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人瑟瑟諾。


    招娣風風火火的跑進院子,看到珊瑚炕桌上低頭專心刺繡的姑娘,深唿兩口氣,咽了咽喉嚨:“姑娘,奴婢聽說,五少爺被抱到太太院子裏……”


    哐當!


    趙媽媽手一鬆,端著的茶杯摔碎了,招銀一激動,扇風的扇子掉了!


    三人呆愣的眼神看著至始至終神色平靜的姑娘,隻見她手指不停的穿針引線,趙媽媽顧不上地下的碎杯子,上前一步按住姑娘的手,顫抖道:“姑娘,你別擔心?”


    劉湘婉抬頭,笑著說:“這又不是什麽大事。”沒想到太太這般坐不住,利用宴哥遷怒姨娘,逼姨娘就範。


    “姑娘……”


    “宴哥本就是太太的兒子,太太抱走宴哥是喜歡他,想跟他親近。”


    “姑娘,你莫不是受……”‘驚嚇’二字到底沒說出口。


    劉湘婉放下手頭的針,想想叮囑道:“對了,媽媽,不要因為太太抱走宴哥亂了我們的分寸,以前如何現在更是如何。”


    “是……”


    劉湘婉看看日頭:“時候不早了,我們去給太太請安。”


    “姑娘……”三道此起彼伏聲音在屋裏響起,此時此刻,姑娘怎還如此鎮定,難道不該去姨娘那問問情況。


    到了正房,隻聽屋裏傳來陣陣歡笑聲,尤其以三姐笑聲最為歡快:“娘,五弟好有意思,您看,他又拽我的手放在自己嘴裏,好可愛……”


    三姐騰出另一隻手戳戳宴哥肉肉的臉頰,好白,好嫩……


    太太難掩溫和,嗔怒訓斥道:“你五弟還小,正是招人疼的月份,你手輕點,宴哥皮膚嫩,小心留下手印。”


    小丫鬟替她掀開門簾,輕聲說:“太太,六姑娘來了。”


    太太臉上笑意未減,對其揮手道:“六丫頭來了,趕緊過來看看你弟弟。”


    “是。”劉湘婉福了福禮,低聲應諾。


    二姑娘坐在一旁並未靠前,見六妹緩步上前,嘴角撚笑道:“六妹,五弟長得俊俏不說更加招人喜愛,太太跟三妹可是喜愛的不得了。”話音一轉:“不過啊……要我說這府裏還就屬黃姨娘知趣時務,母親喜歡麽兒,黃姨娘立馬將宴哥送來討母親歡喜。”


    “二姐,這話何意?無論五弟還是我們都是太太的兒女,且二姐這話妹妹思索之下怎麽聽著好似在挑撥母親與我姨娘之間的關係?”


    太太冷哼一聲。


    二姐漲紅著臉,張口欲辯,餘光卻瞥見太太臉上不虞的神色,不甘心的緊抿雙唇,唯有怒氣騰騰瞪著她。


    自從田姨娘陷害張姨娘,五姐得劉湘婉指點,她們彼此間似乎有了默契,五姐無論在太太麵前還是私底下皆不在為難劉湘婉,就像此時,二姐故意挑釁六妹,若是以往五姐早就開口附和,狠狠貶低六妹,如今卻低下頭故意擺弄腰間的荷包。


    七妹隻要有太太在的地方,就會變得畏畏縮縮,也不知趙姨娘如何教導她,將她養成陰晴不定的乖張性子。


    太太卻像似沒聽到二姐的話,淡笑的看著她們姐妹間的爭風吃醋,又瞥了瞥旁邊玩心慎重的小女兒,神情不知是喜還是憂,陪眾人逗了逗白胖的宴兒,方對奶娘揮手,奶娘忙恭敬的彎腰,手腳麻利的將五少爺抱走。


    第19章 未雨綢繆


    一時間屋裏靜悄悄的,太太微微低頭斂下眼裏的神色,隨手端起茶抿了抿,淡淡道:“三月後便是安國公府老夫人壽誕,我們作為姻親必要獻上賀禮,沉思數日便想到你們姐妹中女紅最好的是六丫頭,便由她繡福耄耋圖的屏風,你們覺得如何?”見大家未有言語,眼神看向劉湘婉:“六丫頭,你可敢接?”


