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石擦掉眼角的淚水,迫不及待道:“奴婢這就去。”


    二太太端起桌上已經放涼的茶水,一口喝幹,隨後將其摔在地上,怒罵道:“欺人太甚!”


    這時,安國公夫人進來,身後跟著一群人,二太太聽到丫鬟的稟告,冷臉走出去,見她們欲意推門進入產房,諷刺道:“親家夫人好大的顏麵,我女兒剛剛臨盆,此刻她們母子正在熟睡中,你這般堂而皇之帶著眾人過來探望,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安國公夫人臉色一僵,忍著怒氣,淡笑道:“珍兒是我們宋家的大功臣,如今平安生子,我這做婆婆的又怎能不過來探望。”


    立在身後的三少夫人對二太太福了福身,輕聲道:“姑姑,要不咱們派婢女進去通報一聲,看大嫂是否願意見我們?”


    二太太冷不丁指向三少夫人,淡淡問:“你是哪家夫人?”


    三少奶奶臉色漲紅,扯了扯嘴角,淡笑道:“伯母,我是大嫂的三妯娌,是我婆婆的親侄女。”


    “哦?親侄女?”二太太鼻尖冷哼一聲。


    三少奶奶聽在耳裏刺在心裏,隨即臉色一冷,冷冷道:“不知伯母這話是何意?”


    二太太垂下頭,輕輕轉動手腕的玉鐲,再抬頭時,淡笑道:“我就是奇怪,安國公府的兒媳婦不叫婆母為婆婆,反而整日叫她姑姑,這規矩真是……”


    婆媳二人臉色一紅,安國公夫人氣的臉色鐵青,硬邦邦道:“倩兒是我親侄女,喚我一聲姑姑又如何?”


    二太太肅著臉,淡淡道:“親家夫人,你可曾聽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女子一旦嫁了人,就該按著規矩來,若這位三少奶奶私底下喚你姑姑,倒也無妨,但大庭廣眾之下這般喚你,怕是有些不妥,難免讓人猜想未出嫁時她的閨中教養及娘家的門楣清譽。”


    “你……”婆媳二人出自一門,如今被親家夫人這般質問,話裏話外無外乎貶低她們娘家的家風門楣。


    誰料,二太太話音一轉,淡淡道:“親家夫人,今日我女兒大難不死也算是佛祖庇佑,”眉眼一挑,繼續道:“隻是不知您的兒子,我的女婿,他人在哪裏?”


    安國公夫人臉色一變,咽了咽口水訕訕道:“黎山……黎山近日公務繁忙,一直未迴家,”頓了頓又道:“這……這……珍兒提前臨盆,嚇得咱們分寸大亂,心神不寧中忘了告知他這等好消息,我……我這就派人通知他。”


    二太太嘴角微微上翹,眼睛一眯,淡淡道:“想不到黎山如此夙興夜寐。”諷刺意味甚濃。


    不知為甚,安國公夫人總覺得親家夫人態度驟變,適才入府之時,言語強硬倒也情有可原,如今字字帶刺,句句含沙射影,莫非她已知曉什麽?想及此,心裏一虛,再不敢與她理直氣壯的對峙,心虛道:“親家夫人說的有理,既然老大媳婦體虛倦怠,那我們就不多打擾她,待她醒來後在過來探望便是。”


    二太太冷哼一聲,便要開口諷刺,眼角卻瞥向靈石的身影,方緊緊閉上嘴。


    靈石進來後,對眾人福了福身,方走到二太太身邊,對其耳語說了幾句。


    見此,安國公夫人心中大恨:這吃裏扒外的小蹄子,莫不是忘了,你如今是宋家的奴仆,再不似劉家的婢女。


    二太太眼睛一直盯著親家夫人,隻見眼光微冷,嘴角一翹,不知為何竟讓安國公夫人生生打了個冷顫。


    “多謝親家夫人憐惜我兒,那我陪您一同出去吧!”


