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幫你弄。”顧暖暖這一答應,立刻又有不少姑娘圍過來。


    當然也不是各個貴女都是手殘,恰恰相反,婦容是女子的必修科目,在場貴女們很多都是精通化妝的,什麽場合用什麽妝容都是心中有成算的,有幾個自己比較拿手的過來詢問了一聲能不能像顧暖暖一樣畫,得到肯定答案後立馬就自己在邊上搗鼓了。


    三三倆倆湊成一堆,低聲討論著,有人拿著小鏡子,有人拿著手帕,等到下午再前往大殿誦經的時候,一群小娘子各個都是眉梢微蹙,滿麵輕愁,比之上午一大群臉色塗成白牆的不知要好上多少。


    甚至還有一種異樣哀怨悲傷的美感。


    顧暖暖完全不知道因為她這一手,京都悄悄開始流行起了愁眉啼妝,等到太後出殯所有有品級爵位的貴女全部披麻戴孝送葬,全城京都百姓嚎哭送靈,太後的喪事就算是告一個段落了。


    流行這種東西一般都是由上而下的,發起的人必定有著一定的影響力。


    那麽整個京都的妝容衣飾圈子,誰的影響力最大?毫無疑問就是那一圈有爵位有品級的貴女。


    能有資格為太後送葬不是什麽拋頭露麵,而是一種地位身份的象征,在這種場合當著整個京都人的麵,那一群貴女,甚至不少貴婦都是一水愁眉啼妝,怎麽會不引人爭相效仿呢?


    更別說正好是太後喪期,不能穿紅戴綠,不能紅妝貼花。


    於是三月重喪期一過,準備出門舒展一下筋骨的顧暖暖真的有被嚇到了。


    這京都的女人怎麽全都一副要死不活的,仿佛隨時隨地就能哭出來,每時每刻都犯愁一樣了?


    仔細一看原來是畫了愁眉啼妝。


    難道是太後國喪大家還沒有緩過來?


    不過不管了,終於可以吃肉了!


    顧暖暖領著同樣吃草吃到眼睛都綠了的湯圓,抱著暖爐就出門了,今天不吃到晚上是絕對不迴家的!


    大概是三個月壓抑的厲害,所以即使這時候臘月飄雪也阻止不了人們想要出門的熱情,再加上年關將近,哪怕不能載歌載舞,但是喝酒吃肉還是可以的。


    大老爺們白天唿朋引伴上酒樓談天說地,好好侃侃這三個月憋著的八卦,晚上迴家軟綿綿的婆娘一抱,總算不用幹瞪眼能一振雄風了。


    身體的本能得到滿足的人們終於讓蕭條了三個月的京都重新活了過來,就算滿大街愁眉啼妝也不能阻止這股生命力的煥發。


    這一日出門的不單單是顧暖暖,很多憋了許久的貴女都相約出門了,就算不能光明正大的遊玩飲宴,但是一起逛個街吃個飯還是很可行的。


    “真的不和我一起?”顧漓一身黑衣翻大毛領的大裳,襯得他格外的眉目如畫,雖然沒有宮珩那樣子的盛世美顏,但也是讓人一見忘俗的美男子。


    “和你一起看你和未來小嬸嬸秀恩愛?”顧暖暖扯了扯嘴角,見顧漓一下子憋得臉紅脖子粗吐了吐舌頭,利索拉著湯圓跳下了馬車,“晚上我自己迴去,不用管我了!”


    顧漓抹了抹臉,掀開簾子想要叮囑大侄女幾句,結果人早就不知道溜哪去了,沒好氣地笑罵了一句壞丫頭,整了整衣裳吩咐車夫吳叔:“去永王府。”


    顧暖暖見自家小叔坐著的馬車離開了才領著湯圓往外走:“湯圓,你說我們先去哪兒比較好?”


