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媽媽剛要開口阻攔,王媽媽一把抓住她的手,不住的問些府中變化之事。


    “大嫂?”二太太進去,看見半靠在矮榻上默默落淚的她,低歎道。


    大太太忙站起來,拿起手中的絲帕擦拭眼角的淚意,扯了扯嘴角,苦笑道:“二弟妹,從安國公府迴來了?”


    二太太福了福身,輕笑道:“迴來便聽說睿哥忤逆大嫂之事,顧不得迴院子,立即過來探望您。”


    “你也聽說了?”大太太苦笑,隨後拉著她的手,輕聲道:“坐吧!陪我說說話。”


    二太太頷首:“以往老人常說,子女都是前世的債,如今我們可不是都應了這句話。”


    大太太眼眶一紅,低泣道:“可不是嗎?他隻知曉去戰場建功立業,卻不知家中老母為他牽腸掛肚。”


    “適才進來時,我還跟睿哥說,不養兒不知父母恩,他們又如何懂得我們做爹娘的心。”


    “府中上下唯有弟妹懂我,”大太太忍不住哽咽道:“睿哥要去邊疆戎武,上到公爹老爺,下到丫鬟小廝,全府上下皆瞞我一人。”


    二太太忙道:“大嫂,此事我當真不知。”


    “這事睿哥也是兩日前決定的,之後便一直在老太爺的院子練武,弟妹定是不知情。”


    二太太忙拉住大嫂的手,安慰道:“此事定不能遂了睿哥的心,要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有個閃失,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


    “弟妹所說,我如何不知,可是……可是那冤家說什麽都要去,我又打又罵,甚至一哭二鬧三上吊,也阻止不了他心中的念想,無奈之下,唯有罰他跪下。”


    話到此處,二太太眼眶也是一紅,低聲道:“都是前世造的孽,今生他們就是來向我們討債的。”


    大太太皺眉:“聽二弟妹這口氣,可是珍姐怎麽了?”


    二太太也是滿麵愁容:“不瞞大嫂,若不是我今日去了安國公府,我家珍兒怕是……怕是一屍兩命。”關於娘家之事,卻是閉口不說。


    大太太臉色一變,驚嚇道:“怎麽迴事?”


    二太太絮絮叨叨將在安國公府發生的事說與她聽,大太太聽後,握著她的手,感慨道:“還好珍兒化險為夷,今日之難,日後必有大福。”


    “希望如大嫂所言吧!”想到珍兒,想到適才老爺說的話,心中一片冰涼,不由越發傷心。


    大太太又道:“怪不得那時王媽媽神色慌亂的迴府,緊接著二弟臉色冷峻的出府。”


    二太太咬牙切齒道:“那時珍兒生死不知,我心裏恨的很,萬一珍兒有個好歹,我定要宋家償命。”


    “弟妹說的沒錯,我們鎮國將軍府的姑娘,不是隨意被人欺負的。”


    “經此一事後,我方知兒女與我而言,有多重要,便是她們成親生子,我這心裏也是不住的擔憂,遂大嫂,睿哥之事,你萬不可同意,那牽腸掛肚的惦念,能生生將人逼瘋。”


    大太太緊緊握住弟妹的手,臉色鄭重的點頭:“多謝弟妹的告誡。”


    “大哥不懂您的心,可同為人母的我卻十分理解大嫂,此事您千萬要挺住,堅決不可同意。”


    “嗯。”外麵日頭越發毒,本來她還有些擔憂睿哥的身子,可聽了二弟妹的一番話,立時狠下心來,不理不問不管。


    若是睿哥知曉,二伯母此番過來不是相勸他娘,而是助他娘一臂之力,怕是腸子都得悔青了。


    劉仲修去了書房,書房中老太爺與大老爺正在談事,待小廝稟告後方抬腳進去。


    進去後,隻聽大老爺淡笑道:“珍兒可還好?”今日迴府後,聽聞二弟急匆匆去了馬廄,隨後騎著馬神色焦急的走了,適才聽小廝過來稟報,二弟同二弟妹一同迴府,想及此,二弟怕是去了安國公府。


    劉仲修冷著臉,冷聲道:“珍兒被黎山後宅的妾室害得提前生子,還好母子平安。”


    “什麽?”老太爺一愣,怒聲道。


    “宋家人可有何說話?”大老爺皺眉問。


    劉仲修冷冷道:“珍兒垂死掙紮時,身為她夫君的黎山一直未歸,不僅未迴還在外麵包養妓子,更置了外院過起小日子,根本不顧珍兒母子的死活。”