    劉湘婉站起來,福了福身:“這是女兒的福氣,《禮記》雲:七十日耄,八十日耋,百年日期頤,這富貴耄耋圖中的“貓”與“耄”,“蝶”與“耋”,均為諧音,且牡丹有“富貴花”之稱,故民間有將貓、蝶和牡丹合在一起,稱為“耄耋富貴”。


    太太含笑點頭:“六丫頭說的不錯,寓意長壽之意,”又道:“你們可不許眼紅嫉妒,若你們之中現有人站出來,此番大事便交與你,不過若是繡的不好,累的府上顏麵盡失,我便狠狠罰之,”環顧一周,見他們雙雙低頭,緩緩語氣:“六丫頭,若你繡該如何搭配這富貴耄耋圖?”


    劉湘婉想想:“女兒用緞為麵,五彩蠶絲為色調,以紅花、綠葉、藍蝶配白貓,翩翩起舞的蝶兒晃搖若飛,貓仰身逗蝶,且鮮豔欲嫩的牡丹為靜,貓蝶為動,靜中有動,相得益彰,繡成以屏風。”


    三姐此時插話道:“不若在屏風繡上兩隻花瓶,花瓶身上的圖按是祥雲麗日和福(蝙蝠),祿(鹿),壽(壽星老人),瓶中插著長生的忘憂草和象征富貴的牡丹,取意“忘憂長壽,富貴平安”,獻給老夫人予以富貴長壽之意,母親,你覺得可好?”


    太太聽了女兒的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連道三聲:“好,好,好……人望年高樹望春,確實是長壽之意,六丫頭,若按此繡,你可能繡了,約摸多少時間能完工?”


    如此高難度的刺繡,劉湘婉也是頭次接觸,遂沉思片刻:“獻給老夫人的賀禮必是奢華精致,若我一人繡之,怕是得兩月有餘,況我們現今在蘇州,距離京城兩千裏遠,這一去的路程又得一旬左右,時間上怕是有些緊湊。”


    “那不如讓你三姐幫你,她刺繡雖沒你那麽好,但好在你們都是師承黃姨娘,針線繡法相同,若你忙不來,簡單些便讓你三姐來繡。”


    劉湘婉神色感激道:“多謝母親體諒,”抬頭又衝三姐羞愧道:“都是妹妹學藝不精,還累得三姐幫忙,是妹妹的不是。”


    三姐忙走到她身邊,輕輕挽著她的胳膊:“自家姐妹,哪有麻煩一說,在說妹妹女紅確實出眾,若是忙不過來時,妹妹定要喚我過去幫忙。”


    到底是被太太耳提麵命洗禮過神智,今日三姐說的話全然不似往日般冷嘲熱諷。


    “姐姐莫笑話妹妹,此番還得累得姐姐同我一番完成這成這幅屏風。”


    三姐見她如此承情,嘴角忍不住上翹道:“妹妹好甜的嘴。”


    迴去路上,招娣臉頰鼓氣,氣憤的直跺腳,招銀皺著眉頭扯了扯她的衣袖,依舊阻擋不了她氣急敗壞的小脾氣,於是劉湘婉歎口氣,牽牽她的手:“如今我們還在太太院子裏,若被有心人聽見傳到太太耳裏,必會治我們主仆忤逆之罪。”


    到底懼怕太太的威嚴,招娣身子瑟了瑟,頹喪著臉低聲應諾。


    迴到屋裏,招娣迫不及待的將太太院子裏發生的事一字不漏說與趙媽媽聽,趙媽媽臉色漲紅,氣的身子發顫:“姑娘,太太這是何意?擅自抱走五少爺不說,還讓姑娘繡如此複雜的屏風,姑娘才多大,怎能獨自一人完成,便是為了太太的吩咐日夜趕工,眼睛還要不要了且若姑娘一人繡便罷,偏偏還扯上三姑娘,說得好聽,是姑娘主繡,三姑娘輔助,但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這是要把所有功勞算在三姑娘身上,姑娘操勞一場,最後竟是百忙一場,為她人做嫁衣。”


    “媽媽,一會兒你帶著招銀去太太那將絲線取來。”劉湘婉也沒辦法,這就像領導安排你一份工作,你就必須按時按要求完工,不然最後遭罪的還不是自己。


    且早點動工,早點解脫!


