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湘婉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謹言慎行!”


    唉!趙姨娘若能平安渡過此難關自然千好萬好,可如今府中人手大多忙活著二姐的婚事,哪還能顧得上她,再說腹中胎兒著急出來,你還能將其按迴去不成。


    大約兩刻鍾,趙媽媽神色慌張的迴來,隻見其臉色蒼白,低歎道:“老奴瞧著趙姨娘怕是不好?”


    “如何這般說?”


    “老奴剛到姨娘處還能聽到趙姨娘嘶聲力竭的低吼聲,可迴來時卻什麽也未聽到。”


    劉湘婉安慰道:“生孩子哪能那麽快,姨娘那時候不也遭了好大的罪,還好蒼天保佑,讓姨娘與弟弟平安無事。”


    趙媽媽沒說的是:趙姨娘自從懷孕後便閉門不出,身子定然虛的很,哪能有力氣生孩子,尤其兩月前,她去黃姨娘處請安,偶然見到趙姨娘的身影,無論身子還是腹中的胎兒都大的很,這根本不行事啊……


    劉湘婉不知為何心裏亂的很,便對趙媽媽道:“媽媽將咱們院門關上。”


    “這……這好嗎?”青天白日關上院門,被有心人瞧見說不得又冒出什麽閑言碎語。


    劉湘婉滿不在乎的揮手:“無妨,如今府中亂的很,哪有功夫在意我們。”再說關上院門也是遠離是非,有時候不是是非找你,而是人找是非。


    見姑娘心意已決,趙媽媽便出去關了院門。


    “我們去書房吧!”劉湘婉抬腳去書房,坐在案桌前,拿起毛筆謄寫衛夫子的簪花小楷,唯有這樣方能平息心裏的不安。


    趙姨娘的院子,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來,可是產婆還未過來,七姐急的緊緊拽住珍珠的胳膊,臉色慘白道:“姨娘不會有事吧!”


    珍珠也是頭次經曆這樣的事,嚇得麵無血色,膽戰心驚,咽了咽喉嚨,勉強安撫道:“姑娘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姨娘定然會平安誕下哥兒的。”


    “可是產婆呢?產婆怎麽還不來?你說是不是母親故意不讓產婆不過?”


    聞言,珍珠腿都軟了,忙捂著姑娘的嘴,焦急道:“姑娘,此處人來人往,您這話說不得傳到太太耳朵裏,這可如何是好?”


    話一出口,七姐便知不妥,可姨娘命在旦夕,她焉能不急,扯了扯嘴角,冷冷道:“便是聽到又何妨,若姨娘有個好歹,我還會在乎其他嗎?”


    這時屋中又傳來趙姨娘的嘶吼聲,聽的七姐身子一陣比一陣發冷,珍珠便道:“姑娘,若不然您去耳房坐一會兒。”哪裏都是等,別把姑娘凍壞了。


    七姐木愣愣的搖頭:“不行,我要在此等姨娘,親耳聽見姨娘無事。”


    這時,一身著粉色小衣的丫鬟拉著穩婆過來,七姐大步上前,扯著穩婆往屋中拽,心急火燎道:“趕快進去,我姨娘正在遭罪,你趕緊進去看看她。”


    穩婆喘著氣,唿唿道:“我的小姐啊,生孩子哪能這麽快,便是老身進去,也不能立即讓姨娘生下小少爺啊。”


    “廢什麽話,讓你進去趕緊進去就是。”七姐猛地頓了頓腳,轉過身子,眼神陰冷的看著她,冰冷道:“若是姨娘有個好歹,你……哼!”


    穩婆身子一哆嗦,顫顫道:“小姐,這蘇州城內老身給不少高門大戶接生過孩子,還是頭次遇見你這樣的官家小姐公然威脅人……”


    “威脅,若姨娘有個好歹,殺了你我也不解恨。”


    穩婆瑟瑟道:“你……小姐若這般行事,姨娘這胎老身怕是接生不了,您還是另請她人!”


    “你……”


    七姐猛地拽她進去,屋內人影匆匆,春花摟著姨娘輕聲安慰:“姨娘,您喝點參湯,若不然一會兒該沒力氣了?”


    趙姨娘滿臉汗漬,氣息微弱道:“我……我怕是不行了……”緊緊握著她的手,喘氣道:“姑娘呢?我要見姑娘……”


    春花拿起絲帕擦拭姨娘額頭的汗漬,低聲道:“姨娘,您日也盼,夜也盼好不容有了身孕,又懷胎十月孕育哥兒,如今隻要您使些力氣,哥兒定能平安出生。”


    趙姨娘晃了晃頭:“不行,我沒力氣了……”


    穩婆被七姐扯進內室,渾身無力的趙姨娘一眼便看見七姐,眼神閃著亮光,低聲道:“姑娘,我的兒……啊……疼……”


    內室的情景嚇得七姐臉色蒼白,不知所措,春花忙對秋月道:“趕緊將姑娘送出去。”又看向一旁的穩婆,聲音難掩焦急:“大娘……大娘……您快看看我家姨娘……”


    秋月放下手中的木盆,忙向姑娘走去,拉著她的手低聲道:“姑娘,這不是您該呆的地方,您還是隨奴婢去外麵吧!”


