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爬起來,顫巍巍的跪在地上,對其磕了一頭,輕聲道:“爹爹,求您成全女兒。”


    “你死也……”


    劉仲修話未說完,就見房門被人推開,隨即臉色鐵青的看著門外,怒聲道:“誰敢……”神色一斂,躬身揖禮道:“爹,您老人家怎會來此?”


    老太爺扶著劉奎的手進來,瞥了眼眾人,淡淡道:“你說呢?”


    “爹,都是兒子不孝,養出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女,”劉仲修臉色陰翳,冷聲道:“您放心,為了不給家中招惹是非,兒子親手弄死她。”


    四姐神色不動,仿佛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對老太爺磕了一頭,輕聲道:“孫女劉玉婉給祖父請安。”


    老太爺淡淡道:“涼亭處那一幕,老夫已親眼看到,至於之後的事,適才老夫站在門外稍稍聽到隻言片語,”眼睛看向四姐,沉聲道:“你當真要進宮?”


    四姐抬頭,鏗鏘道:“祖父,誠如您在沙場上奮勇殺敵,要麽一戰成名,功成名就,要麽被敵人殺死,也算是心之所依,”隻見其嘴角微微上翹,堅定道:“孫女之決心便如一塊石頭,要麽在宮中成為一塊扔到水池裏震的所有人為之一顫的石頭,要麽成為看守大門,一輩子籍籍無名被人踐踏的石頭,總是孫女之決心,任它狂風暴雨,也不會為之動搖。”


    老太爺一愣,輕聲道:“老夫知曉了,”看向劉奎,淡淡道:“將她們二人看守在隔壁的耳房,不得有一絲損傷。”


    劉奎躬身應道,輕聲道:“四姑娘,請隨老奴過來。”


    四姐神色淡然的起身,福了福身方大步離開。


    玉蘭看著姑娘決絕的背影,忙不迭起身,誰料跪的時辰一長,身子踉蹌下噗通摔倒在地,又怕惹怒老爺及老太爺,手腳並用的爬出去。


    書房中,唯剩他們父子二人,劉仲修低聲道:“爹,都是兒子的錯,平日忙於公務,於後宅之事知之甚少,竟不知孩子們一日日的長大,這心也跟著大了。”


    老太爺淡淡道:“無需跟為父打馬虎眼,你到底如何打算?”


    劉仲修噗通跪下,低聲道:“四丫頭到底是兒子的血脈,兒子下不了手……”


    “實乃人之常情,自古都是垂垂老矣的老人壽終正寢,焉能受得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離別情懷。”


    “爹……”劉仲修喃喃道:“兒子一直以為所有子嗣中唯有男丁需要兒子諸多顧慮,現下方知這女兒年歲大了,心更是大的由不得你掌控。”


    老太爺低歎道:“老二,不如成全她吧!”


    劉仲修呆若木雞,半響後,苦笑:“不成全又能如何?”


    不忍心親手弑子,又不能將其關在家中一輩子,離她及笄還有一年光景,這段時日,誰又能料得到她又做出何等匪夷所思之事,倘若逼急了她,從而趁人不注意離家出走,若真鬧出此等風波,他們鎮國將軍府的名聲怕是毀於一旦。


    老太爺低聲道:“牛不喝水,你能一直按著它喝水不成,不如成全了她,”話音一頓,冷冷道:“不過從今以後,她便不再是我們劉家的女兒,她是死是活與我們無關。”


    劉仲修身子一僵,臉色悲戚道:“兒子明白。”


    老太爺看著散落在地的一縷青絲,陰冷道:“我們對她仁至義盡,誠如她所說,發已斷,情已了,日後你們父女的情分也到此為止,”轉頭看向如喪考妣的兒子,淡淡道:“老夫成全她,隻是念她有拋棄一切的勇氣,至於之後的事,成鳳成雞且看她的造化,便是她不幸落得一堆白骨,你也不可對其心軟,倘若她真的一飛衝天,咱們也絕不上前沾光,知道嗎?”


    “兒子明白!”


    “以庶充嫡未免太過抬舉她,過些時日抬一轎進府,隨後四丫頭便以遠方親戚的名頭借住府中,”老太爺陰冷道:“七天後鎮國將軍府便再無四姑娘,知道嗎?”


    劉仲修臉色慘白,低聲道:“爹爹放心,兒子定將此事辦得滴水不漏。”


    “自此之後,四丫頭再不得出她院子一步,直至將其送進宮中。”


    “是!”


    老太爺緩緩道:“既然決定這麽做,你且無需這麽傷懷,成全她的念想,何嚐不是全了你們父女最後的情分。”


    “爹……”劉仲修眼眶微紅,低聲道:“讓您跟兒子費心了!”


