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不止大夫來了竟連同王媽媽一同而來,隻不過大夫是麵帶焦急,而她則是臉色鐵青,待大夫拎著藥箱進去,王媽媽直接扯著彩鳳的胳膊走至隱秘處,厲聲質問:“到底發生何事?”


    受驚過度的彩鳳被二姐連番敲打早已嚇得心神崩潰,無論王媽媽如何問隻會哭哭啼啼,說不出任何話。


    王媽媽怒急,狠狠掐了她一下:“趕緊醒醒神,哭哭滴滴有何用?能把死人哭活了不成!”頓了頓繼續罵道:“我不管你是真嚇傻了還是裝的,既然你現在不肯開口,待彩霞醒後,你二人便與我一同去太太那。”說著直接甩開她離開。


    半刻鍾後,大夫拎著藥箱出來,眼睛掃了掃站他麵前的二人。


    王媽媽迫不及待道:“王大夫,彩霞性命可還堪憂?”


    王大夫臉色平淡,好似見慣這種內宅手段,淡淡道:“這丫頭命大的很,額頭傷口撞的極深,想必當時存了必死的決心,不過幸虧救的及時,再耽擱一會兒命休矣!”生活在這勾心鬥角的深宅大院裏還不如生在貧苦百姓人家,雖不能食不果腹但最起碼尚能安穩的活著。


    彩鳳上前一步,緊緊抓住大夫的胳膊,喜極而泣道:“謝謝您大夫,你就是救命的活菩薩。”


    王大夫不耐煩,冷哼道:“大夫隻能救想活之人的性命,至於找死之人,下次不要再讓我過來,耽誤我藥鋪裏看病的患者。”


    王媽媽翻了個白眼,福了福身:“有勞王大夫了!”


    呸!假仁假義的赤腳大夫!


    這世上就沒有真的視錢財如糞土的扁鵲!


    彩鳳卻不知王大夫的人品,噗通跪下對其狠狠磕了三個響頭,聲音中難掩感激之情:“奴婢待彩霞姐姐謝謝王大夫救命之恩。”


    唉!這世道不公啊!


    有些人天生就是高人一等,生來就掌握著奴仆的生殺大權!


    有些人生來便是奴身,為奴為婢,更甚至有些人為了溫飽自賣一生,任人差遣!


    想及此,王大夫頗為可憐眼前的小丫頭,緩緩道:“趕緊去廚房弄些雞湯或者骨頭湯給她喝,”頓了頓又道:“我給她開了幾服藥,一日兩次煎給她服用,三日後便能恢複如初。”


    彩鳳感激的接過王大夫手中的藥方,又對其福了福身。


    第44章 洞悉一切


    王媽媽冷哼開口:“你先進去看看彩霞, 待她醒了你二人便跟我去正房。”轉頭對王大夫倒是和顏悅色的很:“麻煩你了, 王大夫。”說著從懷裏拿出一錠銀元寶遞給他。


    王大夫顛了顛將其放入懷裏, 笑道:“放心, 我口風緊的很, 絕不會透露絲毫府中的消息。”


    王媽媽附和般點頭:“難怪蘇州城內盛傳王大夫不僅醫術了得, 為人更是嚴謹律人。”喚身旁的小廝, 輕聲道:“送王大夫出去。”


    屋內,彩霞臉上仍是毫無血色, 額頭裹著白布,白布裏放著王大夫秘製的止血草藥,見此彩鳳快一步上前, 抓著她的手默默流淚:“姐姐, 你可還好?”


    彩霞一直昏睡著,卻似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輕聲低語,眼角不由滑下淚水,彩鳳心酸的拿起絲帕替她擦拭眼角的淚水, 喃喃道:“姐姐何苦這般糟踐自己,活著尚且還能得過且過,死了便什麽念想也沒有了。”


    這時王媽媽推門進來,淡淡道:“彩霞可是醒了?”