    “小姐我們先去王婆湯餅熱乎乎吃一碗,然後再去逛別的。”湯圓是給顧暖暖買慣東西的,一出門就知道哪裏最近那條路線最適合。


    “行,聽你的,我們去吃湯餅。”顧暖暖點頭,湯圓立刻站在外側護著顧暖暖出了拐角,往旁邊兩條巷子裏的王婆湯餅攤子走去。


    王婆湯餅不愧京都一絕,又正好是吃早餐的時候,攤子那邊人還挺多,像顧暖暖這樣明顯大戶人家的姑娘沒有,但是有幾個穿得挺體麵的大老爺正吃得熱鬧,旁邊還有小廝買了巷子口醉鮮樓三鮮包子和隔壁街卷餅擺一桌子的。


    販夫走卒,達官貴人在這不算大的攤子上各個吃得熱火朝天。


    顧暖暖一笑很快加入其中,沒有位置還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爺拚了桌,湯圓拿出隨身帶的小冷糕,帶著桂花的香氣在這濃香湯餅裏一點不突兀,反而格外引人注目,讓同桌的老爺爺眼睛不斷溜過來。


    等顧暖暖的湯餅來了,湯圓把小冷糕倒進湯碗裏,熱氣把桂花香一衝,那味道真是絕了。


    顧暖暖見好多人看過來也不小氣讓湯圓把身邊一包小冷糕都拿出來分了,迅速建立起了屬於吃貨的友誼。


    吃飽喝足剛出攤子的顧暖暖就聽到頭頂上傳來女聲:“我道是誰,原來是朝陽縣主啊,怎麽去那種小攤子吃東西呢?不怕損了您縣主的體麵?還是說顧家還忘不了泥腿子的日子?”


    第二十六章


    今日大約沒有大事的人都跑出來透氣了, 大啟對於女子也沒有那麽多條條框框, 少男少女們一起相約出門也不算少數, 大型的相親宴會更是每年都有很多。


    甚至就算訂了婚的女孩子, 隻要男方相邀也盡可以出門玩個痛快, 甚至定親前不好去的地方隻要未婚夫願意帶著去見識一番也是可以的。


    隻要不是太出格,別人知道最多笑一笑也不會廢話, 不過近年來規矩嚴苛了不少, 所以賭坊青樓這種比較亂的場所再看不到未婚女子的蹤跡, 至於已婚的, 人家都是走後門。


    不過總的來說大啟對女子的規矩不嚴,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在百年前的東都聽說過,那是當年被大啟滅掉的大周的國都,至於大啟原本的風俗, 女人們一慣彪悍。


    今日是太後重喪期過後的第一日, 憋了三個月都出來冒泡了,這不,不能開詩會的姑娘們還是可以約著上酒樓聊個天的,說著就說道之前顧暖暖在梁家宴會那天不去參加還跑去將軍廟的事情。


    自古以來文武都是不太對付的, 所以自然也不能從這群子允飽讀詩書的姑娘們嘴裏聽到什麽好話。


    在她們的想法裏, 顧暖暖這種不善交際也沒有才名, 長相也很一般的姑娘真是一無是處,但是卻因為一樁婚事不管現在還是未來都讓她們可望不可及。


    現在哪怕是沒有婚約也另外有了爵位, 雙字封號的縣主,正一品爵位。


    或許她們未來一輩子都得不到正一品的誥命。


    “梁姐姐說了, 她本來是想請她跟她賠罪的,雖然賜婚不是她願意的,但總也是她和二皇子對不起她,隻是沒想到被誤會了。”薑蓮本來的長相就有些弱不禁風,加上身上還有一股詩書氣,所以挺受公子們的青睞,雖然沒有什麽京都第一才女的名號,但是提到識文斷字的才女總能提到她。


    而她心中對婚姻也已經有了想法,家裏人也都支持,她看中的就是梁家,所以平日裏在言談之間自然而然會偏向梁家,和梁貞貞的關係也相當的好。


    隻不過她到底讀了很多書腦子清楚,梁貞貞對於顧暖暖用膝蓋都能猜出來不是什麽好意,隻不過梁貞貞這麽說她那麽信任她,自然是她怎麽說她就怎麽信了。


    薑蓮的話一落姑娘們紛紛皺眉,基本都是說顧暖暖一定是惱羞成怒所以才不來的,又跑將軍廟哭訴給梁貞貞潑髒水,最後又說賜婚乃是陛下聖意,顧暖暖得了封號已經很不錯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咦?那是不是顧暖暖?”突然有人低聲驚唿,原來是房間火盆太足想要開窗換換氣,這一開窗就看見了剛從小攤上站起來出來的顧暖暖。


