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古老的泰山在山雀清亮的鳴叫聲中醒來。身裹白色晨霧的山峰如同隠藏在輕紗帳幕中翩翩起舞的仙女,風姿綽約,媚態百生。


    遊人成群結隊登上日觀峰,翹首凝望東方海天相接處,等待觀賞日出的壯觀景象。


    日觀峰最奇特的景觀是探海石,如同一片巨大的笏板自天外飛來,斜插在山峰上,半身懸空,眺望東海。


    曙光初現,晨星隱退,東方海天相接處,初生的太陽猶如碩大無比的火輪,緩緩躍出大海!


    “太陽出來了!”


    “太陽出來了!”


    人們歡唿跳躍,寧靜的泰山之巔頓時沸騰起來。當歡唿聲漸漸沉寂之後,遊人紛紛走下日觀峰,開始遊覽岱頂風光。


    蒲、陳二人首先來到‘瞻魯台’,這裏是放眼眺望齊魯大地最理想的地方。上負青天,下臨無地,憑欄眺望,逶迤連綿的群山盡收眼底。中國曆史上兩位最傑出的詩人,曾在這裏吟出“憑崖覽八極,目盡長空閑”;“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千古絕唱。


    放眼齊魯大地,細品杜甫名句:‘一覽眾山小’禁不住心潮澎湃,激情勃發,蒲鬆齡放聲吟道:


    兜輿迢迢入翠微,往來白雲蕩胸飛。


    白雲直上接天界,山顛又出白雲外。


    黃河泡影搖天門,千峰萬峰列兒孫。


    放眼忽看天欲盡,歧足真疑星河捫。


    瑤席借寄高岩宿,雞鳴海東紅一簇。


    俄延五更黍半炊,洸漾明霞射秋穀。


    吳門白馬望依稀,滄溟一掬堆琉璃。


    七月晨寒勝秋暮,曉月露冷天風吹。


    頃刻朝暾上山觜,山頭翠碧連山尾。


    及到山下雨新晴,歸途半踏蹄涔水。


    迴首青嶂倚天開,始知適自日邊來。


    吟罷,笑向陳淑卿道:“卿妹,多年沒聽到你吟詠了,麵對這大好河山,千萬氣象,不妨也來一首!”


    陳淑卿莞爾一笑:“麵對詩聖大作,不敢班門弄斧。”


    蒲鬆齡笑道:“哎——!既然遊山玩水,豈能無興可寄。當然,我們的拙作比起詩仙、詩聖的大作來自然是望塵莫及。可我們是學生,學習吟詩是必修課!不必過謙,吟一首給哥聽。”


    陳淑卿道:“兄長一定要聽,我就獻醜了,泰山在我心目中,應該是員英勇神武的戰將:


    頂盔貫甲勢淩雲,天賜征衣四時新。


    奇峰插空倚天劍,溝壑縱橫龍蛇陣。


    醉臥鬆蔭聽濤吼,閑看蒼鷹擊白雲。


    封禪帝王今誰在?唯有岱嶽萬古尊。”


    “好詩,還是卿妹出語驚人,寥寥八句,一員英武絕倫戰將躍馬眼前!幾年不見,令愚兄刮目相看了!一路景點甚多,我們邊走邊看吧。”


    於是,重返南天門,下十八盤。有古鬆數株,翠冠如蓋,路邊有亭,曰‘對鬆亭’。傳說當年秦始皇登泰山封禪,行至此處,突遇暴雨,情急之下,急奔鬆下遮避。感念其救駕之功,封五株古鬆為‘五大夫’。後秦始皇遊巡東方暴死,江山幾易其主,隻有這五株青鬆,曆經千年滄桑,傲然挺立於山崖之上,錚錚硬骨,令人肅然起敬!