    老太爺起身走至他身邊,輕聲道:“這樣何嚐不是真正的一舉兩得,既成全她的念想,你也不用親手弑子。”


    半個時辰後,老太爺喚四姐進來,劉仲修垂著頭站在他爹身後,隻聽老太爺淡淡道:“老夫允你心中所想。”


    四姐眼睛一亮,砰地一聲跪下對其磕頭,喜不自禁道:“孫女多謝祖父成全。”


    “你且不用這麽欣喜……”老太爺聲音一頓,淡而畏道:“若你決心進宮,便隻能跟家中一刀兩斷,從今以後鎮國將軍府再無四姑娘,你懂老夫的意思嗎?”


    四姐嘴角的笑容一僵,木木道:“祖父……”


    “按你所想,你隻能以老夫遠方親戚的由頭借居在府中直至進宮,”老太爺緩緩道:“世間之事從來都是有所得便有所失,你要進宮為妃,那麽鎮國將軍府四姑娘也隻能香消玉損,可懂?”


    盡管四姐嘴上說與家中一刀兩斷,但心底還是抱著一絲念想,她爹定不舍得與她斷了父女情分,如今……如今她整個身子從內而外的發冷,臉色慘白道:“祖父,非要走到這一步嗎?”


    老太爺指著地上散落的青絲,嘲諷道:“今日你所行之事,何嚐不是把你爹娘輕棄之。”


    四姐身子一顫,低聲道:“祖父……”


    “事已至此,老夫且問你,可還想一意孤行之。”


    劉仲修眸光緊緊盯著她,隻見四姐垂著頭,輕聲道:“祖父,孫女已無路可退。”


    “你……你……你太讓為父心寒了!”劉仲修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憤,怒聲道:“好,好,從今以後為父再無你這個女兒。”


    “爹,女兒不孝!”


    老太爺淡淡道:“如今的你不過是被滿腔熱血支撐著心底的執念,倘若進宮後並非如你所願,反一再被人欺淩,且不要拿鎮國將軍府及你爹的名聲震懾旁人,”眼睛一眯,冷聲道:“所謂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此時此刻老夫便做一迴惡人,你以你二哥及未來子嗣的名義起誓,若有朝一日,你打著鎮國將軍府及劉氏宗親的名聲渲染你的身份,地位以及獲取你心中所求,你二哥及你所生子嗣有生之年皆不得好死,且死後下婆娑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祖父,您怎能這麽做,我與二哥皆是您的子孫,您怎能這麽詛咒我們。”


    老太爺冷哼:“今日字字珠璣,言之鑿鑿,他日身處逆境,焉能記得今日之誓言,若你不行此等妄為之事,你二哥自然一世安穩,”聲音一頓,厲聲道:“但若你借著府中的名頭行你心中之貪念,那麽你所生子嗣及你二哥,將來定不得好死,死後定下婆娑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聞言,四姐惡狠狠盯著老太爺,陰霾道:“祖父,您好狠的心。”


    “孽障,你敢如此不恭敬你祖父!”


    “爹爹,祖父如此逼迫女兒,焉能笑言之。”


    隻聽老太爺冷冷道:“如今的鎮國將軍府已如油煎烹煮般在火上烤著,可你呢?不說幫著家族分憂,反而執意進宮趟這趟渾水,老夫為了府中眾人唯有盡可能消除你所帶來的隱患,”話音一轉,低歎一聲:“若你及時迴頭,之前之事老夫既往不咎,如今擺在你麵前隻有這兩條路,且看你如何選?”


    見此,四姐狀若癲狂般發笑:“如何選?哈哈……”指著老太爺,怒聲道:“事到如今,容得我選嗎?”


    老太爺淡淡道:“既如此,我已知曉你的選擇。”


    劉仲修寒心至極,冷冷道:“爹放心,兒子定會妥善處理此事!”


    “既已達成你所願,這幾日不要走出房門一步,之後無論發生何事也與你無關。”


    四姐猛地站起身,淡淡道:“多謝老太爺成全。”轉身大步離開。


    劉鐵躬著身,低聲道:“六姑娘,老爺知曉您受了委屈,但您所行之事畢竟有失教養,遂老爺派老奴過來告知您,將您禁足月餘,且抄寫女戒兩遍。”


    劉湘婉臉色一僵,訕訕道:“我爹當真這麽說?”


    劉鐵神色恭敬道:“老奴怎敢欺騙您。”


    果然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刻,他爹到底還是沒忘了她!