    “我看看。”顧暖暖很少出來交際,即使出來大半情況下也和這些才女們沒有什麽交集,所以大多數人還真不認識顧暖暖,聽了這一聲立刻湊過去看。


    “是她,奇怪她怎麽從那種小攤上吃東西?”薑蓮本來隻是隨意一句,結果身邊小了兩歲的妹妹立刻高聲叫嚷了。


    薑蓮暗自皺眉,想攔已經來不及。


    薑芹原本倒也不是什麽衝動的人,這會兒這麽衝動主要還是因為舊怨。


    不為別的就是因為上一次顧暖暖將梁貞貞拍進了湖裏,她就站在旁邊被濺了一身水不說,還被嚇得做了好幾晚的噩夢,但是這還不算,那天她暈過去後居然被她一向看不起落魄表哥抱了個滿懷,要不是後來那表舅家有自知之明沒有上門,少不得她就要嫁給表哥了,就算最後她能把婚事鬧掉了,估計名聲也毀了。


    那段時間她一直惶惶不安,可想而知她對顧暖暖有多恨了。


    “我道是誰,原來是朝陽縣主啊,怎麽去那種小攤子吃東西呢?不怕損了您縣主的體麵?還是說顧家還忘不了泥腿子的日子?”想也不想嘴裏的話就脫口而出。


    薑芹看到姐姐的眼神也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但是說完了心裏真是爽快,特別是看到顧暖暖抬起頭看著她時,那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太好了。


    薑芹的話引來廂房裏一陣嬌笑聲。


    顧暖暖抬起頭就看見上頭窗邊坐著好幾個年輕的姑娘,開口的是某個禦史的女兒,十二三歲的年紀,臉上已經有了嬌蠻戾氣。


    忘了是姓薑還是姓蔣來著,官不大但是大多數人都怕,後麵還坐著幾個都不怎麽熟悉,但是臉還是認識的,都是一群所謂書香門第家的姑娘。


    再往前推百多年,這些就是被世家大族看不起的寒門,但是現在世人推存的就是這些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寒門,甚至已經有不少世家大族和寒門聯姻了。


    泥腿子?以前的世家大族就是這麽叫他們的,現在他們都有資格反過來叫別人了,但是說不定往上數三代他們的曾爺爺輩都還在鄉下種地呢。


    “人家可不是泥腿子,妹妹不要胡說,人家原來是獵戶。”又有小姑娘給別人科普了。


    “天啊,好可怕,居然是獵戶!”獵戶在眾人眼裏還是身上捆著皮子,更接近於野人一樣的存在,隻有沒有田地的人沒有辦法了才會進山打獵的。


    一群小姑娘就這樣靠著窗戶嘰嘰喳喳叫嚷著,見顧暖暖隻是抬頭麵無表情看著她們還以為她怕了,更是有些肆無忌憚。


    顧暖暖低下頭將手中的手爐往湯圓手裏一放,剛剛穿上的翻毛鬥篷解下來扔到湯圓手裏:“拿好了。”


    要是對方說她的話,她是真的一點不介意的,兩輩子活了快六十年了,還能跟幾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置氣?


    但是俗話說得好,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今日要是不收拾這群小姑娘,轉頭她們就當你好欺負。


    再說她可是代表勳貴這個集團的,她要是示弱了,丟的還是其他勳貴貴女的臉麵,最重要的是現在他們家和永王府聯姻了,若是背脊不挺直了她小叔怎麽在永王府的人麵前立足?


    湯圓也被氣得夠嗆,但是嘴上功夫估計和禦史家的姑娘差遠了,正想請示要不要上去掀了他們的桌子,結果就眼前一道黑影,下意識接過拋過來的鬥篷,就見她家小姐伸了伸手臂:“小姐?你想做什麽?”


    “吃飽了,正好活動一下消化。”顧暖暖嘴裏的話落就像一隻靈猴一樣竄了出去,湯圓那句【小姐你可不要亂來】就直接噎在了嘴裏。


    厚重的襖裙完全不能阻礙顧暖暖的行動,醉鮮樓後麵的那堵牆上又有幾扇窗戶打開了,都是廂房裏的人被吸引了打開了看的,就見顧暖暖一個助跑直接沿著牆壁往上踏了十來米,然後一個鷂子翻身整個人就攀在了薑蓮一行人廂房的窗戶上。


    一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薑芹終於記起了當日在畫舫上被顧暖暖武力支配的恐怖。


    “啊——你做什麽——啊——”顧暖暖一手攀住窗子,一腳踩在窗欞上,另外一隻手一伸一拽一拖,最靠近窗邊的薑芹大半個身子就懸在半空中。


    一眾姑娘們剛還笑嘻嘻,這時候臉上還沒有收攏的笑容俱成了驚恐駭然,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頓時響徹整個廂房,反應快的就要伸手去拉薑芹的腳,但是顧暖暖動作更快,一抖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就像小雞一樣被拎了出來吊在了半空中。


