時候,很下了一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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