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抱在一起喜極而泣,劉湘婉同樣喜的流出了淚水,唯有劉仲修咳了咳,板著一張臉讓人瞧不出內心的想法,唯有在其身邊的劉湘婉眸光恰巧瞥見,她爹在邁出步伐的那一瞬間,身體竟有些動彈不得。


    待翊哥走上船,身後跟著劉鐵及其他奴仆,隻見他們身上擔著扁擔,筐子裏裝滿各色食材,還有兩步遠時,翊哥腳步微頓,對爹娘躬身揖禮,太太顧不得其他,快步上前緊緊抱著她,哽咽道:“我的兒,你怎這般晚迴來,不知為娘擔心嗎?”


    翊哥輕拍她娘的後背,安撫道:“娘,兒子碰到一位摯友,與他在酒館暢聊會兒,言語盡興時竟忘記了時辰,讓您與爹爹擔憂了。”


    劉仲修平複下心情,方大步上前,怒斥道:“既知你母親與我擔憂,為何不事先派個隨從迴來告知我們。”


    翊哥又揖了一禮,神色尷尬道:“爹爹,是兒子行事不周,讓你們擔心了。”


    劉仲修冷哼:“你已這般大,行事還這般沒分寸,不知家裏人會為你擔心嗎?”


    翊哥尷尬不已,忙不迭轉了個話題:“爹爹,您猜兒子碰到誰了?”


    劉仲修神色詫異下,淡淡道:“直說便是,何必故弄玄虛。”


    身旁的劉湘婉噗呲笑出聲,難得大哥有點頑童模樣,未料爹爹竟不買賬,這畫麵未免太好笑了。


    這時,大霧中慢慢走出一身著盔甲之人,待腳步越發接近時,劉仲修神色大變,驚唿道:“魏賢侄?”


    不錯,此人便是魏廷茂,那個同睿哥一同下江南來劉府做客的至交好友。


    魏廷茂大步上前,深深揖禮道:“世伯,半年未見,您可還好?”


    劉仲修斂了斂臉上的神色,親自上前扶起他,不由道:“賢侄,你怎會在此?”


    魏廷茂淡笑道:“去年秋,小侄從您那迴京不久,得聖上召見。”


    “可是有何戰事?”


    “聖上得了奏折,聞山西邊疆有土倭人作亂,遂指派小侄前去掃平此次戰亂。”


    “賢侄,你年紀尚輕,聖上怎會冒然讓你去那般危險的地方。”


    魏廷茂緩緩道:“不敢欺瞞伯父,小侄自小便在軍營長大,跟隨將士們行軍布陣,更是上過戰場殺過敵人,遂聖上派小侄前去執行此次任務。”


    “賢侄這般年歲便如此英勇無敵,日後前途更是不可估量。”


    魏廷茂恭敬笑笑:“為了聖上,為了百姓,我等將士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劉仲修神色大慟,待他二人感慨一番後,魏廷茂轉身對太太揖禮,低聲道:“伯母,進來可好?”


    太太緊握著翊哥的手,含笑道:“一切都好。”眼神細細觀望魏廷茂一身將士戎姿,當真英姿煥發,器宇軒昂,如此出類拔萃的少年郎,之後不知誰家千金有幸配得上。


    劉湘婉及三姐淡笑的對他福了福身,輕聲道:“魏大哥。”


    魏廷茂眼神在劉湘婉身上稍稍停頓下,淡笑道:“兩位妹妹好。”


    此時此地,得見故人,劉仲修心下大愉,不由道:“賢侄,咱們進屋話家常,可好?”


    魏廷茂笑著說:“小侄樂意之至。”


    就這樣,船上圍著的仆人漸漸散去,劉湘婉故意慢了幾步落在後頭,趁人不注意悄聲迴到自己的房間。


    屋中,翊哥似想起什麽,誇讚道:“還好爹爹命人在船上四周點了燭火,霎時間燈火嘹亮,若不然兒子定然不能這般快尋到咱家的船。”


    劉仲修嗬嗬笑道:“此事可不是為父的功勞,是你六妹,見重重大霧,遮天蓋地,你又久至不歸,擔心你尋不到咱家的船,便讓人每隔三尺點一盞油燈,有了這般亮光,待你迴到碼頭,透過亮光便能尋到自家的船。”


    “六妹有心了。”翊哥眼神四處看了看竟未見到她的身影,怕是她早已迴去歇息了,待明日在好好誇讚她一番。


    魏廷茂坐在一旁,聽他們父子倆說話,垂下頭遮住眼中的眸光,心想道:這小丫頭片子莫不是見到他害怕的跑了。


    招銀在身後,輕聲道:“姑娘,為甚您不跟著老爺去書房。”


    劉湘婉淡淡道:“大哥已然迴來,這裏便沒有我們什麽事。”有時分寸也是需要拿捏的。


    魏廷茂此番過來,爹爹勢必會趁機打聽些京城裏人與事,這時候便不是她這等閨閣之人所能聽得,遂人還是要有些自知之明的,早些離場方是正理。


    所以魏廷茂心中所想,純粹是胡思亂想!