    彩鳳流著淚搖頭。


    “想不到這丫頭對自己這般狠,多大的事值得她萌出輕生之意。”王媽媽雖是太太身邊的人,但到底同是家生子出身又同是為奴為婢,自她隨太太嫁入劉府,還是頭次發生這般駭人聽聞的事, 怪不得太太遣她來時怒氣中天。


    彩鳳伸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沙啞道:“勞媽媽在這照看一會兒姐姐,奴婢去廚房要碗雞湯。”也不待王媽媽答應,開門飛快跑出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彩霞轉轉醒來未語先落淚,守在一旁的彩鳳見她醒來又是哭又是笑,小心翼翼扶著她靠在床鋪上,傻嗬嗬笑道:“姐姐沒事真是太好了。”慌張的端起手邊的雞湯,拿著湯勺舀了一口遞到她嘴邊,解釋道:“大夫說你失血過多,喝點雞湯補補氣血。”


    彩霞張嘴慢慢喝了兩口雞湯,看到站在屋子中央的王媽媽,身子一哆嗦,拚了命往後退:“不……不……我不要。”嘴裏斷斷續續說著這三個字。


    彩鳳放下手中的湯碗,一把抱住瑟瑟發抖的她對王媽媽道:“媽媽可否出去一下,奴婢有幾句話想跟姐姐說,可以嗎?”如溺水後最後一顆救命草,目光哀求看著王媽媽。


    王媽媽心中一歎:“隻給你們一盞茶功夫。”


    “謝謝媽媽。”彩鳳抱著彩霞對她彎了彎腰。


    待屋裏隻剩她二人,彩霞神色總算不在激動,低垂著頭小聲道:“姑娘可是囑咐你什麽?”深知姑娘多疑的性子,想必定留有後手。


    彩鳳啞著聲對她耳語:“你昏迷被抬走,姑娘趁機威脅我,倘若太太遣我二人前去問話,讓我……詆毀你私下與人有染,行徑可恥,姑娘知道後勸你迷途知返怎知你屢教不改,最後主仆爭執一番,你才幡然悔悟既愧對姑娘的教導又愧對爹娘的養育之恩毅然決然選擇撞牆輕生。”


    好個大義凜然的主子!


    “這樣也好……也好。”彩霞兩眼無神的看向房梁上的一角,喃喃道。


    見她如此自暴自棄,彩鳳猛地抓住她的衣袖:“姐姐,我不想汙蔑你,若不然一會兒去太太那我們二人據實稟告,說到底此事是姑娘欺壓奴仆,私德有虧,與我二人有何關係,便是太太不追究姑娘之過錯,我們頂多被罰被打,最不濟被扔到莊子上,總好過繼續跟著姑娘強。”


    這些年她二人為姑娘做了不少缺德事,但那時尚對她忠心耿耿,可如今換來什麽?為了那高不可攀的人物竟枉顧她二人的忠心與名節,步步緊逼至她們於死地,這樣自私自利涼薄之人讓她們如何再肯效忠於她。


    彩霞驚慌不已,慌不擇亂搖頭,厲聲道:“不行!不能因為我累你被太太責罰,此事你切莫多嘴,就按姑娘吩咐你之言說與太太聽!”興許這是她為姑娘做的最後一件事,也算全了她的忠仆之情,此事一了,她們主仆之情恩斷義絕,而她再也不用麵對姑娘時好時壞的心情既非打即罵的暴虐手段,或許離開於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即便這個解脫讓她付出沉重的代價!


    半盞茶轉眼即逝,王媽媽推門進來,見她二人臉上在無淚痕,想必商量好對策,淡淡道:“既然醒了,你們便隨我去太太那複命。”


    彩鳳扶著彩霞起身,站起來的彩霞身子不由晃了晃,彩鳳神色擔憂,轉頭對王媽媽道:“可否勞媽媽再等一會兒,姐姐畢竟剛醒,身子虛的很。”


    “休要蹬皮子上臉,太太還等著我迴去複命,你二人竟一而再再而三找理由拖延,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彩霞臉色慘白的開口:“媽媽別生氣,都是奴婢的錯,彩鳳是心疼奴婢才會貿然開口阻止您,我二人再不敢耽擱媽媽的腳步。”


    王媽媽冷哼一聲,走到另一邊扶著彩霞另一隻胳膊:“知道就好!”


