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拿為父遮掩你齷齪的想法,若不是你心比天高,非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為父何須落得弑子的名頭。”


    仁哥臉色慘白,身子晃了晃,不可置信道:“你們到底在打什麽啞謎,為何我聽不懂?”轉頭呆楞的看向大哥,隻見其神色同樣詫異不止,哽咽道:“大哥,你是否早已知曉?”


    翊哥搖搖頭:“猜到四妹之事有些怪異,卻是不知她還活著。”


    仁哥喃喃道:“大哥,爹和四妹好狠的心,他們怎能做出這樣匪夷所思的事。”


    “二弟莫急,許是有何苦衷,咱們且聽他們慢慢說。”


    仁哥一把扯過四妹的胳膊,怒聲道:“到底為何?為何爹爹要為你置辦靈堂,”不住晃著她的身子,臉色猙獰:“到底為何要遮掩你逝世一事,說……”


    四姐臉色蒼白,身子不住發抖,低泣道:“二哥,我要進宮!”


    “你說什麽?”仁哥雙目噴火,厲聲道。


    “妹妹想要進宮,想要成為人上人,再不想過做低伏小的日子,”四姐緩緩抬頭,斬釘截鐵道:“妹妹會讓你和姨娘過上好日子,日後再無人敢對你們指手畫腳。”


    劉仲修黑著臉,若不是適才與他爹討論一番,此時的他怕是早就氣急敗壞的怒罵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以為自己有些小聰明,不過是家中長輩讓著她,待她進去皇宮,那裏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哪個女子都不是可以輕視之人,以她那小小的伎倆,說不得何時被人害至死無葬身之地。


    仁哥厲聲道:“你糊塗!宮中是什麽地方,焉能是你小小的庶女能踏足的地方。”


    聞言,四姐臉色一僵,一把推開他,冷冷道:“庶女怎麽了?庶女就不能一飛衝天,庶女就不能接受萬人朝拜?”二哥怎這般沒骨氣,若他有大哥一半的本事,焉能讓她如此行事。


    “你……你……你怎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就不怕被人……”


    四姐冷笑道:“二哥莫不是忘了,如今鎮國將軍府已沒了四姑娘,站在你麵前的不過是老太爺的遠方親戚,名喚劉氏珺瑤。”


    仁哥後退一步,踉蹌道:“你……你……”


    “二哥,事已至此,妹妹隻能這般走下去,”四姐擲地有聲道:“喪幡已掛,棺材已燒,從今以後劉家再無四姑娘,這再不是妹妹的棲息之地!”


    “我不懂,不懂……皇宮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一旦踏進那裏,以你之謀略焉能安否?為何要將自己置於那般危險的境地,待在家中多好,明年你便及笄,到時爹爹定會為你擇個好人家,嫁過去便是當家主母,有何不好?”


    四姐淡笑:“如何好?好在哪裏?再好也不過是方寸大的地方,焉能有宮中的一隅大?”


    “你……你……”仁哥臉色慘白,喃喃道:“為了看不見摸不到的權勢,你不惜假死,不惜拋棄至親之人,不惜忘卻前塵往事,你的心何時這麽狠?”


    “二哥,若不為自己掙一番前程,難道及笄後,被爹爹許配給寒門學子或商賈權貴更或者與我同樣出身的庶子?”


    “這樣平平淡淡過日子有何不好?”


    四姐冷冷道:“不好!妹妹不甘於平淡,”轉頭看向她爹,淡淡道:“若我們一家尚留在蘇州,或許熄了我榮登富貴的心思,被爹爹許配給有出息的富家子弟也無甚可謂,可爹爹偏偏奉旨迴京,家中又是赫赫有名的鎮國將軍府,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這邊,焉何不試一試?”


    她何時心思這麽大!


    鎮國將軍府已裝不下她!


    為了權勢地位,她當真什麽都可以拋棄!


    似想起什麽,仁哥眼中一喜,迫不及待道:“可你年歲尚未十四,焉何能進宮?”


    “所以爹爹才會行此舉借以蒙騙眾人,而我再以老太爺遠方親戚的身份進宮。”


    “你……你……瘋了!”仁哥大步上前,狠狠搖晃她的肩膀,怒聲道:“你想想姨娘,想想我,我們是你的至親,若你當真有個三長兩短,可有想過我們的感受!”


    “二哥,鎮國將軍府的四姑娘死了,你就當她真的死了吧!”四姐慢慢撥開他的桎梏,淡淡道:“日後妹妹是死是活,你都不要傷心,這是我所選擇之路,即便妹妹不幸喪命在此,也絕無怨言。”


    仁哥身子一軟噗通坐在地上,垂著頭喃喃道:“瘋了,你們都瘋了……”


    翊哥低歎:“四妹,你太天真了!”