    今日本來出來的人就多,這時候更是不少人都圍了過來,所有人都問這怎麽迴事兒,聽了始末之後不少人雖然覺得這幫小姑娘不禮貌,但是對於顧暖暖的行為也覺得過分。


    顧暖暖何等耳聰目明,不過瞬息心裏已經有了想法,再看向薑芹就一點不收斂自己的殺意。


    薑芹不過過年才十三歲,從小被捧著長大,如何遇到這種事情,本來就嚇得要死這一下子徹底崩潰了。


    嘴裏是控製不住的尖叫,眼淚鼻涕全部湧了出來,雙腳亂蹬,一雙手死死抓著顧暖暖拎她衣襟的手,長長的指甲在她手上劃了好幾道血痕。


    顧暖暖皺了皺眉,手一抖薑芹的尖叫聲更大,然後直接兩眼一翻昏了過去,顧暖暖這才朝窗子裏麵看過去,原本尖叫著的姑娘們全部跟被掐了脖子的雞一樣瞬間收聲,一個個瞪大眼看著她卻是一個字都喊不出來,丫頭婆子們也嚇得瑟瑟發抖,跌倒在地上的更是手腳並用退到離她最遠的地方。


    顧暖暖眼神冰冷,嘴角勾著一抹笑容,抬手晃了晃已經沒有知覺的薑芹:“繼續說呀,繼續笑呀。”


    姑娘們牙齒咯咯咯打顫,還有直接嚇得失禁的。


    “縣主息怒,我妹妹年紀小不懂事……還請您不要計較……”薑蓮也是臉色慘白,手腳都軟的,但是顧暖暖手裏的是她的親妹妹,再害怕她都要開口的。


    “若我就是要計較呢?”顧暖暖冷笑一聲,“你妹妹幾歲?三歲?”


    “這……”薑蓮暗恨,臉上則是又害怕又擔心,“縣主恕罪,我代妹妹向您賠罪,您能不能先把我妹妹放迴來?”


    “恕罪?”顧暖暖把手裏拎著的人往前一送扔到了屋子裏,還不等驚怒的薑蓮開口就道,“我不敢,你們可是有爹有爺爺有叔伯兄弟的,這麽一大家子我可不敢得罪了,誰叫我沒有爹也沒有爺爺了,連叔叔都是體弱多病呢。明兒個我就進宮辭了縣主的爵位,反正這爵位有沒有都一個樣。”


    顧暖暖鬆開窗子一個翻身輕飄飄落到地上,接過湯圓手裏的鬥篷和手爐,低著頭離開了巷子,留下裏裏外外一大群圍觀百姓和食客。


    “這姑娘誰呀?”


    “那是勇國公府朝陽縣主。”


    “兩任勇國公都戰死沙場了,現在的勇國公還是個遺腹子,據說是老國公夫人受驚早產的。”


    “作孽啊,老夫還記得十幾年前勇國公父子凱旋迴京的場麵,陛下還親自出迎了,轉眼之間就剩下一家子孤兒寡婦的,老的老病的病……”


    “那也總是縣主啊。”


    “縣主怎麽樣?這聖旨還暖著呢,人家就敢指著笑了。”


    “欺負孤兒寡母啊……”


    “這誰家的啊……”


    “薑禦史家的……”


    因為看得人太多了所以消息很快傳了出去,聽著外麵的人議論紛紛薑蓮跌坐在地上慘白著臉渾身發抖:完了!她完了!弄不好她們薑家都要完了!


    醉鮮樓最上麵的房間裏,宮珩緊繃著身子捂著嘴猛咳,直到一口黑血咳出來才停下,這時候宮珩的臉色更白了,但是神色卻輕鬆了不少,接過六寶遞過來水漱了口又擦了嘴,才整個人鬆鬆地靠在了鋪著墊子的軟榻上。


    “殿下,您看……”刑一作為宮珩身邊的侍衛統領,顧暖暖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知道後就是很激動很激動,得知很快陛下就要將這位縣主賜婚給自家殿下,就是最後殿下死了也會抱著牌位進門後,刑一那時已經完全當顧暖暖是女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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