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專心答題之餘,他隱約知道他妹夫大人的書房人來來往,其忙碌程度可見一斑。


    林則然答完後,已經是半天之後了,中途用了一些林蔚然讓人送過來的點心墊肚子。


    林則然這邊的卷一答完,宮令箴那邊就暫停了公事,書童出來書房,交待那的人再稍等一會。然後讓林則然將卷拿過來給他。


    他那妹夫大人停下手邊的公事先給他閱卷,林則然真是受寵若驚。


    幾張卷子閱下來,林則然想從他妹夫大人臉上看出些啥來,但很難。因為從頭到尾,宮令箴都是一副表情。


    看完後,宮令箴放下卷子,抬頭看他,“你在太原府能得王華賞識,點了個解榜第十,皆因王華經略地方多年,是個務實之人。你的時務策,應該是研究了一些他的個人履曆之後針對性答的吧?”


    林則然默默點頭。


    宮令箴靠在椅背上,看著他這大舅哥,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現在答時務策,偏向王華欣賞喜歡的那種質樸的文風太重了。倒也不能說他錯,總得過了王華那關,才能圖謀以後。


    “今上總體來說還是喜歡文風華麗的辭章。”宮令箴很冷酷地點出這一點,他的文風和今上喜歡的不說是背道而馳,但尿不到一個壺裏是肯定的。


    林則然握拳,這一點他來京城沒多久就知道了。


    “以你現在務實的文風,若能大拙大雅,倒也不失為另辟蹊徑。但你知識點的累積也不夠,你的知識更多的是來自於書院縣學所教授的方方麵麵。所以,你做不到遊刃有餘,這條路也就難了。”大道至簡,自成一格,那是大儒的路。


    “而世家子弟,從小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學識絕不局限於四書五經之內。京試,他們比你更有優勢,你承認嗎?”


    林則然再次點頭。


    “當然,你也有你的優點,不必妄自菲薄。至少你在答題的時候,能做到言之有物。你隻需要保持你這優點,然後用華麗的文風將其鋪陳開來,做到層層堆疊、遞進,先聲奪人,必能令考官耳目一新,取個好名次不難。”宮令箴指出問題,再點出解決之道,而非光會瞎逼逼埋怨人。


    宮令箴心裏有數,因為姚金炭一事,皇上自覺被蒙蔽,正是對他對林家都略感虧欠的時候。


    不出意外,林則然在春榜榜上有名不是難事。


    當然,這個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林則然不是爛泥扶不上牆。更重要的是,他要先走到皇帝的視線之內,才有機會讓他記起這事。


    不過,林則然的水平就在這,即使皇上有意提拔,也是有限。當然,如果林則然考得好,名次更往前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這些日子你就暫住在國公府吧,你需要惡補一些相關的知識點以及書籍。我讓蔚然收拾個院子出來,你暫且住下。你的知識點需要擴充,文風也需要作一些改變,往華麗方麵靠攏。”


    “這一套四書五經你拿去,我已在上麵標明了重點,打了標記的地方,你最好能倒背如流,包括上麵的釋意,如有不解之處,再來問我。”


    這一套書明顯有了些年頭,像是誰用過的舊書。


    他抬眼看了一眼妹夫大人,心想,這套舊書莫不是他的吧?


    林則然隨意翻開一本大學,上麵在艱難澀意處都有注解,並且每一道注解都有新穎獨道之處,有些卻不是那麽符合當下主流思想的東西,這——他抬眼。


    宮令箴也正看向他,淡淡地道,“這套書不能帶出府,你知道的吧?”


    林則然點頭,他曉得輕重。


    “好好努力吧。”


    林則然看著這一套書,突然明白過來,他這妹夫能幫的就隻有這麽多,至於其他,就得靠他自己下苦功了。


    林則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特別是那書童一直探頭,提醒著他太耽誤他妹夫大人的時間了。


    他連忙應下之後就準備出去書房不再打擾他妹夫大人辦公。


    “你且隨意逛逛,亦可先迴景鑠院,晚些時候一起吃個飯。”他妹夫在他背後交待。


    林則然隨口應了一聲。


    等他一出來,書房又恢複了忙碌。


    景鑠院這邊,林大哥和林蔚然說完辭行的事之後,就一直在等林二哥。


    後來外書房那邊傳話來,讓林蔚然收拾個院子出來給林則然住,讓他在國公府住一段時間備考。


    林蔚然送林大哥出去,恰巧遇上容氏和她娘。


    容氏的娘玉氏看他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臉色都擺出來了,全然不顧她女兒的眼色。


    玉氏這當娘的不管不顧,容韻泄氣了,給了她大嫂林蔚然一個歉意的眼神。


    林蔚然微微頷首,淡定地與她們錯身而過。


    林大哥疑惑,等雙方都離得遠了,“剛才那位好像是你二叔的嶽母?怎麽看咱們的眼神一副意見很大的樣子?”


    林蔚然能猜到玉氏應該是為她女兒管家權被分走一半而惱怒,但這些事就不必宣之於口了,“抽風呢,不必理會她。”


    這廂,容氏也很發愁,“娘,你幹嘛給人家擺臉色啊?”


    容氏幾乎是拖著她娘離開的,此時走遠了,才放開她娘的手。


    再看她娘一臉不以為然的模樣,容氏道,“她好歹也是我的大嫂,你給她臉色,有沒有想過我在府裏會如何?”


    “你不必怕她,且不說她的出身,你公公可是正經的國公爺,以後也是琨瑤承爵,你可是正兒八經的未來的國公府夫人。”玉氏的話難掩傲氣。


    容韻跺腳,和她娘壓根說不通。


    她隻看到宮琛是她公爹的嫡長子,注定承爵,沒看到她家那位至今還混著八品小官。而她大伯子宮令箴已經是正四品的諫議大夫了,天子近臣。


    他現在才二十出頭啊,不出意外,他肯定還會再往上走的。她爹混了多久,才混到從三品的祭酒,若無意外,可能都沒有再往上升的可能。但她大伯子不一樣啊,這樣的一個人物,她娘還死命得罪人媳婦兒,這不是替她拉仇恨嗎?


    “娘,你迴吧,以後少來國公府,我得空會迴去看你的。”


    送人上了馬車,容韻說完這話,就後退了幾步,示意車把式開始趕車,不給她叨叨的機會了。


    “哎,我說,哎,你倒是停下啊,我還有話沒交待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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