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太太遣王媽媽過來喚她們姐妹一同去正廳,三姐挽著劉湘婉的胳膊耳語道:“我那院子好小,住的可真不舒服。”還是蘇州好,無論是自己的院落還是府中亭台樓榭皆是巧奪天工,哪像這裏住處憋屈的緊。


    劉湘婉輕輕碰了碰她的手,小聲道:“三姐說話注意些分寸,小心隔牆有耳。”


    三姐噘嘴道:“適才出門前,孫嬤嬤也這般耳提麵命的告誡我。”


    “既如此,三姐更該謹言慎行,孫嬤嬤可是宮裏出來之人,她說的話準沒錯。”


    “可確實讓我大失所望……”三姐低聲長歎,京城本家與她心中所想,落差極大。


    也許三姐最後這句感慨聲頗大,使得前麵行走中的太太腳步頓了頓,語氣低沉道:“玫兒你過來。”


    三姐伸了伸舌頭,小聲道:“完了!我娘喚我,過會兒在來跟你說。”


    劉湘婉點了點頭,腳步微頓行至五姐身後,這便是庶女該遵守的規矩,三姐想跟她說話,她不能不應,因為三姐既是長又是嫡,更甚至三姐平日對她諸多關懷。


    四姐在旁陰陽怪氣道:“六妹與三姐的感情當真好的如同一人。”明褒暗諷,很像四姐的風格。


    劉湘婉迴以淡笑:“沒辦法,誰讓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呢?至於不喜歡我的人,怕是眼睛有毛病。”


    五姐忍不住,噗呲笑出聲,前麵行走的太太聞聲,淡聲道:“一會兒到了正廳,一個個給我收斂你們的小動作,那可不是你們隨意打鬧的地方,但凡你們之中誰行事失了分寸,因此被你們大伯母訓斥,我可不會替她求情。”


    姐妹們低下頭,恭敬道:“知道了,母親。”


    太太眸光一瞥,冷哼一聲。


    “娘,您叫女兒過來何事?”她還有心裏話沒同六妹說完呢?


    太太冷臉低斥道:“你迴去後,想必孫嬤嬤教訓你了吧,這次到了正廳,在不可隨性恣意妄為,知道嗎?”


    三姐頹喪著肩膀,神色低迷道:“知道了。”


    “娘跟你說過多少次,你大伯母最重規矩禮儀,為了一個白玉手鐲便立即忘了娘對你的叮囑,你眼皮子何時這般淺了。”


    三姐臉色一紅,幹巴巴解釋道:“娘,女兒以為大伯母是真心喜愛女兒,才這般重視她送的那個手鐲。”在蘇州時,什麽樣的奇珍異寶她沒見過,一個白玉手鐲而已,若不是大伯母親自從手腕上摘下送與她,她怕是瞧都不會瞧上一眼。


    “玫兒,你長點心吧,你大伯母初次見你,怎可能因一麵之緣就喜歡上你,這道理還用娘教嗎?”不過是做個麵子給眾人看罷了!


    “娘,女兒也不知曉這裏麵的彎彎道道……”


    “這次的教訓就是告誡你,日後凡事長些記性,娘不能時刻在你身邊叮囑你,凡事多想多看少說話,若還是不懂其中緣由,便問你身邊的孫嬤嬤。”


    三姐垂著頭,低聲道:“女兒知道了。”


    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五姐耳語道:“六妹,姐姐發現你這嘴皮子越發厲害了。”


    劉湘婉低歎一聲:“也不知哪裏得罪四姐,她總是看我不順眼。”


    五姐低聲道:“這半年來四姐性子著實變化很大,以往活潑伶俐,聰慧過人,很討眾人歡喜,可近半年來,她雖麵帶笑容與眾人周旋,卻免不了說話時的陰陽怪氣。”


    “原來五姐也感覺到了。”


    “隻不過四姐獨獨明目張膽的針對你,對其他姐妹到底還是收斂幾分。”


    劉湘婉歎氣道:“五姐這意思莫不是說,妹妹好欺負。”


    五姐拿起絲帕捂住嘴角的笑容,輕聲道:“我可沒這般說。”


    身旁的七姐低聲道:“兩位姐姐快別說了,母親眸光時不時瞥向你們。”


    二人忙斂容收聲,垂下頭對七姐嗡嗡道:“多謝七妹。”


    七姐咳了咳,低聲應道。


    到了正廳,大太太早已坐在上首,下首坐著齊哥媳婦與四歲的望哥,身後站著奶娘,她懷中抱著兩歲的玲姐,大少爺劉嘉齊當差尚未迴來,二少爺劉嘉睿及四少爺劉家祥坐在另一側,他們兄弟三人俱是正室所出,緊隨其後的便是三少爺劉嘉息,乃唐姨娘所生,坐在齊哥媳婦旁邊的二姑娘劉默婉,三姑娘劉明婉則是李姨娘所生的雙胞胎姐妹。