    招銀忍不住出主意:“姑娘,要不我們讓姨娘幫你?”


    劉湘婉搖搖頭:“論女紅,這蘇州府裏有能之人不在少數,為何太太不請她們過府,再說姨娘繡工比我更甚,為什麽太太不用她,反而用我這麽個小丫頭?”


    趙媽媽想了想,皺眉頭道:“姑娘是說?”


    劉湘婉微微頷首:“沒錯,太太本就是借我之手襯托三姐之才藝。”


    “這是為什麽?”


    “府中除了二姐,三姐也到了適婚年齡,爹爹明年春興許能調迴京裏,這幾年太太一直在蘇州,對京裏的事也不甚了解,若是借安國公府老夫人的壽誕宣揚出三姐的美名,待到我們迴京之時,怕是不少簪纓世家及達官顯貴的夫人過府提親。”


    這便是太太的打算,因老爺許能調迴京都任職,太太就這般未雨綢繆,真真是愛女心切,良苦用心啊。


    其餘三人被自家姑娘的推論震的張口結舌……


    不一會兒,菱香帶著幾個小丫鬟進來,福了福身:“六姑娘安。”


    劉湘婉笑著點頭。


    菱香莞爾一笑,對後麵跟來的丫鬟揮了揮手,恭敬道:“六姑娘,這是太太喚奴婢送來的東西。”


    劉湘婉眼神看向趙媽媽,趙媽媽忙上前拉著她的手:“香丫頭,這事怎還讓你親自過來?”


    菱香笑著說:“安國公府老夫人的壽禮,太太十分重視,所以特命我親自送屏風的布料供六姑娘挑選,”又對六姑娘福了福身:“太太特意交代奴婢,明日起,姑娘便不用早起去給太太請安,若六姑娘這邊有什麽需要,直接吩咐奴婢即是。”


    劉湘婉點點頭:“媽媽,趕緊帶菱香去耳房喝杯茶,天熱休息會兒在迴去。”


    “奴婢謝六姑娘體恤。”


    丫鬟們輕手輕腳放下東西,腳步輕盈的緩緩退出,劉湘婉摸了摸太太準備各色的綢緞,心裏道了一聲:“好手筆。”


    招銀瞥了瞥簾子後麵,小聲說:“姑娘,太太很重視安國公府的壽禮。”


    “一會兒陪我去姨娘那走一趟,若明日開始繡屏風,便沒時間去探望姨娘了。”


    “是。”


    二姑娘迴到屋子,坐在椅子上喚彩霞為她倒茶,她喝了一口,不小心燙了嘴唇,反手給了彩霞一巴掌,怒罵:“賤婢,你想讓燙死我不成。”


    彩霞捂著臉瑟瑟發抖,彩鳳見姑娘心緒不好,怕殃及自己忙跪下求饒:“都是奴婢不好,求姑娘不要生氣。”


    蘇媽媽掀簾進來,見到姑娘發火,兩個小丫鬟齊齊跪在地上,皺著眉頭問:“姑娘,又是誰惹您不高興了?”


    二姑娘恨聲說:“還不是六妹,不過是女紅討巧些,誰料太太竟把給安國公府老太君準備壽誕的賀禮讓她來繡,這不是變相在外人麵前誇讚六妹的針黹女紅嗎?”


    蘇媽媽愣了下,走到自家姑娘身邊摸了摸茶杯的溫度,親自替她倒了杯水,又對下麵二人道:“你們先下去吧,我跟姑娘有話說。”


    “是。”二人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院外彩鳳拉著彩霞的手:“姐姐,讓我看看你的臉。”


    彩霞揉了揉臉頰,搖頭道:“沒事,晚上迴去冰敷下就好了。”


    屋內,蘇媽媽勸道:“姑娘,彩鳳彩霞畢竟是您的貼心丫鬟,若您總是拿她們出氣,怕是日後她二人跟您離心,這深宅大院,總要有死心塌地跟您一條心的人,這樣的人您才能安心交代她們辦事。”


    二姑娘冷哼:“她們算什麽東西,要是沒有我,她們還不知道在哪個院子裏掃地刷碗,”斜了一眼蘇媽媽繼續冷笑:“媽媽要知道,這府中能有若幹個丫鬟,但小姐卻隻能是我們姐妹幾人,所以說投胎也是很重要的。”