    安國公夫人忙道:“不用,不用,親家夫人還是留下照顧老大媳婦,趁此機會母女倆說說心底話吧!”


    二太太走到她身邊,挽著她的胳膊,輕聲道:“如今我已迴京,日後有的是功夫與我家珍兒話家常,不過我心底卻是十分感激,這幾年親家夫人對我女兒貼心的照拂。”


    “這……這……這不是應該的嗎?”安國公夫人不經意間慢慢掙脫她的桎梏,怎奈此人難纏的很,竟似毒蛇咬人般不肯鬆口。


    “親家夫人真是難得的好婆婆,不如你陪我去你家廳中坐一會兒吧!”


    “我看算了吧,親家夫人還是留在此處陪著老大媳婦,畢竟她此時心神虛弱,需要娘家人的陪伴。”


    “無妨,珍兒現下睡著了,我派靈玉在旁守著她,這樣我就能陪著親家夫人話話家常。”


    什麽話家常!


    怕是來者不善吧!


    安國公夫人小腿抖了抖,顫聲道:“既這般,我帶親家夫人先去拜見我家老太君吧!”


    “不急,不急,難得我與親家夫人一見如故,咱們先坐下來說會兒話,晚些拜見老太君也不遲,便是她怪罪下來,也由我獨自承擔。”二太太挽著她的胳膊,硬拉著她往外走。


    門外,王媽媽已然迴來,見她們出來,福了福身跟在她們身後。


    安國公夫人眼睛一閃,含笑道:“適才見你身邊這位媽媽跑出去,且還摔了一跤呢?”


    二太太淡淡道:“多謝親家夫人關心,我讓她迴府喚我家老爺過來。”


    安國公夫人身子一僵,腳步一頓,轉過頭皺眉看她。


    “珍兒畢竟是我與老爺的嫡長女,她出事,我又怎能不告知老爺,不然老爺知曉後,定會同我置氣。”


    安國公夫人訕訕道:“你們夫婦真是情比金堅啊……”


    “老爺待妾身確是很好,不似那寵妾滅妻,薄情寡義之人。”


    這般意有所指,安國公夫人如何聽不出來,訕笑道:“親家夫人真愛開玩笑。”


    二太太眼睛直直盯著她,緩緩道:“親家夫人為何這般說?”


    “嗬嗬……”


    三少奶奶見勢不妙,低聲道:“婆婆,既然大嫂已平安生子,媳婦院裏還有事,便先離開了。”


    安國公夫人一把扯過她的胳膊,瞪了瞪她:“倩兒,為娘頭有些疼,不如你留在身旁隨伺。”


    三少奶奶神色尷尬的張了張嘴,見姑姑不住的使眼色,唯有輕輕點頭,她便是再傻也看出來,親家夫人怕是來者不善,要替大嫂尋公道,若她在旁,過後免不了受牽連,遂想逃之夭夭。


    三人一同踏入廳中,隻見劉仲修臉色微冷的坐在一旁,國公爺則是滿臉羞愧,不住的賠禮:“親家,你放心,日後我定不讓毅哥她娘受一絲委屈。”


    聞言,二太太怒聲道:“好啊……好啊……終於說出你們的心裏話,我家珍兒自嫁到你們安國公府,上伺候婆母,下孕育子嗣,便是沒功勞也有苦勞,你家兒子是怎麽苛待我女兒的?”


    劉仲修垂著頭坐在一旁,不言不語,這時候唯有讓女人出頭,便是大吵大鬧說出去也不過是女人間的無理取鬧。


    安國公夫人一路賠小心,此時再也忍不住,惱怒道:“親家夫人這是什麽意思?”


    “你還有臉問,你家兒子做了什麽混賬事,難道要我一一說出來嗎?”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常嗎?至於為了這點小事,鬧得兩家顏麵掃地,內裏不合?”


    聞言,太太氣得樂了,怒極反笑道:“既然這般,那我給親家公送十房小妾,可好?”