    果不其然,劉仲修對一旁坐著的太太使了個眼神,奈何她並未會意到,依舊坐在一旁出神的看著魏廷茂,此子除了出身不好,其他才能皆是人中龍鳳,這樣的人她家玫兒怕是駕馭不住,興許娘家侄女們有戲,遂看向魏廷茂的眸光中,不免帶著一絲相看之色。


    隻見劉仲修臉色極其難看,咳了咳:“夫人,如今天色已晚,你帶著玫兒早些迴去歇息吧!”


    論察言觀色,太太及三丫頭都不及六丫頭半分,唉!


    太太迴過神兒,臉色漲紅不止,拉著玫兒飛快的福了福身,轉身離開。


    翊哥與魏廷茂站起來,對著她背影揖了一禮。


    劉仲修淡淡問:“賢侄此次去山西邊疆抵禦土倭人,可是他們欲意發動戰事?”


    魏廷茂淡淡道:“最近幾十年,我朝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但正因如此,東邊的南蠻人如今不再缺衣少食,西邊的土倭人竟暗暗從我朝買入兵器,如今兩邊怕是對我朝覬覦已久,說不得什麽時候便會對我朝發動戰事。”


    “什麽?”劉仲修驚唿一聲。


    魏廷茂繼續道:“此次我去山西禦敵,發現土倭人已不止一次來我朝邊疆的村莊奸擄燒殺。”


    “鎮守邊疆的將士們呢?”


    “土倭人如今聰明的很,每次行動都是聲東擊西,不久前竟闖到鎮上隨意虐殺百姓,本以為隻是一群土倭人流匪作亂,誰料竟是上百人進攻,鎮守邊疆的將軍帶領眾將士誓死抵抗,雖將他們驅走,但也受了不小的重創,這才不得已上書朝廷,皇上得知後震怒不已,派我等將士為先鋒,去往邊疆探探其真實意圖,若土倭人有心來犯,我朝便大舉進攻,勢必滅其之。”


    劉仲修恨聲道:“土倭人若不殺之,難消邊疆百姓之恨。”


    “世伯言之有理,不過如今南蠻人與土倭人對我朝覬覦良久,聖上就怕他們合起夥,一同進攻我朝,遂這才派我等將士前來探個明白。”


    “這麽說,此次並不是你一人前來,其他將士呢?”


    “我們從山西騎馬至此,本打算去驛站歇息,未料在街上碰到翊哥,遂上前與他打了招唿,這才得知世伯奉旨迴京述職。”頓了頓又道:“恭喜世伯,升遷有望。”


    劉仲修心下不免有些得意,這些年任蘇州知府,其中油水撈了不少,如今奉旨迴京,兜裏有金銀,家中有人脈,升官之日指日可待。


    “不過是這些年在蘇州任職做了些許政績,聖上知曉後,方召我迴京。”


    “世伯無需過謙,在小侄看來,蘇州府能有如今的繁榮,皆離不開世伯這些年的勞苦功高。”


    無論是誰,被人恭維總會心情愉悅,便是老狐狸一般的劉仲修也一樣,神色舒展道:“賢侄可是要迴京?”


    魏廷茂笑著頷首。


    “既然這般,不如隨我們一起,坐船可要比你們騎馬還要快些。”


    這正是魏廷茂心中所想,不過他未立即點頭,假裝低頭深思一番,在抬頭時,神色微微躊躇:“可會給世伯增添麻煩?”


    “無妨,無妨。”劉仲修頓了頓,又道:“跟隨你迴京的將士有多少人?”


    “一百零五人。”


    劉仲修想了想:“明日我讓劉鐵再去租一條船,你的人馬便住在那條船上,一應吃食無需你擔心,我會著人安頓好。”


    魏廷茂忙站起來,恭敬的揖了一禮,神色鄭重道:“打擾世伯了。”


    劉仲修拍了拍他的肩旁,含笑道:“我們文官隻能揮動筆墨,不像你等武將,能上戰場禦敵殺敵,遂這點小事,與我來說,不值得一提。”


    第104章 醉翁之意


    魏廷茂的出現, 讓府中眾人心驚不已, 尤其是四姐, 她在房中怡然自得的喝茶,聽下人們嘀咕,大哥至今未歸,竟讓她心底閃過一絲慶幸, 倘若大哥有個好歹,那她哥便能……不過也隻是想想罷了,爹爹對大哥如此重視,又怎會讓他有所差池,待聽玉蘭稟告大哥迴來了, 也隻是嘴角微微上翹,不料聽到魏廷茂的名字, 竟心神一緊,手一鬆茶杯啪的落在地上, 四分五裂。


    身旁玉蘭焦急的喊道:“姑娘,手可有受傷?”


