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暖暖也眨巴眼睛看向柳娘, 柳娘垂著眼眸閃了閃,慢慢抬頭露出一個笑容:“是小女莽撞了, 或許真的有誤會也未可知,剛好等下可以詢問一番柳公子,若當真是誤會,小女也要向柳公子好好致歉的。”


    顧暖暖知道柳娘心裏不定怎麽想呢,但是人家嘴上說的那一定是光鮮亮麗的。


    果然柳娘這話一說,大家都覺得這姑娘挺明白事理的,然後顧暖暖就看柳娘目光冷冷地看著下麵的柳明哲,仿佛就再說:看你能不能說出一朵花來。


    因為柳娘的關係顧暖暖就挺關注這個柳明哲的,接著就發現對方在這一票文人中還挺拿得出手的,隱隱地已經站到了可以爭奪文魁的位置。


    “若是不打擾,可否請呂公子與我們說說這位柳公子是何許人也。”顧暖暖微微側頭看向另外一邊的呂承東。


    “縣主客氣,這是在下的榮幸。”呂承東臉上帶著微笑,迴答地不卑不吭。


    顧暖暖也禮貌地點點頭,沒錯,這才是讀書人的正確的打開方式。


    呂承東的聲音不緊不慢,因為柳明哲長得好文采又好,脾氣也很不錯,所以來京都時間不久,人緣倒是很不錯,自然的大家熟悉了知道的也就多了。


    柳明哲年十九,四年前考取的舉人,絕對稱得上一聲少年英才。


    他的父親曾做過邊城那邊那邊一個叫東菱縣的縣令,於四年前他父親在迴京述職的路上染病去世,後來扶靈迴了祖籍,年中已經進京準備考試了,幾個月前京都的親戚出事他順手幫了一把送人迴祖籍,這才前些日子又迴來。


    呂承東說到那出事的親戚的時候,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顧暖暖。


    “怎麽?”顧暖暖五官敏銳,立刻就抬頭詢問。


    呂承東立刻垂下眼簾:“這一次柳兄進京一路打聽姓張的姑娘……”怕是有些其他的打算。


    畢竟作為一個未婚男子,這樣光明正大的打聽一個姑娘,哪怕是恩人也總是不妥。


    其實呂承東還真的誤會了劉明哲,人家隻拜托了一個在京都人麵比較廣的同窗悄悄打聽,誰知道同窗妻子是個大醋缸,從兄弟那裏聽說了這件事情,立刻逼問丈夫。


    而那地方住的大多數都是讀書人家,這同窗總不能為了給人打聽就自己後院起火吧,隻要把柳明哲招了出來,然後旁邊人就都知道了。


    再然後那一圈讀書人都知道了,再然後隨著柳明哲的聲名鵲起,知道的人越來越多了。


    最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局麵。


    “十五歲的舉人啊!”顧暖暖沒在意呂承東後麵的話,隻聽到柳明哲四年前考的舉人就忍不住驚歎了,柳娘也是一愣,邊上聽見的人也忍不住稱讚一聲天縱奇才。


    比賽還在進行,最後結果也出來了,柳明哲雖然沒有得到文魁魁首,但是亞魁也是很難得了,畢竟人家才十九歲,人家文魁才子看著可都快四十歲了。


    另外武魁那邊也出來了,是東都阮大將軍府的小公子,也算是家學淵源。


    大啟有兩個經濟文化中心,一個就是大啟皇宮所在的京都,另外一個是當初兩國並立時,大周的國都,後來大周滅國,大啟就把大周的國都當作了陪都,人們稱唿它為東都。


    阮大將軍府就是當初大一統的時候大啟皇室留在東都監視震懾東部那些世家的。


    魁首之爭順利結束,雖然沒有人能摘得雙魁首的桂冠,不過這次取得好成績的人中很多都相當年輕,再不然也是壯年,這讓太子殿下很高興。


    來看魁首之爭的不但有文武圈子裏的大佬,還有不少在職官員,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他們都是願意來這裏扒拉一下人才的。


    但是太子殿下就在頭頂,你要拉攏就不能做的太明顯,於是很多人都打著給女兒,給妹妹尋摸合適的夫婿來的。


    你太子殿下管得再寬,也不能管著不讓人家嫁女兒不是。


    這不,柳明哲這個十九歲的亞魁比四十歲的魁首可吃香多了。


    柳明哲在下麵實在有些頂不住,表示自己已經有婚約了,是的已經有對象了,多謝各位大佬抬愛。


    顧暖暖看了柳娘一眼:看好的小哥哥已經有主了,真是可惜,不過問清楚了好歹錢能拿迴來。


    柳娘一開始沒想到,被顧暖暖看了一眼立刻會意,頓時哭笑不得,她確實挺喜歡長得好看的書生,但也沒說看到一個好看的就想嫁。


    再說人家一舉人,前途一片光明,她就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根本不能擺在一起的。


    本來顧暖暖是打算出去後再找柳明哲的,畢竟這也不是什麽談話的好地方,而且吧既然知道了名字還怕找不到人麽?