    老太爺臉色一冷,伸手狠狠拍向桌麵,怒聲道:“宋家欺人太甚!”當年宋家老太君過府求親,可不是這麽應承他,莫不是如今人娶到手便不知道珍惜,當真以為他們劉家人好欺負不成。


    劉仲修淡淡道:“爹放心,兒子正是因此去了安國公府,也討了公道迴來。”


    老太爺自知老二一肚子陰謀詭計,欺負他女兒,怕是被他算計的分不清東南西北,遂嘴角微微上翹,淡笑道:“說說事情經過。”


    劉仲修將事情簡單扼要闡述一遍,末了道:“爹,若安國公府的爵位由黎山繼承,說不得不出十年,安國公府便要沒落了。”


    “不至於吧?”老太爺心中一驚,喏喏道:“黎山這孩子當真朽木不可雕也?”


    劉仲修眼睛一眯,低聲道:“爹,兒子就鬧不明白,當年您老怎就為珍兒選上他,早知他這般,我寧願讓珍兒嫁個落魄的舉子,日後由我從旁相助,不出幾年也能讓她夫婿成為京中新貴,可如今呢?”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怕是迴爐重鑄比之如今也強不到哪裏。


    老太爺臉色一紅,訕訕道:“當年安國公府老太君三顧茅廬,又同我說黎山這孩子有多好,詫異之下我便見了他一麵。”


    “相看後,您可有考驗他?”


    “自然,事關我孫女的終生大事,我怎能不慎重?”


    “那您考察了他什麽?”


    老太爺眼神閃躲,瑟瑟道:“不是詩詞歌賦,也不是琴棋書畫。”


    “那是?”


    “心地。”


    此言一出,大老爺兄弟倆呆了呆,劉仲修冷著臉,咬牙切齒道:“心地有多好,才能讓他恣意妄為到置了外院?”


    老太爺訕訕道:“安國公府老太君可是跟我保證過。”


    “哼!黎山不僅人品不行,連處事之能力也不行。”


    “不至於吧?”


    劉仲修冷哼一聲:“爹,兒子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老太爺咽了咽口水,抬腳就要往外走,被劉仲修一句話止了步伐,淡淡道:“爹,事已至此,唯有順其自然。”


    老太爺迴過神兒,訕笑道:“待珍兒迴府住對月,老頭子非要好好教訓那不長進的小子。”


    劉仲修淡淡點頭,隨後看向愁眉不展的大哥,輕聲道:“大哥可是因睿哥發愁?”


    大老爺垂頭喪氣道:“如今你大嫂不僅生睿哥的氣,連我一同埋怨上。”


    “早就同你們說過,一家人有事攤開說,如今東窗事發,以大嫂的脾性,此事怕是不會輕易掀過。”


    大老爺苦著臉,輕歎道:“自打知曉睿哥一事,你大嫂看見我便沒有好臉色,”頓了頓又道:“睿哥現下還在你大嫂院子跪著,也不知如何能救他。”


    老太爺揮了揮手,淡笑道:“此事你們無需在意,這是睿哥的仗,隻能由他打,若連他娘都擺不平,日後還上什麽戰場,直接留在京中某個差事,安穩度日便是。”


    這個道理大老爺焉能不知,可他內心擔憂的同時又止不住的巴望,睿哥在戰場上揚名立萬,成為一員驍勇善戰的大將。


    劉仲修淡淡道:“大哥,似爹所說,睿哥既然堅持走這條曲折之路,前方便是艱難重重,他也定會闖出去,如今他麵對的不過是一道小坎,何嚐不是在考驗他的心性。”


    “老二說得好,我們不能扶子女們走一輩子的路,若他想掙脫你的手展翅高飛,你唯有站在下方看他恣意翱翔。”簡而言之,就是不許插手。


    大老爺低歎一聲:“當年我奉旨迴京,你大嫂拉著我的手不住的流淚,隨後看到我滿身的疤痕,更是不住的哽咽,堅決不讓孩子們走戎武這條路,省的讓她日夜提心吊膽,如今……”


    “大哥,亂世出英雄,難道你希望睿哥成為黎山那樣的浪蕩子,除了玷汙自家的門楣,敗光祖上的家業,便一無是處。”


    聞言,大老爺臉色鐵青,怒聲道:“若我劉家子孫這般不成體統,我第一個將其打死,省的他禍亂家族。”