    四姐瞥了她一眼, 淡笑道:“無事,不過是茶杯有些熱。”


    青蘭皺眉,姑娘手中的茶杯不是新沏的茶水, 怎會燙手,不過姑娘說什麽便是什麽,不是她一個婢女所能自奪的,遂蹲在地上將破碎的茶杯一片一片的撿起來。


    四姐望著地上破碎的茶杯, 心中冷哼:沒想到還未入京,便遇到她最不想碰到之人,不過無所謂,對於不甚在意她之人,她更加不會將其放在心上,她心中如是想,手卻緊緊攪著絲帕。


    玉蘭將破碎的茶杯扔出去,迴屋後,輕聲問:“姑娘,奴婢重新為您斟杯茶?”


    四姐搖了搖頭:“此茶不合我口味,日後再不要衝此茶葉。”


    玉蘭福了福身,心中不住的嘀咕:姑娘最愛喝此茶,怎一瞬間就不喜歡了。


    劉仲修留魏廷茂吃了晚膳,飯後又同他暢談一番兒,魏廷茂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辭,劉仲修不住的挽留:“今夜別迴去了,我讓劉鐵去驛站與你手下的將士們說一聲。”


    魏廷茂婉拒道:“世伯美意,侄兒焉能不知,不過今晚侄兒必須迴去,親自與手下的將士道明明日迴京的路程,待交代完,明日定攜他們一同前來。”


    劉仲修挽留不成,唯有與翊哥一同送他下船,大霧彌漫,隻見他魁梧的身影飛快消失在迷霧之中,見此,翊哥淡淡道:“爹爹,今日與青墨一言,讓兒子明白,天下之事,成於懼而敗於忽。”


    劉仲修不住的頷首:“這世上的事,無論大小,皆以謹慎警惕之心來對待就容易成功,失敗往往由於粗心大意,不看旁人,便是當今聖上麵對鄰國的挑釁,也未直接動用武力解決,而是先一探虛實,不論結果真與假,皆要做足準備,方能以不變應萬變。”


    “爹爹所言甚是有理。”


    翊哥又道:“爹爹,您覺得青墨才能如何?”


    “人中翹楚,一般人難以睥睨。”


    “兒子也是這般覺得,我們二人相差不過兩歲,站在他麵前,兒子竟有些自慚形穢。”


    劉仲修拍拍他的肩旁,低笑道:“我兒無需在意,你一直囊螢映雪,隻為金榜題名,待你高中狀元之日,聖上賜你官銜加身,無需多久便會慢慢了解世間百態,人情往事。”


    “爹爹……”


    劉仲修揮了揮手,又道:“如今天色已晚,你娘因你受驚不小,趕緊去看看她,今日你這般晚歸,讓眾人擔心不已,日後莫要在如此行事。”


    翊哥臉色訕然:“爹爹,今日確實是兒子行事魯莽,未顧忌到您與娘的感受,實在是罪不可赦。”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過翊哥,你也要體諒你娘對你的關心,她隻有你一個嫡親的兒子,自小又在她身邊長大,從未在她眼皮底下離開這麽長時間,可想而知她會有多擔心。”


    “爹爹教訓的是,兒子日後行事會越發嚴謹,再不讓你們二老擔憂。”


    “嗯,去吧!”


    翊哥離開後,抬腳去了她娘的屋中,門外立著的迎香見其福了福身,低聲道:“大少爺稍等,奴婢這就進去稟告。”


    翊哥微微頷首,背對門口望著重重霧氣的夜晚,心中所思所想,旁人無從所知,待王媽媽親自出來迎他,翊哥方轉過身走了進去。


    太太還未入睡,見兒子來了眼睛一喜,上前幾步扯著他坐在一旁的矮榻上,拉著他的手,輕聲道:“這麽晚了,我兒怎還未睡?”


    “今日兒子行事不周嚇到娘親,特過來給娘親賠禮。”


    太太心下滿意,嘴角含笑道:“我們母子哪需那般客套,不過兒子,日後無論你去哪便是在外麵過夜,也要派人告訴娘親一聲,須知兒行千裏母擔憂,當娘的都是這般複雜心思,在眼前時總恨你們不成材,一旦你們不在娘親的眼前,又會擔憂你們吃不飽,穿不暖,更或者有沒有遇到惡人。”


    “是兒子的錯,讓您擔心了。”


    太太來迴撫摸兒子的手,輕聲道:“吃一塹長一智,我兒有了這次的教訓,日後出去定要注意些。”


    “娘放心,日後兒子便是離家,也會讓人每隔幾日稍封家書迴來。”當然這家書不會是他親筆所寫,自然由他未來的娘子代他書寫,他日有了官銜,哪能那般清閑的過日子,整理大小文書,案件就夠他整日忙活,哪還顧得了給他娘寫信話家常,遂這便是娶媳婦的好處,由她應付婆婆。


    “我兒,青墨可是迴去了?”


    翊哥淡淡道:“剛走不過半個時辰,我與爹爹一同送他下船。”


    “他可是還有公務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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