    七姐腳步僵硬的隨著秋月走出去,待秋月轉身迴屋的那一刻,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瑟瑟問:“我姨娘不會有事吧?”


    秋月臉上露出難看的笑容,扯扯嘴角安撫道:“姑娘放心,姨娘定會平安無事。”


    門外站著心急如焚的七姐,門內黃姨娘生死不知的生著孩子,不知為何七姐心裏總覺得惴惴不安,她猛地掀起裙角,飛快向正房跑去。


    今日是二姐出嫁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少達官貴人來劉府賀喜,太太正忙著招唿各家女眷,老爺帶著少爺們在院門口迎客送行,哪有心神注意後宅正在生產的趙姨娘。


    正房門口,七姐抬腳便要闖進去,菱香有了上次的教訓,忙對身後兩個丫鬟使了使眼色,拽著七姑娘的胳膊,勸慰道:“姑娘,這時候您就不要跟著鬧了。”


    方才春花跪地之舉,已讓太太麵上無光,若七姑娘因此失了分寸,太太怕是重怒難消,到得那時後果便不是七姑娘所能承受的。


    七姐扯著菱香的胳膊,眼眶含淚的哀求道:“菱香姐姐,求求你,幫我通傳一聲。”


    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圍著七姑娘,菱香又緊緊拽著她的胳膊,低聲道:“我的七姑娘,您也不看看今兒是什麽日子,太太又在做什麽,若您冒然闖進去,您讓太太在各家夫人麵前臉麵如何安放,”頓了頓又道:“再說,太太已讓人請了穩婆,您還有何可擔心的?”


    七姐低泣道:“我姨娘沒了氣力,怕是生不下胎兒,求你幫我跟母親說說,能不能請母親賜根人參與我姨娘。”


    七姑娘這是打起太太的主意,太太有一根五百年的人參,這顆人參便是她自己都不舍得用,怎可能給趙姨娘,七姑娘這胃口也太大了,唉……


    無論如何不能讓七姑娘闖進去,可她也不能一直在此同七姑娘耗著,遂躊躇片刻,咬牙道:“您先迴去,待太太有了空暇,奴婢定幫您轉達,可否?”


    七姐眼睛一亮,緊緊握著她的手,感激涕零道:“菱香姐姐,此事就拜托你了,若真能求得母親的人參,我必不忘你的大恩大德。”


    菱香趕忙道:“姑娘嚴重了,您還是趕快迴去看趙姨娘吧!在這守著您也無濟於事,還不如迴去看看姨娘狀況如何?”


    七姐帶著滿腔的憂愁,三步一迴頭的離開了。


    身旁的小丫鬟低聲問:“菱香姐姐,您當真為了七姑娘問太太人參之事嗎?”


    菱香皺著眉頭,怒斥道:“主子們的事也是你能議論的,沒看到大家都在忙活,還傻站著幹什麽,還不過去幫忙。”


    兩個小丫鬟忙福了福身,飛快的離開。


    菱香理了理衣領,嘴角露出淡笑,腳步輕移的去往正房,站在太太身後看著她與各府女眷言笑晏晏。


    至於七姑娘所求之事,對不住……她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


    七姐迴到趙姨娘院子,扯著珍珠的胳膊,焦灼道:“姨娘如何?”


    珍珠眼淚刷的落下來,顫聲道:“姑娘,您走後不久,姨娘沒了力氣暈了過去,春花姐姐,秋月姐姐正在屋裏拚命的喚她。”


    “什麽……”七姐腳步踉蹌下,差點坐在地上。


    第95章 逝世新生


    熙熙攘攘的大街, 敲鑼打鼓的聲音從遠處飄到知府後宅, 隨著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紅蓋頭下的二姐一時間怔怔不語。


    她終於要出嫁了,要離開這個生養她的地方,日後如何且她自己的造化。


    翊哥穿著藏藍色的衣衫走進來,對她彎腰道:“二妹, 哥哥背你上轎。”


    二姐眼眶一紅:“大哥,謝謝你。”


    “說什麽傻話?我是哥哥,理應背妹妹出嫁。”


    二姐壓抑著哭音,低聲道:“惹母親生氣,非我本意, 大哥看在我即將出嫁的份上,幫我同母親說聲, 妄她不要與女兒計較。”


    翊哥低聲應道。


    大喜之日,新郎臉上的笑容越發光彩奪目, 翊哥背著二姐上轎後,他大喊一聲:“迴府。”


    隨著隊伍徐徐前行, 便見八人齊抬、四角綴著雪白珍珠的火紅鳳錦流蘇轎,一側隨著濃妝豔抹的喜娘,一側跟著二姐的貼身丫鬟。


    百姓見了瞠目結舌, 這頂轎子是要花多少錢,恐怕在上麵扯塊布角就足夠他們幾個月的花銷,更不用說那四角珍珠和轎頂那半透明的紅寶石了。


    緊跟著轎子後麵的還有護送嫁妝的奴仆。


    有恰巧碰見這場麵的外鄉人忍不住咋舌:“嘖嘖,真不愧是大戶人家娶親。”