    一提及宋天華,老太爺心就虛的很,當年初見黎山這孩子,隻覺英俊瀟灑,溫文爾雅,誰成想不過幾年光景,他變化如此之大,還是說當年一切不過是故弄玄虛,是他們祖孫早有預謀,隻待他掉進去。


    劉仲修淡淡道:“大哥且安心,如今咱們唯有靜觀其變,以睿哥的聰慧,不出兩日怕是會讓大嫂豎起白旗。”


    “當真?”大老爺臉色一喜,忙不迭問。


    劉仲修瞥了眼大哥,笑而不語。


    第126章 滿腹心計


    二太太陪著大嫂說了一會兒話, 便起身告辭, 出門前還不忘叮囑大嫂:“千萬要穩住, 萬不能因為心疼睿哥,答應他去那血腥風雨的地方。”


    大太太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多謝弟妹。”


    二太太點了點頭,嘴角含笑的帶著王媽媽等人離開。


    待二太太走遠, 郭媽媽輕聲道:“太太,二太太此番過來可是看您笑話?”


    “二弟妹人雖愚笨些,心腸卻還是好的。”大太太並未將珍兒在安國公府所受的遭遇說與郭媽媽聽,不是不想告訴她,而是眼角餘光瞥到院子中央罰跪的睿哥, 頓時沒了說話的念頭。


    睿哥見二伯母出來,臉上堆滿笑容, 訕笑道:“二伯母,您不多陪我娘嘮會兒。”


    “沒心沒肺的東西。”二太太瞪了他一眼, 撂下這句話又衣袂飄飄的離開。


    睿哥臉色一僵,伸手遮了遮頭頂的烈日, 輕歎一聲:無妄之災啊!


    迴到屋內,郭媽媽輕聲勸慰:“太太,外麵日頭足得很, 少爺若這麽一直跪下去,怕是容易中暑,不如……”


    大太太眼角微微抬起,冷冷道:“讓他繼續跪!”


    “可是……”


    “若不趁此打消他的念頭, 日後怕再難管教他。”年歲越大,她心腸越軟,心性越發的畏懼,萬一睿哥去戰場有個三長兩短,後半輩子她便會一直活在懊悔中……


    郭媽媽眼見勸不動,唯有沉沉低歎一聲。


    隻聽大太太繼續道:“不許給他送水,送吃食,違逆者直接打出府去。”


    “是。”屋中眾人福了福身,低聲應道。


    從烈日炎炎到日薄西山,睿哥挺直腰板跪在院子中央,而大房主母屋內的燈一直未有亮著,聽到小廝的匯報,大老爺低歎一聲:“這母子倆要僵到何時……”


    劉仲修淡淡道:“大哥,母子哪有隔夜仇,如今睿哥還未出手,許是想讓大嫂出出心裏的鬱悶之氣。”


    老太爺晃了晃頭,慢悠悠道:“老大,以往你不似這般優柔寡斷,怎上了年歲,反而經不得事了。”


    “爹,不敢欺瞞您,兒子身為武將,上戰場奮勇殺敵是常事,便是遍體鱗傷,亦或者奄奄一息,兒子眉頭都未皺一下,可是輪到睿哥,兒子這心著實糾結,既希望他一生無憂,平安順暢,又期翼他成為朝中一員威風凜凜的將軍,揚我鎮國將軍府的門楣。”


    老太爺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白頭老母遮門啼,挽斷衫袖留不止,老大,該放手時便要學會放手,要不然孩子終究不會長大。”


    大老爺垂下頭,低聲道:“爹,這道理兒子明白,可到底血肉至親,兒子心裏難受的很。”


    經過珍兒之事,劉仲修焉能體會不到大哥心中的感慨,遂道:“今日良辰美景,難得我們爺三團聚在一處,不如把酒言歡,”轉頭看向他爹與大哥,淡笑道:“可好?”


    老太爺含笑道:“甚好,甚好。”他老人家此生好武,好酒,好打人,聽聞此話,自是滿臉笑意。


    大老爺心有惦念,神色猶豫道:“可是睿哥……”


    “無需擔心,以微知著,睿哥長這麽大何曾吃過虧,你啊……竟操些無用之心。”


    話音一落,大老爺麵帶苦笑:“既然爹爹與二弟這麽有雅興,兒子自當陪同。”


    劉仲修喚小廝進來,吩咐他們準備酒菜,淡笑道:“雖說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但兒孫自有兒孫福,哪是我們能阻止得了的,說不得睿哥走的這條路,能讓我們劉家更上一層樓。”


    “隻要他能平安無事,我也算對得起你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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