    太太攜著二房眾兒女緩緩走進來,眾人行禮問安,劉湘婉微微抬頭,眼神輕輕一瞥恰巧對上睿哥戲謔的眼神,臉色一紅忙垂下頭,生怕被人瞧見失了分寸。


    大太太指著旁邊的座位,輕聲道:“二弟妹快坐。”


    太太福了福身,頷首道:“多謝大嫂。”


    大太太指著大房的兒女,輕聲道:“你們迴來的急,晌午時孩子們正在上課便未讓他們過來,”頓了頓笑著說:“二弟妹,他們便是我那些不爭氣的兒女,快過去給你們二嬸行禮。”眉眼間帶著一絲驕傲之色。


    太太焉能不知大嫂打的其主意,再看看旁邊神色依舊懵懂無知的玫兒,心中憋著一股氣,忍著怒氣含笑道:“大嫂可真會開玩笑,我看侄兒侄女們皆是玉樹蘭芝,有出息的很。”


    “二弟妹莫要誇讚他們,省的他們自滿驕傲。”


    太太含笑的看了眼身後的王媽媽,王媽媽躬著身子輕聲出去,半盞茶功夫迴來,手中端著一個木盒,太太低笑道:“這是我為侄子們準備的見麵禮。”


    大太太眉眼一跳,推辭道:“弟妹,無需這般客套……”


    王媽媽躬著身子,在眾人麵前輕輕打開木盒,一下子……眾人的眼睛直直盯著裏麵的東西,太太含笑道:“我隨你們二伯一直在外外任,除了睿哥,其他人皆是初次見麵,遂準備些許薄禮送與你等,望你們莫要嫌棄。”


    齊哥媳婦得了一隻雲鬢花顏金步搖,幾位少爺每人得了一塊鬆煙墨,至於兩位庶出姑娘一人一隻金鑲珠寶蝴蝶簪,玲姐得了一塊玲瓏翡翠掛墜,而最小的望哥得了一隻福字金鎖。


    大太太看著兒女手中把玩著愛不釋手的物件,眼睛不住的抽動,二弟妹這麽大手筆,莫不是想與她打擂台,她給二房子女的見麵禮,也不過每個荷包中塞了五個小金魚。


    大嫂臉色終於有了變化,太太心中甚是滿意,隧道:“這些東西乃是我的一番心意,還妄侄兒們不要嫌棄。”


    大房子女眼神一同看向大太太,她唯有神色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幹笑道:“既你二嬸那般心疼你們,你們就收著吧!”


    眾人喜不自禁的將東西拿在手中,便是齊哥媳婦也按奈不住臉上的喜意,看著手中的雲鬢花顏金步搖嘴角微微上翹,這般貴重的東西,二嬸說送人便眼不眨的送人,想必二叔這些年在外當官,怕是沒少從中撈銀子,想及此,看著二嬸眼神越發幽深。


    大太太瞥了她一眼,心中冷哼:眼皮子淺的東西。


    隻見太太拿著絲帕捂住嘴角的笑意,淡笑道:“大嫂,還是你了解我,若侄兒們不收,我這心裏委實不好受啊……”


    大太太訕笑道:“讓二弟妹破費了。”相比她送的那些小金魚,二房這邊則是明目張膽的將東西擺出來,這不是打她的臉嗎?怪不得二房那些庶出子女收到荷包後,神色動也未動。


    太太含笑道:“侄兒們喜歡就好。”


    這時,老太爺由兩個兒子攙扶著走出來,眾人紛紛站起來,行禮問安,太太眼神不經意間瞥了老爺幾眼,公爹到底還是狠不下心來懲罰他。


    劉仲修眼角撇過太太的神色,難得一板正經的臉色漸漸泛起了潮紅。


    大老爺輕聲道:“爹,您慢點。”扶著他爹坐在上首。


    老太爺眼神望下去,隻見廳中兒孫滿堂,臉上的笑容怎麽也遮不住,大笑道:“如今才是真正的人丁興旺。”


    劉仲修低眉順耳的站在一旁,內心很想質問他爹,既這般您為何抱怨他納了這麽些妾室,若沒有她們,他膝下又怎能有如此多的子息,不過這話也隻能憋在心裏想想。


    大老爺附和道:“爹所言極是,咱們家好久沒這般熱鬧了。”


    老太爺不住的頷首,又問道:“老大媳婦,晚膳可有安排好?”


    大太太福了福身,恭敬道:“爹放心,席麵兒媳已安排妥當。”


    “那便開飯吧!”