    其實這事根本不用問便知其原由,定是心思歹毒的二姑娘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以至彩霞生出輕聲的念頭,心裏清楚是一迴事,交代卻是另一碼事。


    出門後還未走三丈遠,便見推門而出的二姑娘,她換了一身月白色衣裳匆忙跑過來,額頭碎發粘在臉頰,臉色蒼白神色難掩焦急,見王媽媽攙扶彩霞的右臂,眼睛一閃,腳步輕移推開左邊的彩鳳,緊握其手狠捏她的手心,痛心疾首道:“彩霞,你怎如此糊塗,便是我語氣重些責罵於你,也不該萌出輕生的念頭。”


    彩霞皺眉輕皺,靠在王媽媽身上勉強立住身子,垂眼並不答話。


    二姐上前一步,抬手摸摸她受傷的額頭,心疼道:“彩霞,若早知你性子如此倔強,即便你私下與人私定終身,我也不該過多責問你,賜你二人金玉良緣又如何,斷不會發生今日之慘事。”


    這話即說給王媽媽聽希翼她先入為主,又趁機點撥彩霞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她應該知道分寸,不然後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彩霞嘴角上翹,麵色悲慘,低緩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錯。”這是最後一次,日後兩不相欠,再無交集。


    如此知趣,二姐心中滿意至極,轉頭直直盯著彩鳳:“交代你的事可還記得,你與彩霞從小服侍於我,彼此更是情同姐妹,無論她犯了多大的錯,到得母親那裏,你都要維護彩霞,且不許胡亂八道。”


    希望那個噱頭能鎮住彩鳳這個傻丫頭!


    果然,彩鳳立在一旁,木木道:“姑娘,奴婢明白。”


    王媽媽心中冷哼,二姑娘心思當真歹毒,當著她的麵都敢威脅人,哼!不過到底未經過事,既有膽害人卻無膽承擔,性子與她死去的姨娘一樣,是個奸詐卑鄙的賤人,想及此福了福身,肅容道:“二姑娘,眼下耽擱了不少時間,太太那還等著老奴迴稟。”


    二姑娘側身避過,訕笑道:“唉!說到底是我的錯,皆因我性子寬容,縱得房中婢女生出這等是非,更勞煩母親費神,還請媽媽看在往日薄麵上,在母親麵前替我美言幾句。”


    “老奴省的,不過……還得煩您隨同老奴去一趟太太那,這場是非畢竟是您院中之人惹出來,且她二人又是您貼身婢女,不調查清楚太太那怕是難以妥善安置。”話音一落,竟不再看她,轉頭對一旁神色木楞的彩鳳,怒聲罵道:“死丫頭,還不過來扶著彩霞,難道想累死我這把老骨頭不成。”


    二姐不想過去,有些事有些話還是避著好,無奈王媽媽的話代表太太的意思,唯有笑著點頭:“媽媽便是不說我也得過去,畢竟事關彩霞,我怎能看著她被打被罰,”頓了頓繼續道:“你們且先過去,我迴屋稍稍整理儀容,剛兒出門急,尚來不及整理容貌。”


    彩鳳被罵的迴神,忙上前兩步低聲道歉:“是奴婢不好,累到媽媽。”低頭越過二姐扶著彩霞另一隻胳膊。


    王媽媽福了福身:“那老奴先過去,二姑娘且慢慢拾掇。”


    二姐僵著臉答應。


    “還不走,不知道太太候著你們嗎?”有了彩霞分擔,王媽媽頓時感覺身上的力氣迴來大半,微微鬆口氣,手指卻點了點彩鳳的額頭,怒罵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個的身份,太太整日操持府中大小事,哪有閑空為你們煩心,若不是……”


    自幼敏感的二姐哪裏聽不出王媽媽指桑罵槐的話,臉色青白交錯,恨不得直接上前扇她兩巴掌,隻因她如今式微,便是這麽個老貨都敢明目張膽的諷刺她,緊握兩邊的拳頭,眼神惡狠狠盯著王媽媽的背影,咬牙切齒的咒罵:“你且等著,今日你辱我之事,日後定讓你加倍償還。”