    “大哥,妹妹知曉你對二哥真心實意的好,日後還要勞煩您多多照拂他,”四姐對其福了福身,低聲道:“大哥的情誼,小妹銘記於心。”


    翊哥走上前扶著仁哥起身,輕聲道:“事已至此,無從更改!”府中上下乃至外人皆知四妹驟然離世,便是她不進宮,這輩子也不能以劉家四姑娘的名頭活著,隻能東躲西藏,隱姓埋名的苟活一輩子。


    仁哥拽著大哥的手,哀求道:“大哥,你幫我勸勸四妹,讓她莫要執迷不悟,皇宮不是好地方,進去便真的在出不來。”他不想有朝一日,四妹被人蜷著草蓋抬出來。


    “二弟,你清醒些,無論是你還是我,更或者爹爹,現下這一切都無法改變,四妹身死的消息一傳出去,她……便不在是劉家的人。”


    此話一出,仁哥身子不住發抖,顫聲道:“大哥……不……”


    劉仲修狠狠拍著桌子,怒聲道:“都給我閉嘴,這是她選擇之路,是死是活與我們有何關係?”


    “爹,爹……您肯定還有法子,不要讓妹妹去那般險惡之地,可好?”仁哥猛地推開大哥,踉蹌的爬至他爹麵前,扯著他的衣袍不住哀求。


    “為父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她依舊一意孤行,”劉仲修長歎:“便是將她圈進府中,亦或者家廟,以四丫頭的性子,除非拿著鐵鏈將其拴住方能鎖住她,若不然有朝一日,她定會想盡法子逃跑,到時又該如何?”


    “爹,當真別無他法嗎?”


    劉仲修看向眉眼堅定,不知悔改的四丫頭,淡淡道:“身在我們這樣的人家且讓她覺得做低伏小,不堪忍受,那麽身在皇宮內院,人心複雜,涼薄寡情,到時且看她可會後悔今日這般抉擇!”


    “爹,您不要拋棄妹妹,她年歲尚小不懂人心的險惡,兒子求求您,兒子願永遠被您放逐,永不迴鎮國將軍府,”仁哥不住的額頭,哀求道:“爹,可好?”


    劉仲修摸著他的頭:“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爹……”仁哥大哭出聲,哭的眾人心下澀然,心酸不已。


    四姐爬到二哥身邊扯著他的胳膊,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哽咽道:“二哥,妹妹求你,這是妹妹心之所願,你就成全我吧!”


    聞言,仁哥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怒聲道:“若你當真執意這般,我便再無你這個妹妹。”


    四姐捂著臉,低泣:“這樣也好,從今以後你權當妹妹死了,再不要為我傷心,擔憂,就讓妹妹了無牽掛的離開吧!”


    “好!好!好!”仁哥顫悠悠的站起來,俯視她:“這世上之事誰又能阻止得了誰,嗬嗬……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們兄妹至此分別吧!”一步一步蹣跚的走到門口,又哭又笑的離開。


    翊哥淡淡道:“爹,請恕兒子先行離開。”


    劉仲修頷首,眸光看向四丫頭,輕聲道:“可曾後悔?”


    “女兒不悔!”四姐揉著心口,哽咽道:“您怎可這麽對我?”


    “推己及人,你焉何不是讓為父這般心痛,”劉仲修緩緩起身,輕聲道:“四丫頭,你所選擇之路不僅曲折更是條眾叛親離之路。”


    四姐無聲落淚,慘笑道:“爹爹,女兒好恨啊……”


    “恨就對了!憑著心口這股恨念,為父望你在那勾心鬥角的皇宮內院活下去!”


    話音一落,劉仲修抬腳離開,四姐壓抑著悲涼的哭聲,似有似無傳進他的耳裏。


    行至院門口,隻見劉奎在旁候著他,輕聲道:“二老爺,老太爺有請?”


    劉仲修神色一愣,方緩緩點頭,跟隨他去了他爹的書房。


    進去後,隻見翊哥兄弟也在,對他爹躬身揖禮,開口道:“爹,可是仁哥過來求您出主意?”


    老太爺搖頭,淡笑道:“適才他們兄弟出去被老夫攔住。”


    “爹,可是有事交代我等?”


    老太爺淡淡道:“不過是見仁哥失魂落魄便將其喚來說說話。”


    劉仲修上前一步,低歎道:“仁哥,此次已成定局,你再傷心痛苦也是無濟於事?”