    “你……你說話怎如此不成體統。”


    二太太怒聲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見她神色惱怒,又道:“你既說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親家夫人又為何這般惱怒,哼!不要在此惺惺作態,更不要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我真給親家公送十房小妾,隻怕你明日一早便要一哭二鬧三上吊。”


    “你……”


    “我家珍兒自打出生,便備受我與老爺疼愛,在娘家時,未曾受過一絲委屈,如今倒好,嫁了你家兒子,為他服侍公婆,孕育子嗣,可珍兒出事至今,他人呢?卻留宿花街柳巷,說出去平白玷汙你安國公府的名聲。”


    安國公夫人惱怒的跺跺腳,轉頭看向老爺,怒聲道:“你倒是說句話啊?”被人當麵打臉,想辯駁卻又無從辯駁,此時此刻,唯有將全部希望依托在老爺身上。


    怎奈國公爺垂下頭,低斥道:“你給我安靜會兒!”也不看現下什麽情形,還這般胡攪蠻纏,為甚親家一直垂頭不語,不就是任由親家夫人替女兒出氣嗎?


    這時,宋天華風塵仆仆的進來,見到廳中四位長輩,一下子愣了,隨即麵帶笑容的對其揖禮問安:“爹,娘,嶽父,嶽母。”


    宋天華迴府後,雖察覺府中有一絲異樣,卻並未放在心上,昨晚柳娘服侍他溫柔妥帖,讓他心神早飛到她那裏去,若不是兩日前,他娘千叮嚀萬囑咐告知他今日必須迴府,隻因嶽家過府探望他夫人,要不今日還留在外院,陪著柳娘嬉鬧。


    二太太冷哼道:“免了,我可承受不起你的大禮?”


    國公爺忙道:“親家夫人,此事是黎山的錯,也是我們夫婦的錯,沒有教導好孩子,平白讓毅哥他娘跟著黎山受委屈,都是我們的錯。”


    宋天華臉色一白,瑟瑟道:“爹,娘……”莫不是東窗事發,他叮囑過夫人,此事不得告訴嶽家,如今嶽家一迴來,她便迫不及待的訴苦,玩的一手好謀略。


    國公爺猛然道:“孽子,還不給我跪下。”


    宋天華膝蓋一軟,噗通跪下,低聲道:“嶽父,嶽母,都是小婿的不是。”


    劉仲修淡淡道:“黎山,當年珍兒嫁與你之時,我雖未迴京親自送她出嫁,可也是書信一封與你,言語懇切的希望你能善待我家珍兒,如今呢?”


    “小婿……小婿……”宋天華白著臉,卻無力辯解。


    二太太卻是頭次聽聞此事,遂老爺說完後,心一酸,眼裏的淚水刷的落下,不顧一切的上前拍打宋天華的身子,氣急敗壞道:“你怎能這般待我女兒,你這個畜生,畜生啊……”


    安國公夫人臉色一冷,張嘴便要迴罵,卻被老爺淩厲的眼神給鎮住,唯有心疼肉疼臉疼的看著兒子被人打,滿心焦躁卻無計可施。


    劉仲修淡淡道:“你看上煙花女子想要納她進府,家中不許你便偷偷將她安置在外院,為了她更是數月不著家,置懷胎的夫人與年幼的稚兒不聞不問,若你為了那人想要休妻,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你便將休書給我們吧!”冷冷瞥了他一眼,陰翳道:“我女兒嫁給你,不是為了讓你輕賤的。”


    宋天華害怕的搖了搖頭,臉色慘白道:“嶽父,小婿不敢也沒有此心……”


    二太太怒聲道:“老爺此言差矣,是他宋家沒理在先,憑甚是他休妻,要麽咱家珍兒休夫,要麽兩家和離,想要讓我家珍兒冠上棄婦的罵名,且看我能讓!”


    安國公夫人怒聲道:“親家夫人,休要得理不饒人,我家黎山卻是錯了,可那又怎樣,為了一個青樓女子,便讓黎山妻離子散,未免有些錙銖必究了。”


    二太太怒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莫不是以為我們怕了你?”