    蒲鬆齡感而賦之曰:“泰山之半,有古鬆焉。遙而望之,蒼蒼然,鬱鬱然,槎椏黃峴之嶺,輪囷曲盤之路。儼五老之古裝,恍四皓之偉步。駘背鶴發,龍翔鳳翥。俛首類揖,鞠躬似語,磬折傴僂,磅礴交互,不知此生,曆幾朝暮?雲是秦時所封“五大夫”樹,是未知其然也。觀其盤根錯節,雪飽霜經,繁針刺幹,霧護雲蒸,皴膚帶癭,敗甲含腥,屈警鳥去,澀受猱登。當必瑤池之花數卸,蓬萊之水三清,始得此蒼柯磊落,古鬣鬅鬆,直枝百尺,斜影千層。霞侵紋起,日照斑生。貌與石而並古,色比黛而同青。若乃春雨垂絲,春風成片,綠樹牽人,紅花似麵。華林棲鳳之竹,錦水藏鶯之線,萋萋金穀之園,泛泛武陵之岸,無不豔豔爭媚,英英相間。當是時也,岑寂邱阿,蕭森岩畔,意調高騫,儀容慘淡。大夫於此,不以美炫。迨夫南雁去,朔風威,堅冰合,冷霰霏,錦殘芳歇,蕙折蘭催。洞庭波兮水下,羌搖落兮變衰。爾乃清標獨聳,大蓋孤垂。意挺挺而自若,似無喜而無悲。至如寄情詰曲,戇至賦媚,月來當畫,暾上疑帷。龍鱗蜿蜒,蛇影離披,因風時舞,得雨欲飛,虯枝半橫,棘刺全低。夜則濤聲沸湧,晝則煙雨淒迷,止容鼠竄,未許禽棲,遊子休裝,行人息轡,顛倒圍量,流連坐憩,懸想當年,太息不止。當夫翠華遙臨,朱弦乍至,萬騎雲屯,千乘鼎沸,玉勒光天,金鞍耀地,冠蓋旗旆,彌漫無際,阻風雨於二陵,借覆幬於五粒。因而喜動天顏,恩承上意,賜爵授官,恩奢冠異,可不謂迂合之隆,千載一日者哉。到於今,祖龍已亡,河山屢易,扛鼎雄君,歌風赤帝,玉帳妖姬,鐵衣猛士,七葉金貂,千年帶礪,皆草腐煙消,香埋珠碎。獨有大夫存昂藏之瘦骨,亙古今而不墜。予登岱過其下,摩挲而問之曰:“大夫乎,大夫乎!秦之封其有乎,無乎?君亦為榮乎,汙乎?“徘徊良久,坐而假寐,夢偉男告予曰:“世唿我牛也,牛之;馬也,馬之。秦雖以為我大夫,我嚐未為秦大夫也。為魯連之鄉黨,近田橫之門人,高人烈士,義不帝秦。秦皇何君,而我為其臣?山風謖謖,予忽驚悟,拱立竦息,拜揖而去。然而我秉性清高,鯁骨錚錚!從來不向惡勢力折服,豈能做一帶暴君的臣子?”言罷肅然起立,朝古鬆躬身而拜。


    拜畢,笑道:“肚子餓了,自己餓了尚能忍耐,而肚子裏的蛔蟲卻等不得,一旦它們餓極了,就像孫悟空鑽進鐵扇公主的肚子裏,鬧得翻江倒海,到那時,隻怕連山也下不去了。我們不去經石峪讀經啦,下山找個飯鋪犒賞蛔蟲去吧。”


    “小卿遵命。”陳淑卿莞爾一笑:“不過下山的路還遠著呢,隻怕蛔蟲們等的不耐煩,又要懲罰你了,還是在山上買點吃的,昨天賣靈芝時,我發現藥王殿前有個飯鋪。”


    “不!”蒲鬆齡搖了搖頭:“山上的東西太貴了,即使是普通飯菜,價錢也是山下的十倍。”


    “貴點怕什麽,我們有的是銀子!”


    “那是窮苦百姓的血汗錢,我們不過是從貪官手中為老百姓要迴來罷了,卿妹,家鄉的百姓被災荒折騰的氣息奄奄,這一百兩銀子能救活多少人命啊?不用說是一筆不義之財,就是我們自己帶來的一點錢。也是母親節衣縮食積攢下來的,怎麽能大手大腳胡亂花呢!走吧,還是去山下買點吃了心中舒服些。


    過了岱宗坊,路邊有家小飯館,兩人進去一問飯菜價格,確實比山上便宜許多。於是,買了兩碟小菜四個饅頭。剛要吃,忽然一個蓬頭垢麵的高大乞丐闖進來!把隻髒兮兮的破碗伸向桌邊道:“公子!小姐!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蒲鬆齡認出是大壯叔弟亞壯。嗔道“亞壯!你搞什麽鬼?怎麽流落到這裏來?”


    “鬆齡哥,我可找到你了,家裏出大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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