    仁哥木木道:“爹,難道我們眼睜睜看著妹妹去送死。”


    “不是我們讓她去死,是她不惜用死威脅我們,不惜放棄骨肉至親,不惜放棄鎮國將軍府四姑娘的名諱,憑著心中滿腔熱血執意進宮,她要去送死,焉何阻止之。”


    仁哥自嘲道:“如今的我能阻止得了誰?”既左右不了他爹,又勸阻不了妹妹,無論身為人子還是身為兄長,他都是懦弱無能之人。


    這時,老太爺淡淡道:“仁哥,可是覺得眾人背叛了你?”


    仁哥身子一僵,淚水順著眼角無聲滑下,低聲道:“是孫兒無能。”


    “如何不是!”老太爺坐直身體,擲地有聲道。


    聞言,仁哥臉色慘白,雙眼無神:“祖父……”


    “我劉家眾多子孫,睿哥早已去戰場奮勇殺敵,翊哥金秋便要下場,到時定是榜上有名,可是你呢?文不成武不就,正因此方讓四丫頭覺得,爹不疼兄無能,在這府中她誰也靠不上,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隻見仁哥嘴角留下一條血痕,看的劉仲修與翊哥神色大變,雙雙開口:“仁哥……”他該不會恨急咬掉舌頭吧!


    老太爺眸光微冷,嗤笑道:“如今你再惱羞成怒又有何用?”


    仁哥卷起袖子擦掉臉上的淚水,喉嚨咽了咽,肅容道:“祖父,終有一日,孫兒會讓您對我刮目相看。”


    “若如此,老夫且瞧著!”老太爺看向老二,淡淡道:“再過月餘,你便安排四丫頭入宮。”


    劉仲修斂了斂臉色,低聲應道。


    “此去多為她備些銀兩,我們也隻能幫她到此,”老太爺眸光瞥向另外二人,淡淡道:“四丫頭已然逝世,這世上便再無劉府四姑娘,日後瑤姐是好是壞,都與你們再無關係,若被我知曉,你們當中誰人與她暗中有所牽扯,老夫醜話說在前頭,定將其逐出家門,逐出族譜,日後劉氏族譜上便再無他的名字。”


    父子三人身子震了震,方沉聲道:“我等明白。”


    “下去吧!”老太爺攔住他們隻是交代其這個,如今心事一了,神色倦怠的對其揮了揮手。


    就這樣雲淡風輕過了半旬,不知內情的眾人慢慢習慣府中少了一位小主子,劉湘婉依舊被禁足在院子裏,黃姨娘隔三差五帶著宴哥及祉哥過來探望她,倒是讓她臉上展顏不少。


    “姑娘,若您今日抄寫完女戒,倒是可以清閑幾日。”


    劉湘婉低著頭認真抄寫女戒,輕聲道:“言之有理。”


    招娣嬉笑一聲:“豈不是稱了姑娘的意,白日不用起早,中午不用拿針,晚上可以早歇。”


    “此話是在揶揄我還是在諷刺我?”


    招娣眨了眨眼睛,清脆道:“姑娘,奴婢可是實打實說的心裏話。”


    “給我端杯茶。”


    招娣喜不自禁的走到桌前,端著一杯茶輕輕放在姑娘手邊,隻見劉湘婉放下毫筆,揉動手腕,輕聲道:“這段時日府中可有何動靜?”到底是主仆,招娣一句話便讓劉湘婉明白她心中所想。


    “姑娘,聽老太爺院裏的小廝說,那位堂小姐後日便要進宮。”


    劉湘婉端茶的手一頓:“此消息當真?”


    招娣搖了搖頭,輕聲道:“不過是道聽途說,許是當不得真。”


    “不過這個堂姐倒是神秘的很,借住府中這麽些日子,唯有大伯母與太太見過其真容。”


    “許是麵露醜陋,羞於見人!”


    劉湘婉對其翻個白眼:“人家是要進宮之人,焉能不堪入目。”端起茶杯抿了抿,輕聲道:“不過與我無甚關係,咱們還是安守本分的好。”


    隻見招娣神色躊躇,欲言又止,倒是讓劉湘婉很是詫異,皺眉問:“何事讓你這般糾結?”


    “姑娘,您當真想聽?”招娣眼神閃躲,神色惴惴不安。


    “說來聽聽!”


    招銀咽了咽口水,躬下身對其耳語,隻見劉湘婉手中的茶杯啪的落下地上,神色驚慌道:“當真?”


    “奴婢不知,隻是有人看到其背影神似四姑娘,遂府中方有此流言。”


    劉湘婉深吸一口氣,垂下頭慢慢思忖此事,如此想來此事卻是有些過於巧合,堂姐方來沒幾日,四姐便驟然離世,且他爹不讓眾姐妹去看四姐的遺容,這……這未免太過不近人情,倘若那位堂姐當真是四姐,卻是不該讓她們看見,而大伯母及太太乃家中長輩,主持一房之中饋,此事便是瞞得了眾人也瞞不住她們。


    “姑娘,您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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