    眾人皆在廳中用膳,不過分為男女兩桌席麵,席麵中間用屏風隔開,對此二房眾人早已見怪不怪,因為太太一直這般約束他們。


    入座後,眾人凝神屏氣的聽老太爺發話,隻見他看著身後站著的兩個兒媳婦,淡淡道:“老二媳婦,今日你方迴來便跟著入座用膳吧,老大媳婦也是,這些年主持中饋,甚是辛苦,今日一家人團聚,便沒那麽多說道,一起用膳便是。”見她二人欲言又止,又道:“有丫鬟伺候我用膳就是。”


    話已至此,大太太與太太唯有一同福了福身,低聲道:“多謝爹的體諒。”


    大太太迴到桌前,隻見齊哥媳婦站在她身後,大太太含笑道:“你也入座去用膳吧,你祖父這般說,娘又怎會明知故犯呢?”


    齊哥媳婦神色感激的對婆婆福了福身。


    大太太看了眼桌上眾人,淡笑道:“用膳吧!”


    女眷這邊方拿起筷子輕聲開動,兩位太太各自瞥了眼自家的姑娘們,還好……禮儀規矩俱是有條不紊。


    就這般無聲無息的用膳,直至老太爺放下筷子,眾人方輕輕吐出一口氣,老太爺年歲大了,用膳十分的慢,眾人唯有等著老太爺吃完方能放下手中的筷子,隻聽老太爺含笑道:“知曉你們等的不耐煩,可誰讓我是老人家,上了歲數這口齒就是不太靈光啊……”


    眾人忙道:“孫兒們不敢有這等想法。”


    這時丫鬟撤掉中間的屏風,身後隨伺的丫鬟伺候老太爺漱口,他方轉頭看向女眷這桌,淡笑道:“你們不必緊張,老頭子也不過是說說罷了。”頓了頓又道:“老大媳婦,老二他們一家迴來,院子可有安頓妥當?”


    “爹放心,自打知曉二弟一家要迴來,兒媳早已吩咐好奴仆將其院落重新收拾,隻待他們迴來。”


    “如此就好。”


    這時太太開口道:“勞爹爹操心,一應東西大嫂準備的俱是井井有條,兒媳及孩子們無半點不適。”


    老太爺含笑道:“這我就放心了。”眼睛看向老大媳婦又道:“老二一家方迴來,明早為父準備帶家中孫兒們去祠堂,告慰先祖。”


    大太太輕聲道:“爹放心,兒媳這就遣下人準備。”


    老太爺頷首:“你辦事我放心。”


    用膳後,兩房主母領著兒女們一同迴去,到了分岔口,兩房人互相福了福身,各自離開,迴去路上,王媽媽耳語道:“太太,老奴瞧著大太太臉色不甚開懷。”


    “這還用想嗎?”太太勾起嘴角,冷哼道:“我送給大房子女們的見麵禮與大嫂比下來,乃天差之別,再加上用善時,公爹言語間的敲打,大嫂臉色如何能好?”


    “您是說老太爺對大太太有諸多不滿?”


    太太冷哼一聲:“這誰又能知道?”不過以大嫂死板不知變通的性子,老太爺那般狂妄之人怕是被她拘束的緊。


    王媽媽想了想,又道:“您不等等老爺嗎?”


    太太淡淡道:“老爺那人的性子最是反複無常,便是答應的好好的,說不得旁人半道攔截直接攜香而走了。”


    “太太……”


    “無須在意,真希望……”老爺被公爹暴打一頓方能解她心頭之恨,若不是打算三日後迴娘家,她定由著公爹暴打老爺。


    王媽媽也知曉老爺是多情的種子,此次迴京,以老爺喜新厭舊的性子,府中後院怕是又要新添幾位姨娘了,唉!也不知那時太太又會如何動怒。


    三姐挽著劉湘婉的胳膊,輕聲道:“祖父脾氣雖陰晴不定,可當真是真性情?”


    “誰說不是呢?他老人家許是看透了世間百態,花甲之年便不再遮掩真性情,一切皆隨他心意而為。”


    “若我們也能像祖父那般恣意妄為的活著就好了。”


    三姐怎又在胡思亂想?


    人生不如意事常□□,可與語人無二三!


    唉!三姐總是這般異想天開!


    劉湘婉頭疼道:“三姐,此話莫不要讓母親聽到,不然定要重重罰你。”


    “知道了……”以往在蘇州還能在園中隨意欣賞府中景致,有娘在,想說什麽從來不需要顧忌,如今迴到京城,條條框框的規矩真是壓死人。


    “六妹,你院子如何?”


    “尚可。”


    “要不我去你那裏坐一會兒,可好?”


    劉湘婉挑了挑眉:“我倒是無所謂,若母親允許,三姐去便是。”


    三姐小聲道:“我就是怕被娘念叨,才想去你那躲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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