    “勞煩您過來一趟,”劉湘婉僵硬著臉,扯了扯嘴角:“煩您告訴我爹,他老人家的教誨,女兒謹記在心,日後定謹言慎行!”


    “六姑娘放心,老奴定如數轉達給老爺。”


    劉湘婉看向趙媽媽,輕聲道:“替我送劉管事出去。”


    劉鐵躬身行禮後,方轉身離開。


    招娣噘著嘴,小聲道:“姑娘,老爺處事太不公平。”


    “住嘴!”劉湘婉低斥一聲:“此事本就有我一半過錯,爹爹如此處置,已是格外開恩。”


    招娣垂下頭,輕聲道:“姑娘,您別生氣,是奴婢說錯話,”輕皺眉頭,小聲道:“您不過是從犯,且受這麽重的懲罰,四姑娘乃主謀,也不知受何等懲罰。”


    這如何不是劉湘婉心中所想,不過礙於顏麵,隻聽她輕聲道:“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此事之後,我們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在遇到今日之事,既然打不過,咱們就跑。”


    招娣點了點頭:“姑娘放心,奴婢現下力氣不行,但腿腳尚可,到時定拉著您逃跑,再不讓您被旁人逮住胖揍。”


    劉湘婉無語的看著她,緩了半天,方拍拍她的肩膀:“你真有出息!”


    招娣眉眼一笑:“多謝姑娘誇獎。”


    劉湘婉:……


    主仆二人進去後,黃姨娘輕聲道:“既然老爺這麽說,姑娘按著吩咐做便是。”


    “姨娘放心,此事女兒已知曉教訓,日後再不會犯。”


    黃姨娘點頭:“如今趙媽媽守在你身邊,姨娘也就放心了,”看了看外麵的日頭:“時辰不早了,姨娘先迴去,明日再過來看你。”


    劉湘婉搖了搖頭:“姨娘,女兒沒事,您在院裏安心照看弟弟們便是。”


    黃姨娘隻是笑笑,由著招銀陪同迴到她的院子。


    劉湘婉轉身向書房走出,招娣輕聲道:“姑娘,您這是要?”


    “隻是臉頰受傷又不是傷到手,既然罰寫女戒,自然早些完成,早些靜心。”


    “姑娘……”招娣吃驚不已,驚唿道:“姑娘,您何時這般勤勉過?”


    劉湘婉瞥了她一眼:“早日完成,也好早些脫離苦海。”


    翌日,招娣匆忙忙的跑進來,臉色慌張道:“姑娘,四姑娘病了,聽說很是嚴重……”


    聞言,劉湘婉抄寫女戒的手一頓,皺眉道:“可有打聽出眉目?”


    招娣搖了搖頭,低聲道:“如今四姑娘的院子被老爺派人把手,許進不許出。”


    劉湘婉將手中的毫筆放在硯台上,輕聲道:“你再去打聽打聽,看看能否打探出消息。”


    招娣點了點頭,飛快出去。


    這時,趙媽媽端了一杯溫茶放在姑娘手邊,低聲道:“此事既與您無關,還是莫要多管的好。”


    劉湘婉端起茶杯抿了抿,低聲道“總覺得好似有事要發生。”


    “便是發生天大的事,老爺也不會弄死四姑娘。”趙媽媽看了看臉頰依舊紅腫不堪的姑娘,恨聲道。


    “媽媽……”


    趙媽媽低聲道:“老奴見不得您受傷,現下老奴迴來伺候您,日後您走哪老奴跟到哪,且看她們誰敢欺負您。”


    劉湘婉放下手中的茶杯,輕聲道:“好,好,隻要能安媽媽的心,其他事都好說。”拿起硯台上的毫筆繼續抄寫女戒。


    四姐房中,玉蘭臉色微白,輕聲道:“姑娘,現下咱們如何是好?”


    四姐眼神呆滯,木楞道:“事已至此,隻能聽之任之?”


    玉蘭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哽咽道:“姑娘,您真要入宮嗎?”


    “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選擇嗎?”四姐低頭看著她,低歎道:“將青蘭叫進來。”


    玉蘭抹掉臉上的淚水,起身出去。


    不一會兒,她二人一同進屋,四姐淡淡道:“眼下這般光景,你二人是想一直跟隨我,還是想留在府中。”


    隻見她二人身體一僵,半響後,玉蘭輕聲道:“姑娘,奴婢自是跟隨您左右。”事到如今,她知曉所有事情的始末,若不跟著姑娘,老爺焉能放過她,便是饒她一命也是一碗啞藥灌給她。


    昨日,青蘭且留在院中看家,並不知曉其中之事,輕聲道:“姑娘,您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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