    聞言,蘇媽媽心裏寒了寒,還好自己是她從小喂養的乳母,若不然以姑娘的狠心,還不知如何待她,此番話若是讓門外兩個丫鬟聽到,怕是再不會一心一意對姑娘,唉……姑娘隻看到眼前的利益得失,這倆丫鬟的父母可是府裏的老人,在府中也是有些人脈,姑娘還是不明白,如今太太當家,若你受寵,府中仆人上下哪個敢怠慢你,若你不受寵,隨意一個三等丫鬟都能狠狠拿捏你。


    二姑娘不耐煩的揮揮手:“媽媽,你快幫我分析下,太太為何讓六妹主繡屏風,反而讓三妹陪襯,打個下手。”


    蘇媽媽想了想,沉思片刻,緩緩道:“依老奴看,怕是因為三姑娘也到了適婚年齡,是時候往京裏傳遞傳遞消息。”


    二姑娘眼睛一亮:“這麽說,太太要為三妹尋人家了?”她可是比三妹大上兩歲,早就到了定親的年齡,可是太太卻一直沒吐口風,真是急死人了……


    “老奴也這麽想……”


    二姑娘坐在椅子上,低頭來迴思索,太太既然為三妹尋人家,那麽她呢?是留在蘇州還是似大姐般嫁迴京城,若嫁到京城,怎麽也比在這被太太隨意嫁人的強,再說京城那是什麽地方,達官顯貴,名門望族更甚至皇室宗親,想到最近自己的年齡及太太的反常,近一年太太沒帶她出去會客,難道是準備迴京為她尋覓青年才俊,想到此整個人散發別樣的光芒,眼睛噌亮的看向蘇媽媽,緊緊抓著她的胳膊:“媽媽,若我也能嫁到京城,日後是不是也似大姐般做宗婦,主持一府之大事,再不會有人因為我庶出的身份而瞧我不起。”


    蘇媽媽心裏苦笑:“這些年看著姑娘慢慢長大,在沒有人知道姑娘的野心,可庶出的身份卻是無論也改不了的,便是你有再大的野心,能越過嫡出的三姑娘……”


    “姑娘,若真是這般,您日後便需更加低調,畢竟您的婚事掌握在太太手中,老奴想過些日子,天氣慢慢變涼,不如您為太太繡件披風。”


    二姑娘捂嘴輕笑:“媽媽說的很是。”


    第20章 瑣事繁多


    “姨娘,您最近反應很大,奴婢怕……”春花捧著痰盂,擔憂的看著嘔吐不止的趙姨娘。


    秋月趕緊端了茶杯遞給姨娘漱口。


    趙姨娘緩了緩氣,輕輕撫摸微微凸起的肚子,歎氣道:“能瞞一時是一時吧!”隻盼太太知道時已坐穩了胎。


    春花放下痰盂,忍不住道:“姨娘,一旦太太曉得您身懷有孕而知情不報,必會對您心生不滿,怕……”


    “說了又如何,如今這後宅龍虎相爭,若我此時貿然出頭,太太及張姨娘哪個能放過我?”


    “姨娘?”春花擔憂喚道,心神不由轉到黃姨娘身上,不知她如何保住五少爺。


    趙姨娘揮揮手:“最近這兩日姑娘可好?”


    自從上次趙姨娘狠狠敲打姑娘,姑娘好些時日未來看她,見麵也是冷淡的打了招唿,讓她本來憂愁的思緒,更加煩悶不已。


    春花服侍姨娘躺下,輕聲說:“最近姑娘很乖,不是上課就是在院子裏呆著,並未與其他姑娘吵架鬥氣?”她沒敢告訴姨娘,姨娘懷孕的事她偷偷告訴珍珠,盼著姑娘懂點事為姨娘分憂解難。


    “這就好……”趙姨娘緩緩閉上眼睛,輕聲喃喃道:“隻盼她收斂性子……”


    七姐從太太那出來,帶著丫鬟踱步到香榭亭中,問旁邊隨伺的珍珠:“姨娘身子可有不適?”上次吵架,她不小心推了姨娘一下,當時便看出姨娘臉色不好,隻不過心裏憋著氣沒有上前關懷,今兒早看見姨娘,較半月前身體越發消瘦不說,臉色更加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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