    結果太子殿下好像對柳明哲和柳娘之間的事情挺感興趣的,於是自己遣了人去把柳明哲叫了上來。


    柳明哲雖然對太子殿下要見他有些驚訝,不過還是很快鎮定地跟著侍從上了樓,進門第一時間就跟太子殿下行了禮:“學生柳明哲拜見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柳舉人年紀輕輕文采出眾,孤為大啟有柳舉人這樣的年輕才子感到欣慰。”太子殿下才隻有十五歲,仔細看臉上甚至還能看見一絲稚氣,但是舉止談吐卻是十分老道,有一種微妙的反差萌,顧暖暖立刻低頭怕自己沒忍住笑出來。


    不過估計這種反差萌也隻有對皇室沒有什麽敬畏心理的顧暖暖能 get到了,至於其他人都拜服在太子殿下的氣度之下。


    啊——這是我們大啟的儲君啊!


    感覺生活事業真是賊有奔頭!


    然後接著開口的就是呂承東了,太子殿下雖然要表現自己平易近人,但是也是要掌握尺寸的,不能讓人覺得他太好說話,否則不利於皇室的營造的神秘感和天命感。


    一番你來我往的商業胡吹之後,呂承東把話頭遞了過來:“這是勇國公府的朝陽縣主,柳兄看看縣主身邊這位姑娘是不是你要尋找的張姑娘?”


    柳明哲其實一進來就知道這裏還有女眷,大啟倒是沒有女眷不能見外人規矩,不過作為外人若是特意去盯女眷也是很失禮的事情,所以柳明哲從進來開始就沒有往顧暖暖那一邊瞧,自然也沒看清到底是哪幾個人。


    如今聽呂承東一說立刻抬頭看過去,抬頭看去一下子就把目光對準了顧暖暖身後的柳娘,一雙烏黑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要不是顧忌著還有其他人說不定就要立刻上前,但就算如此也不難聽出柳明哲語氣裏的激動:“張姑娘!”


    柳娘冷淡又不失禮貌地迴了一禮:“柳公子。”


    柳明哲一愣,柳娘的冷淡讓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慌亂,不過也隻是一瞬間,下一瞬就收斂了表情。


    顧暖暖就在這時候站了起來:“太子殿下,時間不早了,朝陽不宜晚歸,就此告辭了。”正等著聽八卦的太子殿下猛然被告辭很是意外。


    這未來小嬸嬸可真是不按牌理出牌,你說告辭就告辭,也不看看周圍大家關注的目光。


    但人家說的在理,魁首之爭都結束了,這天色也不早了,當然該迴去了。


    “柳舉人,今日天色已晚,有事不如明日再談。”顧暖暖對柳娘使了個眼色,柳娘立刻壓下想要當麵對峙的欲*望,對著柳明哲福了福身子,“小女如今借住在勇國公府。”


    “……是小生魯莽,今日便不打攪縣主和張姑娘了,明日再上門拜訪。”柳明哲頓了一下立刻應聲拱手迴了一禮。


    就這樣告別了太子顧暖暖一行人就迴去了,至於春聯之類的就交代邢二去辦,打著昭王府的名頭可比她這個縣主有用多了。


    不過很顯然顧暖暖對自己如今的名頭有些誤會。


    先是二皇子和梁家,然後是薑家,現在又是樊齊,短短幾個月朝陽縣主的兇名已經響徹整個京都。


    第四十一章


    馬車停在了勇國公府的門口, 顧暖暖三人從馬車上下來, 邢二去停馬車, 主仆三人進門走了一路眼看著要到自家院子了, 湯圓突然後知後覺道:“不對呀, 明日就是三十了!”


    顧暖暖正想著家裏還有沒有什麽過年準備沒有辦妥,別的地方二十九就開始全部關門了, 京都這裏好一點, 但是三十午後也會全部關門的, 結果被湯圓這一咋唿驚了一下, 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三十怎麽樣?”


    柳娘卻了然:“明日三十確實不太好上別人家拜訪。”


    “不是,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是……”湯圓立刻搖頭,“是我聽說過有地方會有【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的習俗。”


    “有, 有這種習俗?”柳娘詫異地瞪大眼, 讀書少,別騙我!


