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鵬沒有再吭聲,隻目光掃了眼暗沉沉的海麵,沉默地接受了任務。


    一路上倒還太平,除了有位美國女遊客對什麽都好奇,不停地問東問西之外,鄒鵬基本上沒有多少任務。


    可到了機場之後,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山雨欲來風滿樓,同樣的台風將至暴雨連天。


    因為天氣變化,航班被迫取消了,至於什麽時候重新恢複,現在機場也沒辦法給出確切的答案。


    也就是說從現在起,他們不得不滯留機場,等待機場的通知。


    遊客當中開始出現抱怨聲,鄒鵬一開始安撫,到後麵就隨他們自己去了。


    誰碰上這種事情都不會高興,畢竟誰也不喜歡計劃被打亂的感覺,他能夠理解。


    可當有人將這一切歸咎於中國政府效率低下落後,中國人愚昧原始的時候,鄒鵬突然間開了口:“你沒有在機場被滯留過嗎?那隻能說明你坐飛機的次數太少了。”


    他報出了一長串各國因為天氣等不可控因素導致機場滯留旅客的案例,語氣平靜,“想必你聽到這些能夠得到一些安慰。”


    那個大鼻子的外國人愣了一下,前期又開始喋喋不休,指責他缺乏禮貌,不夠尊重外賓。


    鄒鵬目光平靜的看著他:“尊重都是相互的,請不要將我們中國人的禮貌熱情當成低人一等,我們隻歡迎對我們懷有善意的客人。”


    “翻譯,你們連翻譯都沒準備好,讓我們吃足了苦頭。”那人情緒激動,揮舞著拳頭大聲抱怨,“這就是你們招商引資應有的態度嗎?”


    鄒鵬麵不改色:“我們中國有個成語叫做入鄉隨俗,你如果想來中國投資的話,難道不應當自己先做好一切準備工作嗎?語言不通,配備翻譯,也是你自己的責任啊。不要將別人的善意當成理所當然。”


    他一長串的法語清晰而流利,聽的那位美國女遊客不時發出驚唿。


    裏麵有位日本遊客詢問洗手間的方向,鄒鵬隨手一指,然後迅速用日語迴答。


    遊客們都沉默了一下,眾人開始用五花八門的語言提問。


    結果這位中國軍人毫無難色,無論他們用什麽語言詢問,他都能給出解答。


    甚至連聯合國官方語言之外的韓語,他都說得無比流利。


    老婦人端坐在候車椅上,目光平靜的看著麵前發生的一切,輕聲讚歎了句:“這孩子,學習一定很好。”


    林蕊掩飾不住自豪的語氣:“我校友我朋友,他是語言天才。”


    老人家笑著逗她:“那他說的你都聽得懂嗎?”


    林蕊半點兒都不害臊:“術業有專攻,我的主業是種菜。”


    兩位老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暴雨天氣導致飛機停航,高速公路也封了,鐵路暫時停運。


    即使他們有汽車有專機,在天氣陛下麵前,也隻能乖乖俯首稱臣。


    工作人員過來跟老人家匯報,為了安全起見,他們今晚暫且留宿杭州。


    老人家詢問老夫人的意見,老夫人點點頭:“也罷,現在讓我走的話,我也不安心。”


    外頭雨勢小下來,工作人員張羅著安排他們盡快轉移到賓館。


    林蕊他們也得跟著過去,快要走的時候,她衝到鄒鵬麵前跟他打招唿。


    鄒鵬朝他們點點頭,正要迴應的時候 外頭又衝進個中等身材的男人。


    陳誌忠跑到鄒鵬麵前:“警員陳誌忠接令。”


    鄒鵬朝他點點頭,示意身後的外國遊客:“接下來你的任務是負責接待他們,直到將他們安全送上飛機。”


    陳誌忠脊背挺得筆直,大聲自我介紹身份:“我是中國台彎省勺魚島警員陳誌忠,接下來有任何問題,請跟我溝通。”


    已經抬腳走上電梯的老婦人停滯了一下,目光下意識的看向陳誌忠的方向。


    小蔣先生情緒複雜地為祖母解釋:“軍人不滿當局放棄勺魚島的態度,自願前往勺魚島守島。現在同大陸方麵聯合組成了勺魚島海警所,負責海島上以及周圍海域的安全巡邏工作。”


    老夫人點點頭,誇獎了一句:“應該的,這才是中華男兒應有的氣度。”


    眾人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因為老夫人並沒有對台彎省這三個字表現出激動的情緒。


    鄒鵬完成與陳誌忠的任務交接工作,隻叮囑了一句林蕊跟朋友們:“你們不要外出,等台風過去了就好。今天我還有任務,先走一步,等我放假了,我迴去找你們玩。”


    他行色匆匆,抬腳就要走。


    林蕊開口喊出他的名字,又伸手點點自己的嘴巴,鄒鵬下意識地舔了一下,才意識到嘴唇已經幹得裂開了口子。


    從清早忙到現在,他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就連舌苔都幹得發黏。


    一時間,林蕊找不到賣礦泉水的地方。


    還是蘇木反應快,從背包裏頭拿出一袋子水蜜桃,遞給鄒鵬:“你辛苦了。”


    蕊蕊臨走的時候,還對奉化的水蜜桃念念不忘,鍾爺爺摘了自己樹上的水蜜桃,留給他們路上吃。


    林蕊催促鄒鵬:“你吃,很甜的。”


    鄒鵬看了眼她,拿出一隻清洗幹淨的水蜜桃,一口咬下。


    甜蜜的汁水頓時充滿他的口腔,滋潤了他所有的焦灼。


    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謝謝,很甜,很好吃。”