    “你們是安國公府,我們是鎮國將軍府,你家老爺如今隻有爵位,尚無實權,我家公爹雖已致仕,可大哥與我家老爺都是有官階實權之人,倘若鬧到大殿之上,也不見得我們家會輸?”


    國公爺臉色鐵青,猩紅著眼看著夫人,怒聲道:“讓你閉嘴,沒聽到嗎?”轉頭對二太太賠著笑臉,低歎道:“親家夫人,所謂寧拆一座廟,不悔一樁婚,老大他們夫婦並不是當真沒有一絲情分……”


    “若如親家所言,他對珍兒但凡有一絲情分,又怎會讓她被人害至提前臨盆,差點因此丟了性命。”


    宋天華臉上帶著驚恐之色,不可置信道:“什麽?”


    門外不遠處,趴在窗縫處偷聽的宋天明見大哥挨打,心裏低歎:大哥,你何苦來哉!


    三姐怒聲道:“活該,這般薄情寡義之人,就該被我娘狠狠得打,狠狠得揍。”


    五姐嗤笑道:“三姐說的沒錯,吃著鍋裏看著碗裏,坐享齊人之福,太過讓人不齒。”


    七姐小聲道:“也不知現下大姐身子如何?”


    “大姐心性那般要強,竟能容忍大姐夫這麽長時間,可見她對大姐夫……”用情至深。


    剩下四字還未說出,便惹來其餘四姐妹紛紛怒視,劉湘婉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四姐,有時妹妹真鬧不懂,你是宋家人還是劉家人?”


    宋天明迴頭淡笑道:“四妹妹這樣的名門閨秀,若嫁到咱們家,怕是委屈她。”


    五姐妹心中自然知曉,便是她爹官階升到三品,以四姐庶出的身份又怎能高攀安國公府嫡幼子的身份,要知安國公府,可就宋天明一人尚未娶妻,如今被他明晃晃的打臉,可想四姐心中的惱意。


    除了四姐臉色鐵青外,其餘四姐妹嘴角不自覺微微上翹。


    第123章 不想和離


    宋天華臉色一變:“是誰敢謀害珍兒母子?”


    二太太諷刺道:“這不得問你嗎?你不僅後宅多女子, 如今更是置了外院, 到底是誰謀害珍兒, 難道你心裏沒譜嗎?還是說即使知道,也要包庇那人。”


    宋天華急的臉色緋紅,吞吞吐吐道:“小婿……小婿……當真不知。”


    “旁人不過是心存歹意,可你在旁卻是推波助瀾, 若不是你一意冷漠珍兒,那些下賤之人又怎敢心生惡念,都是你!都是你毀了我的女兒。”說到此,二太太忍不住打了他一巴掌,怒聲道:“幸虧佛祖保佑, 我家珍兒方能死裏逃生,躲過此劫, 倘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必要你賠命。”


    老公爺大嚇, 瞠目結舌道:“親家夫人……”


    二太太陰冷的看著他:“你們也是有兒有女之人,誰家女兒未出嫁之前不是被爹娘捧在手心, 憐惜長大,到了嫁人的年歲,期盼她所嫁之人, 乃謙謙君子,而後夫妻和睦,琴瑟和弦,可如今呢?你們夫婦一個縱容兒子恣意妄為, 一個明知此事乃大錯卻秘而不宣,算計的是誰?算計的是我女兒,是我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女兒,你們這般苛待她,欺淩她,輕視她,讓我如何能不氣,不怨,不恨!”


    國公爺臉色一變,垂下頭,低聲道:“親家夫人,都是我教子無方。”


    劉仲修一直冷眼旁觀,如今夫人這一番指責之言,何嚐不是他心底所想,冷冷瞥了眼瑟瑟發抖,心神早已崩潰的宋天華,越發惱怒:當年他爹怎就看上這麽個軟骨頭,一點男子該有的氣概都沒有,圖窮匕見的他事到如今竟連一句擔當之言都沒有,對他真是失望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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