    “那不是一句俗語麽?”顧暖暖摸出一塊核桃酥塞進湯圓手裏,“沒事多吃核桃補一補。”


    “我這兒也有一塊,給你。”柳娘笑嘻嘻也塞了一塊給湯圓。


    湯圓虎著臉一臉被懷疑的不高興, 不過手和嘴巴一點閑著, 接糕點賊利索, 塞嘴裏三兩下就把兩塊核桃酥解決了,最後還碎碎念:“我真的聽說過啊。”


    而此時此刻的柳明哲則迴到了家中, 提筆寫下了一封信讓人送迴了家鄉,寫完信後從旁邊箱子裏取出一個包裹。


    秀氣的眉眼定定看著包裹出神, 眼中閃過兩次與柳娘的相遇。


    四年前他和母親跟隨父親迴京都述職,誰知父親卻因為一場小小的風寒最後撒手人寰。


    他的父親是一個老實人,所以數年一直被扔在邊城小縣,後來也因為老實被北夷王府看中,於是受到了貴人的提拔。


    所以父親雖然說是迴京都述職,但其實任命已經下來了,雖然和原來是一樣的品級,但是京官天然比地方官高一等,所以父親被調迴京都對他們而言著實是一件大好事。


    但是父親的病故,卻讓好事變成了喪事。


    那時候他剛考上了舉人,雖然占了邊城戶籍的便宜,但是難免也是少年心高氣傲不知地高低厚,從不曾想過,一個舉人在平民鄉下確實了不起,但是在繁華的大城根本不值一提。


    大啟大一統已經四百多年,國力昌盛,讀書人萬萬千千,別說秀才舉人,就是進士也不稀罕。


    當他與母親並幾個老仆連同父親的棺槨被攔在驛站外頭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有麽多天真多麽可笑,往日的傲氣被徹底踩在腳下。


    “小哥哥你們再往北走兩裏路,那裏有一座廟宇,那裏可以停放令尊的棺槨。”穿著鵝黃色裙子的姑娘看著柔柔弱弱的,一雙杏眸水潤純善,“你是不是第一次到京都啊,這樣吧,你等等。”


    他愣愣看著她叫了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仆過來,一起的還有一個看上去很和善的婆子。


    “他們都認識那座廟,讓他們領你們過去,小哥哥不要擔心。”


    他覺得他一定是遇到了仙女。


    他聽他們稱唿她為張姑娘。


    對於他們這些從未來過京都的外地人來說,這短短的兩裏路不亞於咫尺天涯。


    那兩個仆人果然認識那個廟宇,還幫他們全部安排好才離開。


    母親跟他說,以後遇到一定要好好道謝,他也這麽覺得,誰知再次見麵他又承了她的恩情。


    剛剛出了孝期母親就催著他進京,順道讓他去拜訪一下表姨母。


    “母親知道你不願意去,但是你表姨夫也是讀書人,還是進士出身,不管如何,若是他能指點你一二也是好的。”母親的話沒有錯,即使他並不想去高攀這門親戚。


    但是作為家裏唯一的男人,他要擔起光耀門楣的責任,寒窗苦讀不過是為了出人頭地,他不過一個小小的舉人,若是能得到指點在學業上有所進益,那麽低頭彎腰又何妨。


    就這樣他來到了薑家,表姨母還算親切,表姨夫雖然倨傲但也願意提點一二,那些表哥表弟表妹們倒也算不上失禮。


    跟著同輩去了幾次什麽詩會,發現不過是富貴人家公子小姐遊戲,除了看了一場大戲之外,並沒有什麽收獲。


    倒是因為扶了一把小表妹被忌憚著,表姨母還特地叫他過去敲打,就怕他宣揚出去想要強娶小表妹。


    那樣金貴的姑娘他可養不起,於是他迴去後幹脆閉門讀書不再參加那些活動。


    再後來太後歸天,接著就是流言四起,沒多久表姨夫一家突然獲罪了。


    他不會忘記那天,原本嬌蠻的小表妹狼狽哭泣,跑過來施恩一般說願意嫁給自己的畫麵。


    小表妹的年紀和當年的張姑娘差不多,但是真的差很多,鬼使神差地他開口道:“表妹厚愛,隻是我已經有婚約了。”


    其實薑家的表妹從小金尊玉貴的養大,如今就算薑家獲罪落敗了,表妹的規矩學識依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可比,若是他真的要娶也並不虧,但是他拒絕了,沒有後悔。


    並不是他對迴憶中的張姑娘有什麽勢在必得的心意,隻是他還有時間,還能等,若能再次遇到,若剛剛好那便是他的大幸,若不能也不會有【恨不相逢未嫁時】的遺憾。


    雖然拒絕了婚約,但畢竟是親戚,所以他安排著一路護送薑家迴了祖籍,等到他再次轉迴京都的時候。


    時隔三年十一個月他又遇到了她。


    飯館裏錢袋被偷的他,被掌櫃夥計和食客們以吃白食一樣的眼光看著他,聽到那聲“小哥哥好久不見”的時候。


    真的就像是寒冬臘月裏利刃一般冷冽的風,一瞬間變成了複蘇大地溫婉柔和的春風。


    她長大了,雖然穿著粗布衣裙,樣貌也做了掩飾,但是在他眼裏依舊像是從天而降的仙女。


    柳明哲從自己床頭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後裏麵是一對品相極好的羊脂玉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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