    王媽媽絲毫不在意二姐對她的怨恨,一個庶出的庶女,心比天高卻不知飛的在高也逃不出太太的手掌心。


    彩霞到底被彩鳳年長兩歲,心思更加通透,走了幾步路後喘著粗氣輕聲道:“多謝媽媽適才袒護奴婢二人。”


    王媽媽冷哼:“少自作多情,袒護你們?也不看看你等身份,你們且記住,滿府上下除了老爺便由太太當家做主,倘若誰敢碰了太太的逆鱗,哼!不需要我說你們也知其後果。”眼神在她二人身上來迴巡視,她二人咽了咽喉嚨,深深打了個冷顫。


    一時間內心糾結的彩霞也不知到底該不該實話實話,因為王媽媽看她的眼神太過直白,好似早已洞悉一切。


    第45章 主導人物


    “姑娘, 奴婢迴來了?”


    四姐半躺在矮榻上, 輕輕撫摸衣擺上的紋路, 慢聲細語道:“可有打聽到什麽?”


    玉蘭捂嘴偷笑:“姑娘, 您猜的真準, 二姑娘的院子確實著火了!”


    此火非火焰, 而是虛指二姑娘主仆內訌!


    “嚴重嗎?”


    似是想到什麽, 玉蘭冷哼一聲,憤憤然道:“奴婢就沒見過二姑娘這般狠毒的主子, 她……她竟然……”


    青蘭站在自家姑娘身後,瞪了玉蘭一眼,厲聲嗬斥:“玉蘭, 你越矩了!”


    在姑娘身邊伺候這麽多年, 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難道不清楚嗎?


    姑娘最忌諱道人長短,說人是非!


    聞言,玉蘭撅著嘴角,不甘心的低下頭。


    此時的四姐卻不甚在意, 揮揮手淡笑道:“著你去打探,本就是為了探聽二姐那邊的動靜,”見青蘭還要開口,忙又道:“再說後院之中若真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咱們豈不是很被動。”


    玉蘭喜不自禁的點頭,忙不迭附和道:“姑娘,彩霞姐姐撞牆了!二姑娘,唉!”


    “什麽!”


    青蘭身體一僵, 臉色蒼白看著她,四姐更是直接從矮榻上坐起來,厲聲道:“怎會如此?”


    玉蘭嚇了一跳,不明白姑娘與青蘭姐姐為何情緒這般激動,隨後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甚清楚,隻看見王媽媽扶著額頭綁著繃帶的彩霞往正房方向行去。”


    四姐唿出一口氣,似想起什麽對玉蘭道:“你去廚房端碗蓮子羹。”


    玉蘭明顯被姑娘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弄得有些蒙楞,傻傻道:“姑娘可是餓了?”


    四姐嗔怒:“適才吃完飯,如何能餓,不過是喉嚨有些幹啞,想……”


    “奴婢這就去。”玉蘭緊皺眉頭,神色擔憂的截下姑娘未說完的話,福了福身匆忙退下,深怕姑娘喉嚨不虞引起身子不舒服。


    自家姑娘待她們可是好的很,從不打罵。


    待玉蘭出去後,屋裏隻剩她們主仆二人,四姐趿鞋在屋內來迴踱步,青蘭臉色蒼白道:“姑娘,若……二姑娘被太太喚去對峙,不知會不會道出您?”


    四姐頓了頓身子,轉頭看著青蘭冷笑一聲:“至始至終我都未與二姐說過什麽?”


    “可是?”


    “可是什麽?”四姐一步步走至她麵前,輕輕問。


    青蘭心裏萬千言語偏偏說不出來,不由神色焦急,跺了跺腳:“奴婢隻是怕因二姑娘牽連您……”


    四姐輕輕拍打她的肩膀,穩住心神淡淡道:“香榭涼亭內,我與二姐偶遇也隻是尋常聊天,至於我話中內容二姐如何領會便不是我所能料想的,你說呢?”


    青衣低頭想了想,是啊!姑娘至始至終都未與二姑娘言明何話,更別提出謀劃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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