    年輕的海軍揮揮手,轉過身,大踏步往前走。


    林蕊大聲喊著:“鄒鵬,你要注意安全,等你休假了,我們一起去看薛老師。”


    海軍抬起了胳膊,晃了晃,示意他知道了。


    他頭也不迴地大步向前


    第448章 那都迴來吧


    從入住國賓館開始, 外頭的雨就嘩嘩不停。


    天空像是撕裂了一道口子, 龍王爺迫不及待地將所有的水都往下倒。


    世界風雨飄搖, 隔著一扇窗,房間裏卻寧靜而溫馨。


    雖然時間倉促,賓館的套房不可能布置成她慣常的模樣。但屋子裏頭那家老式留聲機, 倒是顯出了主人頗花了一番心思。


    她睡覺前有個習慣,就是用老式留聲機播放古典音樂。


    小蔣先生看著唱片歎息:“都是貝多芬, 真是有心了。”


    老人端坐在窗前, 背靠搖椅, 緩緩閉上眼睛:“那就不要辜負了主人的心意,放一張吧。”


    那留聲機老舊不堪, 居然還能用。


    鋼琴聲隨著唱片緩緩流轉,一如流動的光陰。


    “你怎麽看?”


    悠揚的樂曲聲中,老婦人輕聲細語地開了口。


    小蔣先生畢恭畢敬:“我看中公有誠意,不拘泥於小節。”


    “除此以外呢?”老人的眼睛沒有睜開, 隻聽窗外風聲雨聲,伴隨著一室流淌的音樂。


    小蔣先生沉吟片刻,下定決心:“他們的軍隊行動迅速,紀律嚴明, 一切行動聽指揮。”


    台風將至, 外麵暴雨如瀑。飛機場有大量旅客滯留,一切卻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著裝整齊的武警維持候機人員秩序, 老百姓對穿軍裝的人,毫無畏懼神色, 反而看著相當親熱。


    他們歸來的途中,看到海軍協助遊客上岸,行動迅速有效。


    小蔣先生沉吟片刻:“他們的武器裝備情況,我現在還不太熟悉,但是單兵作戰能力,應當相當不錯。”


    老夫人沒有睜開眼睛,麵容平靜得仿佛跟睡著了一樣。


    小蔣先生覷著祖母的神色,遲疑著要不要拿毯子蓋在老人身上。


    他的手都伸出去拿到毯子了,老夫人卻突然間睜開了眼,毫無征兆地笑起來:“現在,台北的那位巴不得我們死在這兒吧。”


    小蔣先生心中一驚,趕緊安慰祖母:“不至於。”


    老婦人卻輕輕地歎了口氣:“咱們蔣家人丁寥落,你母親身體不好又不愛拋頭露麵,現在能出力的也隻剩下咱們祖孫倆。他不巴望我們死才怪呢。”


    小蔣先生冷笑出聲:“他想的倒是挺美,鳩占鵲巢,還要賣國求榮,卑鄙無恥,忘恩負義的小人。”


    老婦人麵色平靜:“可是人家畢竟又是黨主席又是總統啊。”


    小蔣先生憤憤不平:“姓李的跟姓宋的那兩個兩麵三刀的家夥,如果不是他們,黨主席的位置怎麽會落到那家夥的手上?”


    當初父親,實在是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才將位置交給了這位總統。


    父親也不是對他沒有提防,為了防止他獨攬大權,父親苦心孤詣地安排了接班四人組,希冀從行政、黨務、軍事以及秘密警察方麵製衡他的權力。


    結果掌管黨務工作的李秘書因為個人與祖母不和,居然支持那位總統當黨主席,使得此人大權獨攬。


    此後,該人利用黨主席的權利大肆清洗蔣家勢力,逐漸將台彎抓在自己手上。


    “李秘書可安好?”老夫人唇角微微浮出個笑,“他也快80歲了吧。”


    “78歲,今年78了。”小蔣先生記性極佳,“他以為投靠了總統能落到什麽好處,還不是被人從行政院長的位置上攆下來了嗎?”


    就算沒有政見不合,就那位總統的個性,絕對也不會讓當初的接班4人組有任何人落到好。


    “民族大義麵前,個人恩怨先放一邊吧。”老婦人睜開眼睛,平靜的看著簾外雨潺潺,“在大節上,我們還是一致的。李秘書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小蔣先生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不亞於窗外的風雨:“祖母,您的意思是?”


    “剛才你沒聽說大陸也要搞紀念辛亥革命的活動嗎?李秘書是漢口人吧?”老人輕輕歎氣,“一別故土近半個世紀,他就不想迴家看看嗎?”


    小蔣先生畢恭畢敬地應聲。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輕聲道:“這個時候我們不能再有任何心結,黨.國已經被拆得差不多了,再讓他折騰下去,整個台彎都沒有我們國民黨的立腳地。”


    小蔣先生趕緊點頭,示意自己記下了。


    老婦人生怕他心中還有芥蒂,又強調了一句:“其實,這個人也沒什麽了不起。無論軍事政治還是外交,他都毫無建樹可言,隻會折騰家底子。可為什麽你們在他麵前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最重要的就是心不齊。


    一個個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大廈將傾,每個人想的不是怎樣齊心協力渡過難關,而是如何自己撈利益,殊不知覆巢之下豈有安卵。道不同不相為謀,方枘圓鑿豈能相安?


    我黨生死在此一舉,這個時候,就不能再想其他的事了。”


    小蔣先生趕緊點頭稱是,剛好一曲鋼琴聲停下,他覷著祖母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再來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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