    “看你這樣子肯定是外來的吧?這哪裏隻是大戶人家那麽簡單, ”旁邊的人見他不明所以,激動的解釋道:“這可是知府家小姐與蘇州城富商之子聯姻。”


    “哦?也算是門當戶對,隻是這新郎官年紀看著頗長,就不知道那麽華麗的轎子裏坐的新娘子怎麽樣?”外鄉人咬著手裏的包子,不錯眼珠的盯著迎親隊伍裏剛剛走近的鳳嬌。


    “那誰能知道?官家小姐向來足不出戶,很是注重規矩,哪能讓我們尋常百姓見到真容。”說話的人指著不遠處一長排的嫁妝隊伍道:“看見沒,那就是知府小姐的嫁妝。”


    外鄉人勉強咽下口中的包子:……好大的排場啊……


    “姑娘,咱們該怎麽辦啊?”


    七姐臉色白的麵無血色,喃喃道:“我不知道,想不出法子啊……”方才在正房,菱香嘴上答應,誰知她能不能為她們母女出頭,怕是……嗬嗬……真是牆倒眾人推。


    如今還有誰肯伸手幫她,七姐想了一圈,沒有人……除了爹爹,沒人在乎姨娘的生死,可他如今眼裏心裏皆是二姐的婚事。


    沒有人會在意內宅裏一個姨娘的生死,太太及其他姨娘皆恨不得姨娘快些死去,這樣內宅爭鬥中她們不僅少了個對手,還多了些許陪伴爹爹的日子。


    這時屋內又傳來壓抑的痛叫聲,七姐抬腳便要闖進去,卻被珍珠死死抱在懷裏,勸慰道:“姑娘,您不能進去,您還是個孩子,萬不能進產房,此事若傳到太太耳裏定會訓斥您亂了規矩。”


    七姐使勁力氣推搡她,珍珠卻咬緊牙關不肯鬆手,七姐心急下便拿腳踹她,珍珠忍著劇痛,慘白著臉,勸阻道:“姑娘,便是您進去又有何用?隻會讓姨娘分心……”


    “我……我怕……”七姐身子一僵,緩緩放下掰扯的手及亂踢的腳,低泣道。


    萬一姨娘有個什麽,她該怎麽辦!


    珍珠緊緊握住她的手,安撫道:“姑娘,姨娘會沒事的,隻要熬過這遭,姨娘日後定會逢兇化吉。”


    “無需誆騙我,你沒聽到姨娘的痛苦聲嗎?”


    僅因二姐出嫁,府中上下皆為她一人忙活,有誰在乎正處在生死邊緣的姨娘,沒人會在意,因為她們巴不得姨娘從此消失。


    內室,穩婆滿臉汗水的摸著趙姨娘的肚子,焦急道:“姨娘,您多使些勁……”穩婆以熱水溫手後,對著趙姨娘的肚子來迴順直,使其腹中胎兒頭對產門,並以中指探其肩,不使臍帶羈絆。


    “不行,我沒力氣了……”趙姨娘嘴裏咬著絲帕,虛弱道。


    穩婆急的直冒汗,焦灼道:“姨娘,若你一直這般沒力氣,胎兒是下不來的。”


    春花神色慌張道:“大娘,可還有什麽法子能讓姨娘生下孩子。”


    穩婆擦掉額頭的虛汗,輕喘道:“先讓姨娘緩緩,留些力氣,待一會兒陣痛定要使勁力氣,若還是不成,隻能以湯藥催之。”


    趙姨娘聽到後,握緊春花的手,緩緩點頭:“一會兒若我還是沒了力氣,便以湯藥催之吧……”


    “姨娘……”春花使勁搖頭,她知曉那藥的危害,喝了若能順利產下哥兒到是還好,若是不能最易大出血,若是後者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趙姨娘神色虛弱,喘氣道:“春花,我已沒有多少力氣,此胎怕是兇多吉少……”頓了頓又問:“姑娘呢?”好像預料到結果,她迫切想見姑娘一麵。


    春花淚水模糊了雙眼,低泣道:“姑娘在門外守著,若不然我將她叫到窗外,姨娘也可同她說說話。”


    趙姨娘嘴角帶笑:“好……”


    秋月出去後,見到神色呆愣的姑娘,抹掉眼裏的淚水,嘴角露出堪堪笑容,輕聲道:“姑娘,姨娘想跟您說說話。”


    七姐木訥的被秋月拉倒窗戶旁,咬了咬唇,低聲道:“姨娘,你可還好?”


    趙姨娘轉頭,眼神虛弱的看向窗外,緩緩道:“姑娘……”哽咽了下又道:“可是嚇到姑娘了。”


    “姨娘,您一定要平平安安,便是沒了弟弟,日後我們母女在一處也無甚,我隻要姨娘平安,其他什麽都可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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